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不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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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雲禮急忙跳下案台。
    他想起來了,想起自己為了討好養母,曾跪在永福宮冰冷的地磚上,舔舐貴妃娘娘的腳指尖。
    貴妃正覺愉悅,賤婢闖了進來。
    若不是他費盡三寸不爛之舌,他的養母還舍不得發落賤婢,他以為賤婢早就死了,竟不想賤婢居然活著!
    他必須立刻殺了賤婢,絕不能讓她說出不該說得話,然,不等他靠近賤婢,南宮文軒已橫刀擋在他身前。
    “滾開!”
    南宮文軒不退,手掌按住刀柄:“三殿下,公堂之上,韓尚書自有公斷,若是彩霞誣告殿下,不必殿下發怒,韓尚書先會斬了她。”
    “……”
    “婢子沒有誣告!”彩霞揚聲,聲色淒厲且高昂,“尚書大人,婢子當初差點被殺,是因為撞破三殿下和養母惠貴妃私通——”
    沉沉夜色下,大雪又一次飛揚。
    數百禁衛軍提著炭筐,給火光漸隱的火爐添炭,大盛的火光,照亮百姓臉上略顯複雜的神情。
    皇帝是何許人也,多年來,百姓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故而哪怕一夕之間,皇帝從明君變暴君,百姓雖覺震驚,卻不至難以接受。
    可三殿下不同。
    與陵陽百姓而言,三殿下麵上是皇親貴胄,但他時常混跡街市,不管叫誰撞上,都會親親熱熱地打一聲招呼。
    背地裏,百姓曾無數次歎息,三殿下脾性過於溫和,若他肯爭一爭,成為未來皇帝,與百姓定是大幸。
    可就是這樣一個叫他們讚歎多年的人,卻在一夕之間變得陌生不可辯,那如玉般的三殿下,怎可能和母私通?
    有百姓繃不住,喃喃:“那人是在告三殿下和貴妃娘娘私通嗎?”
    “恩。”
    “不可能吧?”
    一陣短暫的靜默,另有一人喃喃問:“你們說,近日傳出的,三皇子妃是被三殿下毒殺的流言,會不會是真得?”
    先前,大半人覺得不可能是真,但現在,他們不敢確信。
    “你們說,如果三殿下真得毒殺了自己的正妃,那麽,他和養母惠貴妃有些什麽,是不是也沒不可能?”
    百姓的私議,很快被吞聲鳥帶到九尺高台兩側,百官一邊默默聽著,一邊無聲地看著台上那麵色比鬼魅更駭人的三殿下,不由地心道,宮婢所告隻怕是真。
    “南宮文軒,你再不滾開,休怪孤對你不客氣!”
    話音未落,卿雲禮陡然伸手,欲抽南宮文軒腰間長刀,然,他的指尖才扣住劍柄,南宮文軒已先一步點住他的穴道。
    “三殿下,得罪了。”
    “嗚——”
    恁卿雲禮如何掙紮,已是無能為力。
    卿流景搖著流光七折扇,笑問被一連串變故驚得略有些怔愣的韓杜衡:“公堂已清,韓尚書還不升堂嗎?”
    韓杜衡提步上階,拂袖拭淨幾案,而後掄起驚堂木,猛地一砸:
    “肅靜——”
    將才,韓杜衡為卿雲禮求情,確有激怒逍遙王以求明哲保身的意思,但亦有三分真心,畢竟三殿下品性不差。
    但這一刻,看著麵目扭曲的卿雲禮,他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天真,皇家子嗣,何來的清風霽月真君子?
    “宮婢彩霞,本官問你,你在何時、何地,撞見三殿下和貴妃娘娘在一處做些——非他們該做的事?”
    “回尚書大人,婢子不止撞見過一次。”
    “那便一次次說來!”
    “是。”彩霞怒應,“婢子頭一回撞見娘娘和三殿下有些不對勁,還是在娘娘是惠婕妤的時候。”
    “且慢。”韓杜衡打斷彩霞,“彩霞,本官須得提醒你,娘娘不曾封為貴妃時,三殿下年紀尚小。”
    “大人,婢子知道。”
    知道卻還這般說?!
    韓杜衡繃不住臉,斜眼暗睨惠貴妃,貴妃麵上風輕雲淡,彷佛彩霞狀告的事,和她全無關係。
    “說下去!”
    “那一日,天氣格外熱,娘娘說想吃些冷得,婢子便走了一趟大廚房,等婢子端回來一盆涼瓜走到寢殿門外,卻見三殿下趴在衣衫輕簡的娘娘懷裏。
    婢子心想,三殿下痛失生母,許是把娘娘當作了元後,正要退走,卻聽三殿下對娘娘說,娘娘,你生得真美,等禮兒長大娶你為妻,好不好?
    這話嚇得婢子心下一抖,扭頭就跑。”
    韓杜衡沉眸:“那時三殿下歲幾何?”
    “三歲。”
    三殿下三歲,正是皇帝登基,元後新死,三殿下心中悲苦,撲進婕妤懷裏尋求安慰,倒是尋常。
    隻說要娶娘娘為妻的話,十分不妥,畢竟皇家不同尋常百姓,三歲皇子至少讀過《三字經》和《弟子規》,不該不知道母是母,不可褻瀆的道理。
    “彩霞,你確定自己沒聽錯?”
    “婢子也覺得自己聽錯了,可後來,三殿下常來永福宮,每回來總要送些東西給娘娘,有春日的桃花,新學的情詩,還有桃木梳子。
    婢子撞上次數一多,心裏越發地懷疑,終於有一回,婢子隔著窗扉,看到三殿下又撲進娘娘懷裏,把娘娘當作乳母般,吮吸——”
    彩霞麵色一紅,沒有把話說透,但話不透,卻足夠叫韓杜衡和百官聽懂了。
    公堂上,不能言語的卿雲禮急急向崔大郎投去求救的目光,崔大郎不想應,可他不應,又能如何?
    此刻,他正站在萬丈深淵上的一座孤橋,往後,沒有退路,往前,是一群等著將他吞入腹中的豺狼。
    他唯有闖過豺狼群,方有一線生機。
    “韓尚書,下官有話說。”
    “崔大人請說。”
    “且不說那會兒三殿下年紀太小,貴妃娘娘一向知書達理,哪怕三殿下糊塗,娘娘也不至犯渾。
    下官以為,這婢子定然是在胡說八道,還請韓尚書速速大刑伺候,逼問出她幕後的指使者是誰!”
    韓杜衡不言,目光掃向一眾朝臣,見他們麵上多有讚同,於是對彩霞說:
    “娘娘是皇妃,三殿下是皇子,宮婢告發皇妃和皇子私通,若無實證,本官可立刻將你打死。
    所以,你有實證嗎?”
    時隔多年,彩霞哪裏還能有實證?
    她趕忙撲在地上,大喊:“尚書大人,就算給婢子天大的膽子,婢子也不敢胡言,娘娘和三殿下確有私情!”
    “嗬。”崔大郎怒笑,“若每個上公堂告狀的人都說自己不敢胡言,便可叫刑官定罪,那天下該有多少冤案?!”
    “婢子——婢子——”
    崔大郎的逼迫,讓彩霞變得異常著急,不過須臾,冷汗便濡濕了她的頭發,見此,崔大郎再次發難:
    “韓尚書,事情已經分明,這賤婢就是在胡說,請韓尚書立刻將其押下去,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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