十一月初二，冬至！
    一整日的風雪，叫整個南泠的風景都大變樣。
    目之所及處，皆是一片銀裝素裹。
    卯時三刻，天還未亮，範氏豆腐家的鋪子就已經在範魯夫婦的協力下開張了。
    原本到了冬日，他們起碼要等到辰時過後才開門，但知曉顧寧安起得早，隔三差五的就會來吃上幾碗豆花。
    因此，他們也是為了顧寧安一人，方才提早了開張的時間。
    畢竟，幾個月前若是沒有顧先生幫襯，他們豆腐鋪恐怕已經被那西域混球整垮了，就連他們一家三口還能剩幾個都不一定！
    心知顧寧安對他們一家有大恩情，但又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送禮報恩，而且他們也知道，送禮人家根本不會要。
    因此，他們也隻能想著能在顧寧安想吃豆腐的時候，他們的鋪子能開著門，也算是小小的表達一番他們的感激之情……
    辰時不到，慢行居的大門被推開，範魯將半個身子探出鋪子看了一眼：“顧先生來了。”
    萬燕笑道：“先生真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年輕人，天那麽冷也都不賴床。”
    “而且他穿得那麽少，當真不冷嗎？”
    範魯笑道：“人家又不是普通人，還能叫天給凍著了？”
    “哈哈～那倒也是。”萬燕笑著看向走近的顧寧安，點頭打招呼道：“顧先生，早啊。”
    範魯亦是跟著打招呼：“顧先生早！”
    “二位早。”顧寧安笑道：“我還有要再等一會你們才會開張呢，你們起得可真早。”
    範魯笑道：“先生起得也早啊，咱做生意的，肯定不能比客人起得晚了啊！”
    “哈哈～”
    顧寧安笑道：“今兒個這天氣正是吃滾豆腐的時候，勞駕幫我在外頭的木桌上撐個棚，不然吃著吃著下雪了，雪水都要將炭給熄了。”
    “我這就去。”
    範魯擦了擦手，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傘棚邊笑道：“這天氣冷啊，吃先生說得那個滾豆腐，當真是一大美事。”
    顧寧安把自帶的鍋具朝著木桌上一放，相幫著範魯一道把傘棚撐開的同時，問道：“你們家那定的鍋具還沒做好啊？”
    “要是你們能把鍋具給人備好了，這大清早的客人可就不隻我一個人了。”
    “嗨～”範魯搖頭道：“別提了，鎮東頭的燒窯匠前些天把手給傷了，可得歇著一段時日才能給咱製鍋嘞……”
    “齊活！”
    範魯拍了拍手，做了個請得手勢：“先生稍坐，我去給你把炭加到爐子裏頭。”
    “有勞了。”
    “先生客氣！”
    這邊，範魯提著顧寧安帶來的小炭爐跑去加碳，萬燕則是隔著灶台問道：“顧先生，今兒個還是一斤嫩豆腐，半斤豆幹，半斤老豆腐嗎？”
    顧寧安道：“就是這些。”
    “好嘞！”萬燕應了一聲，就麻利的用一個托盤將分門別類裝好的豆腐端到了顧寧安的桌前。
    瞧見顧寧安桌上有些蘑菇、蔬菜和切成條的肉絲，便是忍不住問道：“先生，今兒個不是鹹菜滾豆腐了，改用蘑菇了？”
    顧寧安笑道：“什麽都能往裏放，這蘑菇都是昨兒個買好洗淨了的，為得就是今兒個來吃。”
    “先生，你是真能吃啊。”
    萬燕的話音剛落，提著爐子出來的範魯就是咋舌道：“說什麽話呢，什麽叫真能吃？”
    萬燕訕笑道：“口誤口誤，是想說先生真會吃。”
    “先生，莫往心裏去啊！”
    “無妨，顧某那有那麽小心眼。”顧寧安笑了笑道：“況且，真能吃也沒錯……”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能吃是福。”
    範魯把爐子往桌上一放，笑道：“先生說得是，這爐子的炭火旺，先生可別燙著了。”
    “多謝提醒。”顧寧安笑了笑：“你們要不要一起吃點？”
    範魯搖頭笑道：“算了，我們吃過早飯了。”
    “好。”
    待範魯夫婦走回鋪子，顧寧安已然往鍋裏加入了兩碗清水，一應山蘑和小青菜也是先行放入了碗中。
    炭火燒得很旺，沒一會的工夫水就燒開了，蘑菇的香味彌漫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浮到湯水表麵的浮沫。
    顧寧安用一個湯勺，將表麵的浮沫撇去。
    一連數此之後，湯水表麵就是澄清無比，也不見浮沫再次析出。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後，顧寧安又將肉絲加入其中。
    加了肉，這又是得撈一陣浮沫，待將浮沫撇幹淨後，他才將適量的嫩豆腐、老豆腐以及豆幹悉數加入其中。
    不多時，砂鍋之中的東西都熟了，顧寧安先是盛出一碗湯，喝了一小口。
    湯裏沒有加鹽，但是湯水入口卻是鮮美異常，因為加了小青菜的緣故，這湯水喝起來，還有一股淡淡的甘甜。
    喝過湯水，顧寧安從湯中舀出幾塊嫩豆腐，幾塊老豆腐和豆幹。
    將它們放置入提前調製好的蘸碟裏滾上那麽一圈， 就是細細品味起來。
    嫩豆腐一煮就變得更軟乎了，必須得用湯勺和筷子配著一道才能送入口中。
    老豆腐和豆幹就沒那麽麻煩，筷子輕輕一夾就能吃到嘴裏......
    漸漸地，小雪又是徐徐飄落下來，砂鍋上騰出的白煙也隨著風變得四處“搖晃。”
    鋪子前，範魯瞧著顧寧安獨處於雪地中，孤身一人吃著豆腐，不由得戳了戳身側的萬燕：“燕兒，你看先生坐在那裏吃豆腐的樣子，是不是有一種很安靜讓人很舒心的感覺？”
    萬燕點點頭：“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像是一幅會動的畫似得！”
    範魯笑道：“不行，聞著這香味我也饞了，等收攤了我也要在雪地裏這樣獨自一人品鑒滾豆腐。”
    “還是別了吧。”萬燕搖頭道。
    範魯疑惑道：“為啥？”
    萬燕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沒有顧先生那個氣度和樣貌，吃不出那種感覺的。”
    範魯正要反駁，就聞響起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勞駕給我上一份跟那邊那個先生一樣的砂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