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有時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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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家二房,文娘蹙著臉抱怨:“為何是我去安家?”
    顧仲陽不耐煩地回:“大嫂身體不好,多年不管家,除了你去,便是煙娘去,你敢叫她去嗎?”
    “……”
    “這是安家送來的賬冊,阿爹讓你仔細盤盤,缺多少,顧家補上。”
    “什麽意思?”
    顧仲陽拂袖,眼中火光大盛:“意思是,時娘欠安家的債,如若顧家不能盡數補上,安家便要休了如娘。”
    “休便休了。”
    顧仲陽一聽,氣到七竅生煙:“婦人之見!”
    “我說錯了嗎?咱們顧家是很有錢嗎?時娘有多貪心,旁人不知,難道連你我也不知嗎?若她貪去的銀錢全讓顧家補,顧家須得賣地賣鋪子!”
    “那就賣!”
    “……”文娘驚到雙目滾圓,“你瘋了嗎?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給顧家攢出三五個鋪子?!若是要賣鋪子,你不如幹脆先要了我的命!”
    顧仲陽橫眉:“這是阿爹的意思,你若不肯,自去和阿爹說,若惹得阿爹要我休妻,你別指望我留你!”
    說罷,顧仲陽拂袖而去。
    “你去哪裏?”
    “怡紅院。”
    “不許去!”
    文娘衝出房門追人,可顧仲陽早已頭也不回地走得沒了蹤影,文娘氣得眼眶一紅,落下兩行委屈淚。
    “采蓮,你說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采蓮默歎,不著痕跡地把文娘扶回臥房:“文娘莫惱,郎君不過被時娘氣狠了。”
    “他生氣,就可以拿我撒氣嗎?!
    ”
    采蓮不好再說,隻能端茶倒水,安慰文娘。
    好在文娘氣歸氣,哭過兩聲也就好了,她看著幾案上的兩本賬冊,對采蓮說:“顧家中公能動的銀錢有多少?”
    “文娘,您真打算替時娘補爛攤子嗎?”
    “不然呢?”文娘抬袖抹淚,“大伯已經代替顧家在殿下承諾,顧家若做不到,那就是欺君罔上。”
    “婢子去取賬冊。”
    “恩。”
    文娘窩在房裏盤了足足一個時辰的賬,然後帶著兩套琦裳鋪新出品的名貴夏簪,急往安家去。
    她到安樂居時,清妧正坐在榻上喝燕窩粥。
    “給縣主請安。”
    清妧瞥了文娘一眼,懶懶問:“二舅母一向日理萬機,今日怎麽得空來安家?”
    文娘麵色一滯,卻是勾出一個熱絡的笑:“縣主是怨我往日來少了?”
    “那倒不是,我知道二舅母常去正院。”
    “……”
    文娘咬住後槽牙,保著臉上的笑意不散,而後將手裏的冊子遞給流螢:“縣主,這是嘉娘的嫁妝冊。
    來拜見縣主前,顧家已經盤過賬,除卻顧富貴打理的良田,鋪子,存在通源錢莊的銀兩,他私自昧下的銀兩外,另有七萬銀的出入。”
    “倒是不算多。”
    對安家來說,自然不算多,可對顧家來說,卻是一筆要命錢。
    “縣主,此番是顧家教導不當在先,才叫如娘犯下這等滔天大罪,為了聊表歉意,顧家願意補上七萬銀。”
    “二舅母隻管把錢交給流螢。”
    “
    ……”
    文娘到底笑不下去了。
    顧家中公能動的銀錢隻有兩萬,算上年底能收到的田產和鋪子的錢,那也湊不到三萬,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田產和鋪子全賣了。
    可她若敢和顧家開這個口,阿娘隻怕要親自查賬,這一查,便要查出她這些年暗吞公賬的錢。
    換而言之,七萬出入,二房要拿出四萬多。
    想到這裏,文娘立時紅了眼,隻見她屈身抹淚,淒淒慘慘道:“縣主,顧家底子薄,委實沒辦法一次拿出七萬銀。
    還請縣主體恤,多寬宥顧家兩天。”
    “三舅母,不是我不體恤顧家,隻陛下說過,隻給顧家三天,我若多寬限你兩天,豈非藐視陛下聖言?一旦陛下怪罪,你替我擔著嗎?”
    “可顧家真沒那麽多錢!”
    說著,文娘聲淚俱下,竟是打算跪下求清妧,立在一旁的瀾娘子及時衝上來,拖住文娘的胳膊。
    “縣主,文娘到底是您的舅母,婢子求您網開一麵。”
    “怎麽網開一麵?”
    “回縣主,既顧家拿不出七萬現銀,那不如拿旁的抵債,良田,鋪子,或者地皮家宅,都可以。”
    清妧笑而頷首:“準了。”
    文娘卻是通體一顫,麵色慘白。
    現銀的數目是死得,田產和鋪子卻是活錢,且她置辦的那些田產和鋪子,便不是陵陽城一等一的,也是極好極好的。
    文娘抬袖抹淚:“縣主放心,明日天黑之前,顧家就算是變賣家產,也定會將七萬銀如
    數奉上。”
    說罷,文娘屈身告退。
    “縣主,我先回去湊錢了。”
    “且慢,把姨母一並帶走。”
    “這……”
    她出門時,阿娘特意差桂嬤嬤來遞話,說是能不把時娘接回來便不接回來。
    “縣主,顧家不是不想把時娘接回去,隻如娘生死未知,若此時叫時娘回顧家,怕是太過殘忍了些。
    還請縣主大發慈悲,叫時娘在安家多留幾日。”
    清妧抬眸,目光極冷。
    “三舅母說笑了,我這人還真真就沒有慈悲心,既顧家不願待時娘殘忍,那便把如娘一並接去顧家。”
    “……”
    “說起來,如娘本就不是安家血脈,如今姨母還能不能留在安家為未可知,那如娘就該跟著姨母一道,回去顧家。”
    “縣主,我這就去尋時娘。”
    文娘不等清妧說話,提著衣裙,像是一隻被猛獸追擊,瀕臨死境的小兔般,飛快逃出臥房。
    見此,濃雨躍躍欲試地問:“縣主,可要婢子去幫一把,叫文娘把如娘也抬走?”
    “不必。”
    清妧推開窗扉,昨日的大雨吹去了枝頭僅剩的幾片桃花,透過光禿禿的枝椏,她看見文娘衝進山池對麵的如意居。
    不久,如意居響起一陣哭聲,哭聲淒厲,卻孤苦無力。
    未幾,哭聲漸無,幾乎不可聞時,顧家婢子拖著蓬頭垢名,猶如鬼魅一般的顧時娘,走上往前院去的小徑。
    她曾說過,若有來世,定要叫仇人嚐盡世間極苦,挫骨揚灰而死。現如
    今,安清如將死,顧蘭時想救救不成,想陪陪不成,連看著她香消玉殞都不能。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她終是叫她一次嚐盡!
    瀾娘子猶豫再三,低眉勸道:“縣主,世人憐弱,安家之事若是傳揚出去,百姓難免說您心狠。”
    “九曲湖匪亂,奉化坊大火,致無辜百姓受難,本縣主聞之,心中悲憫,故而將顧蘭時私吞七萬銀,盡數散出,以盡綿薄之力。”
    瀾娘子眼神發亮:“遵命,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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