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鷓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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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城門後兩刻鍾,他們到了景春河畔。
    今日天涼,河道兩側白霜未退,湖麵被寒風吹得波光粼粼,甚是美麗。
    卿雲瀾看著這般靜景,心情亦平靜了幾許。
    禁衛軍歸大哥掌管後,人事自然會發生巨大的變動,這一點,他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和幾個小兵置氣?
    唯今之計他應該盡快哄住安清妧,隻要他能把人娶進門,那安行洲就會變成他奪嫡最大的助力。
    待到那時,大皇子也好,三皇子也罷,看他們還怎麽跟他爭!
    “妧娘,該下車了。”
    “七殿下,河邊人多嗎?”
    卿雲瀾舉目,雖天氣寒冷,但因鷓鴣飛是奇景,故而河道兩邊的人不少,其間不乏城內的貴家郎君。
    “七殿下,若是人多,能不能勞煩殿下去船塢買一頂帷帽?”
    “好。”
    安清妧是未來七皇子妃,是不該拋頭露麵。
    卿雲瀾大步離開時,清妧冷冷地問卿流景:“二殿下,您還不趕緊走嗎?”
    “阿妧想看鷓鴣飛?”
    “什麽?”
    卿流景笑笑,自身後取出兩頂帷帽,一頂戴在清妧頭上,一頂戴在自己頭上,而後,他牽著清妧下了車。
    “二殿下,你想作甚?”
    “自然是陪阿妧看鷓鴣飛。”
    卿流景帶著清妧步入河道旁的小樹林,他們走得極快,時不時有雪鬆上的殘雪滴到脖頸後,驚起一片寒涼。
    “二殿下,您慢些。”
    卿流景卻走得越發快了,快得他呼吸急促,止不住地發出沉悶
    的咳嗽。
    突然,雪鬆後傳來一道規勸:“殿下,您身子不好,不能快走。”
    然,卿流景理都不理,像是個任性的孩童般,拖著清妧穿過樹林,走到樹林後數十丈高的一處小山丘。
    “若要看鷓鴣飛,此處最好。”
    “是嗎?”
    清妧實難相信,卿流景一個離開陵陽近十年的皇子,難道還能比她更清楚,哪裏才是看鷓鴣飛的好去處?
    卿流景抬手,指著不遠處:“你看。”
    順著他的修長玉指,清妧看到整條春景河近在眼前,午時的陽光刺穿雲層,像是一道道金光,照到如鏡麵般的大河。
    一行鷓鴣自林中蹣跚而下,順著沾滿寒霜的河岸,展開肥厚的翅膀,竭力地衝向前方,看卡裏彷佛下一刻它們便要飛上天空。
    “阿妧,這裏是看鷓鴣飛的好去處嗎?”
    清妧十分不想承認,可被陽光照耀的雪霜確如一朵朵浮雲般,托起一隻隻鷓鴣,此情此景,真真美極。
    “二殿下,您怎麽知道此處的?”
    “來過。”
    “何時?”
    河岸邊,卿雲瀾舉著一頂帷帽正四處尋人,卿流景勾唇,半摟著清妧小退兩步。
    “都說一旦小娘子對誰上了心,便恨不能挖出他的今生前世,阿妧這般刨根問底,莫不是已對我十分上心?”
    清妧拂開卿流景:“愛說不說!”
    “十歲,我第一次偷偷潛出東都,回陵陽的路上,護著我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死了,等到陵陽城外,隻剩下我一
    人。
    那時天黑了,城門緊閉,我又翻不過城牆,便蹲在城牆一角等天亮。
    夜半,巡夜的都城軍路過,有一人居然認出我,他不僅給我送來熱水,還請我到隱蔽之所小坐片刻。
    我記得十分清楚,那裏雖然陰暗,但牆邊燒著一爐炭火,暖得我昏昏欲睡,於是,我真得睡著了。”
    “後來呢?”
    “後來我就醒了啊。”
    “……”
    那些隱在雪鬆後的人,不知何時聚到山丘上,他們立成一排,齊齊朝卿流景拱手:“殿下,該啟程了。”
    卿流景不言,目光眷戀又繾綣地落在清妧身上:“阿妧,若你開口留我,我不介意多陪你一會兒。”
    “不必。”清妧冷冷拒絕,“還請二殿下速速離去,不然,小女擔心二殿下又該走不成了!”
    “嗬嗬……”卿流景無奈淡笑,“好吧,能和阿妧同看鷓鴣飛,已是意外之喜,我不該要得更多。”
    一眨眼,卿流景便沒了蹤影,立在空無一人的土丘,看著飛得老遠幾乎看不見的鷓鴣,清妧忽而感到無邊的寂寥。
    小樹林裏,微雨和濃雨急切地喊著:“縣主,縣主——”
    “我在這裏。”
    卿雲瀾提著劍,匆匆衝上土丘:“妧娘,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這裏?”
    “此處是看鷓鴣飛最好的去處,我以為七殿下知道,便一直在這裏等殿下,誰知鷓鴣都飛走了,殿下卻遲遲不來。”
    “……”
    卿雲瀾聽得目瞪口呆,若他理解地不差
    ,安清妧的意思是,她不說一聲就亂跑不是錯,他不知道她跑去哪裏才是錯?
    “七殿下,天色轉陰了。”
    清妧的話說完不久,西邊天空驟然傳來一聲響雷,河岸邊的郎君們紛紛轉身,急急往城門方向走。
    “七殿下,我們也回去吧。”
    “是該回去了!”
    卿雲瀾提著劍,大步流星地往樹林走,全不管清妧是否跟得上他的步子。
    “七殿下很生氣?”
    濃雨捂唇偷笑:“縣主,七殿下不是很生氣,他是快氣死了。”
    回到河岸邊,天空越發地陰沉,微雨推開車門,等清妧登車,她踩上腳蹬時,側身看景春河,河上那艘大船已經開出許多遠。
    回去的路上,卿雲瀾騎著駿馬,走得飛快,雖微雨盡力追趕,但始終追不上,等車離城門還有一裏時,卿雲瀾早過了城門。
    將才,他真是被氣得夠嗆,想他一個有才有貌的皇後嫡子,到哪裏不是被眾星捧月,唯獨這個安清妧讓他體嚐到了挫敗。
    若她是個溫柔可人,貌美如花的嬌俏娘子,那他或可當挫敗是情趣,可她蠻橫無禮,憑什麽叫他挫敗?
    不過氣夠了,母後的話又回到他的腦子裏,不管安清妧怎麽胡攪蠻纏,在他娶到她之前,就得縱著。
    想到這裏,卿雲瀾調轉馬頭,又衝出城門,待他離車數丈遠,便腳下一點,縱身躍到馬車前,而後,他搶過微雨手中的馬鞭,再次充作趕車郎。
    “妧娘,天快下
    雨了,咱們需快些走,你且坐穩。”
    說罷,卿雲瀾揚鞭,馬車以極其顛簸的方式,衝過城門,快到東門茶樓時,天空猛然砸下一陣暴雨。
    “籲——”卿雲瀾急急拉住馬韁繩,把馬車停在茶樓前,“妧娘,雨太大,我們進茶樓躲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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