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你們怎麽敢出來(7K補3K,還欠1W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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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
    閔知言愣了一下,他還是首次在這位沈大人臉上看見如此明顯的情緒起伏。
    一時間不禁有些驚疑不定。
    方才不還好好的?
    “沒什麽。”
    沈儀沉默良久,迅速調整了呼吸,搖搖頭,轉身離開了土地廟。
    如果說弑父之仇尚可隱忍,那其父殘魂仍舊被鎮壓於法寶當中,永世折磨,當紫陽親眼看見那攜帶法寶之人時,真的還能保持理智嗎。
    要知道,紫陽可不是單獨前去的,身旁還跟著諸多洪澤故友。
    除此之外,紫菱若是看見了這些洪澤生靈,自然而然的便會知曉施仁出事了,前往洪澤查探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儀早就預料到了留給自己的時日無多,但這天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心緒不寧。
    殺仙官的事情如果暴露,如同謀反,絕非靠一人之力能夠抗衡的。
    如今行者和仙家兩條路子,都已經走到了七品圓滿境界,無論放在哪裏,都算的上可圈可點的實力。
    但麵臨這般情況,卻顯得完全不夠看。
    “……”
    孟修文察覺出了異樣,並未多問,隻是悄然加快了步伐,帶著兩人回到了澗陽府中,來到葉嵐房中,又將葉婧給扯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要知道,即便在仙官麵前,這位沈大人都敢動手斬殺白雲洞修士。
    若是讓對方都感到頭疼的事情,能幫上忙的,數遍整個澗陽府,或許也隻剩下葉嵐了。
    “發生什麽事了?”
    葉嵐掃了眼緊閉的屋門,又看向眼前垂手而立的青年,大抵猜到了什麽:“但說無妨。”
    身為斬妖司封號將軍,替手下人解決麻煩本就是應有之責。
    當然,前提是不要太過分。
    葉嵐觀察著沈儀沉寂的神情,想起對方上次惹了這麽大的麻煩,最後都一副無需他人幫忙的態度,也算是替自己省了不少事情。
    她揉揉太陽穴,在心中輕歎一口氣……罷了,稍微有些過分也可以。
    “沈儀想請將軍幫我一個忙。”
    沈儀緩緩拱手,他很少求人,以至於有些生疏:“若是可以的話,希望將軍能護我那幾位故友,安全回到澗陽。”
    “嗯?”
    葉嵐本已經準備好了聽一件大麻煩,待到話音飄散,她有些錯愕的抬起頭。
    隻是這樣而已?
    這點小事,也值得對方如此慎重。
    此次鶴山講法,去的可不止是她們這些封號將軍,可以說朝廷對此萬分看重,派了不少皇都的大人物過來。
    在這種情況下,以斬妖司的名義,想要護住幾個人,簡直不要太容易。
    “還有別的嗎,一次性說完。”葉嵐站起身子,走到了他的身後。
    “沒了。”
    沈儀鬆開雙掌,認真道:“此事結束,我欠您一個人情。”
    無人察覺到,他的眼眸中泛起那抹淡淡的,搏命般的癲狂。
    紫菱絕對不能回到天上,也不能去到洪澤。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靠著同僚上下級關係,便能讓旁人出手相助的了。
    這次鶴山之行,無論如何,也要搞到行者通往六品的功法。
    “……”
    葉嵐輕輕點頭頭,她當然不會把這年輕人的承諾看得太重要,不過也能看得出來,沈儀是真的沒怎麽做過求人幫忙的事情,倒是沒必要駁了對方麵子。
    “所以到底是什麽人要害你那幾位故友?”她有些好奇的回眸看來。
    沈儀對視而去,並未回應,隻是伸手指了指屋頂。
    “天上?”
    葉嵐略微挑眉,顯然是有些始料未及。
    她很好奇,一群來自窮鄉僻壤的修士,如何能得罪到天上的那群仙家。
    但也僅是感到詫異罷了。
    她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好。”
    既然答應了下來,那麽究竟來自哪裏都無所謂。
    “出發吧。”
    ……
    大南洲,某處縣城。
    時值正午,整個城中早已人滿為患,連衽成帷,想尋個僻靜地都難。
    此地並非特例,以視線盡頭那座白雲繚繞的高山為中心,周遭所有城鎮近乎都是一個模樣。
    仙凡混雜,熱鬧非凡,端的是一副盛世景象。
    那座山原本寂寂無名,僅以形狀得了個鶴字稱呼,但從此往後,便會多出一個名字。
    七寶菩薩傳法之地。
    “呼。”
    紫陽用力拍了拍心口,撫平心中的激動。
    他激動的原因其實跟鶴山沒太大關係,菩薩身份太過尊貴,離自己這樣的野妖太遠,對方講的經文,估計尋常人聽起來跟天書沒區別。
    真正讓紫陽在意的,乃是這小小縣城中,隨便看去,映入眼簾的那一位位氣息不凡的強悍修行者。
    這些人很明顯都是名門正宗出身,說不準哪個便有直通仙庭的師承。
    “多看看,多聊聊,說不定就有哪位仙家願意收了你,替你重塑道軀。”
    紫陽輕聲朝旁邊提醒了一句。
    如果說對其他人,他還帶了私心,是希望這些人得了機緣以後,能記得自己,記得東洪那頭慘死的老龍,到時候能施以援手。
    那對於玄慶這個曾經的準妹夫,他便隻剩下了滿心的虧欠,是真的盼著對方好。
    “好。”
    玄慶輕輕點頭,隨著看得愈多,眼中那份淡淡的怯意也在逐漸褪去。
    自從離開洪澤,來到了這他原本早該踏足,卻推遲了整整十萬年的嶄新天地後,這位以前的南洪天驕終於是慢慢找回了一些曾經的心氣。
    天地何其廣闊,世間神通何其玄奧,自己的路還沒有斷絕,甚至可以說剛剛才開始,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這次紫陽帶來的人並不多。
    基本上都是土地公一時半會兒很難為他們找到合適出路的那群人。
    玄慶是失去了道軀,葉鷲和姬靜熙則是修為太高,臻至天境,在別宗做個普通的長老有些大材小用,想要拜入真正的仙家傳承,又需要等一等機緣,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的。
    此次來鶴山,也是想著碰碰運氣。
    至於紫嫻,已經當上了行雲使,兄妹倆配合起來,倒也讓澗陽府風調雨順,補齊了仙庭照顧不了太細密的缺漏。
    五人並沒有注意到,在人群當中,有兩道身影正在默默注視著他們。
    “這就是沈大人要護住的那幾位舊友?”
    孟修文抱著雙臂,倒也不覺得麻煩,他們這群斬妖人本就要藏於人群中,配合朝廷中人把控秩序,無非就是順帶著多看幾人罷了。
    他隻是有些驚奇。
    一個偏僻的小地方,竟然能冒出來這麽多,連他都覺得頗為不錯的苗子。
    在神州,修為真的不是很重要。
    仙庭能靠著一枚大印,讓凡人原地成仙,諸多仙宗大教雖做不到類似的程度,但隻要天資悟性合適,受師門看重,境界一日千裏簡直不要太正常。
    “要開始了。”
    葉婧緩緩將手掌搭在劍柄上。
    果然,下一刻,整個縣城……乃至於此方天地,都好像是靜止了下來。
    以這群修為強悍修士的目力,很容易就能撥開雲霧,看見鶴山之巔的真容。
    就連不是為了菩薩而來的洪澤幾人,此刻也是忍不住心中好奇,齊齊朝著遠處看去。
    隻見那平整的山巔上,早已在菩提教門人的安排下,布置好了一方金色蓮台。
    蓮台的下方,則是前後各擺放著許多蒲團。
    前方不過四十九個,後方要多些,但也不會超過五百,就此占據了蓮台周圍所有的地方。
    別看隻是平平無奇的蒲團,每一個的價值,都遠超那些所謂的天材地寶。
    想要占據其中之一,不僅需要耗費難以言喻的財力,更是需要足夠的背景和實力去支撐。
    話說的難聽點,哪怕最末一位,想要入座,那也得是在天上有師承的大宗。
    洪澤眾人當中,即便是最心高氣傲的葉鷲,也不會覺得自己能有機會坐到那蓮台下方去。
    隻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個長見識的機會。
    出來尋求機緣,總得先搞清楚哪些宗門算得上機緣。
    雲霧倏然輕柔而動。
    那蓮台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辨認不出男相女相的身影,其打扮樸素,一身灰撲撲的長衣,與那些苦行僧相比,也就好在不用赤著右肩。
    他盤膝端坐。
    當其雙掌合十,略微抬眸的刹那,身後忽然有七朵金光湧現,好似七輪大日,忽的便讓天幕化作了淡黃顏色。
    佛光普照!
    刹那間,這位七寶菩薩並未開口,卻有洪鍾大呂般的頌念聲傳蕩開來,乃是不知具體意味的音節,莫名的讓所有人心中的激動都悄然褪去,變得心平氣和了許多。
    “這修為已經高深到了讓人都無法理解的程度了。”
    葉鷲麵露複雜,他當了南洪漫長歲月的利劍,但這位菩薩僅用了一個音節,便抹去了他所有的鋒芒。
    “廢話……你知道堪比三品是什麽概念嗎?”
    紫陽緊緊盯著鶴山,若不是碰巧遇到了菩薩講法,就自己這群散修野妖,一輩子也別想窺見三品仙官的真容。
    那都是執掌天地律令的存在。
    一言一行,影響的不是生靈的性命,而是此方天地的運作。
    哪怕不是仙庭的官員,放到三教之中,也是一脈祖師爺的高度。
    待到那佛音貫耳,鶴山之下,終於有一道道身影騰空而起。
    哪怕貴為各宗的宗主,也沒有任何人會祭出仙駕或者法寶,甚至隻敢飛到山腰,隨即便是落下,徒步登山階而去,安靜坐在屬於自己的蒲團上麵,不敢有絲毫逾越。
    這是對菩提教尊者的敬重。
    然而這些謙遜之輩,每一位的露麵,卻都能讓城鎮中那些同樣境界高深的修士們,發出一片片驚歎之聲。
    “快!都記下來。”
    紫陽不敢有絲毫耽誤,提醒幾人,記下這些前輩高人的宗門和師承,以及對方以何等本事出名,乃至於細節到一些小癖好,都絕不肯放過。
    什麽是機緣,這就是機緣!
    “嘖。”
    遠處,孟修文欣賞的點了點頭。
    若是自己年輕時能有這般心思,也不至於最後落進了斬妖司這個坑裏。
    有天資有毅力,還厚的住臉皮,何愁不能成事。
    他現在倒是對沈大人出身的那個小地方愈發好奇起來,到底是怎樣的鍾靈毓秀寶地,才能養出這樣一堆人來。
    終於,近五百個蒲團都已坐滿。
    到了此刻,山腳下很少再有身影躍起,相反,天幕中卻是閃爍起了華光陣陣!
    伴隨著仙音,漸漸有身影湧現出雲幕,朝著鶴山而來。
    “仙官觀禮!”
    城鎮中逐漸沸騰起來,今日不僅能看見那高高在上的菩薩尊者,眾多前輩巨擘,更是能一窺那些真正仙家的尊容。
    人聲間喊出的名號愈發響亮。
    紫陽等人卻是不再去記錄,反而放鬆的看起了熱鬧。
    這些仙官中甚至不乏六品的存在,乃是正兒八經的仙家,已經離他們太遠,完全沒有了接觸的可能。
    而且這些人,居然在那四十九個蒲團裏麵還排在末座。
    念及此處,幾人的神情不禁多出一抹濃鬱期待,到底是怎樣的人物,才有資格落座於菩薩蓮台下方的首位?
    終於,一抹璀璨無比的金光落於世間。
    兩道身影並肩落於第一排蒲團,前方的是個仙姿卓絕的年輕姑娘,後方則是個金毛旺盛的強壯大漢。
    真正看見了兩人,城鎮內反而安靜了下來。
    最離奇的事情莫過於,所有人都知道兩人的身份高,卻無人能認出她們。
    也在同一時刻。
    紫陽與紫嫻臉上的期待與笑意瞬間僵住,就連五官都開始微微抽搐起來,兩人瞪大了眼睛,喘著粗重的氣息,滿眼的惶然無措。
    特別是在看到那姑娘腰間微微搖晃的漂亮小葫蘆時。
    紫陽梗著脖頸,青筋暴起,臉皮都在顫抖,眼眸中血絲遍布,一縷紫髯從下頜探出,細密的鱗片自耳畔開始朝臉龐蔓延。
    兄妹倆的身後,看著頗顯寒酸的木人靜靜注視著那道倩影。
    那是他十萬年來,恨不得生噬其骨肉的女人。
    十萬年,自己隻能立於山腳下旁觀,而對方,已經能站在菩薩的麵前,尚且從容自得。
    如此說來……當初選的是真的不錯。
    “整個洪澤,也唯她有這個資格了。”葉鷲輕歎一聲,輕輕勸了自家師侄一聲。
    故人重見,物是人非。
    “該走了。”
    玄慶並沒有過多的情緒流露,短暫怔神後,他伸手按住了紫陽的肩膀:“別給沈宗主找麻煩。”
    此行並非機緣,而是一場大禍。
    會牽連到整個洪澤的大禍。
    曾經曆過一次類似事情的玄慶,如今終於學會了何謂暫且放下。
    “是,是……該走了……我們走……快走!”
    紫陽咬破了嘴唇,以手捂臉,倉皇轉身想要遁逃。
    五人快速越過人群,朝著城鎮外走去,耳畔隻餘那女人熟悉的溫潤嗓音。
    “青鸞宣威將軍座下,紫菱攜同僚替我主前來觀禮,參見七寶菩薩。”
    這句話一出,城鎮中的修士們終於是不再沉默,驚歎聲再次高漲。
    原來如此,怪不得能占據這般位置,竟是代表那位傳聞中的仙將而來!
    這些驚歎聲猶如尖刀貫心,狠狠的捅入洪澤幾人的身軀。
    這女人越風光,就證明了她當初做的決定有多正確,而站在她對立麵的洪澤修士,則宛如笑話一般。
    其中最大的兩個笑話,莫過於紫陽和玄慶。
    出生於這片小地方,真的隻能靠她走的那條路,才能真正騰飛而起。
    “……”
    姬靜熙沒忍住回眸看了一眼。
    隨即瞳孔微縮。
    隻見沉寂已久的山腳,竟是又有兩道身影踏雲而起。
    “三仙教大羅仙尊神虛老祖座下,三代弟子葉嵐攜同門師弟前來觀禮。”
    淡淡的嗓音於山脈周遭回蕩,其實根本無需她自己介紹,當雲中女人落地的刹那,以鶴山為中心,周圍所有城鎮中早已炸開。
    “是葉嵐祖師!”
    “她已多年未在修行界現過身了,這是閉關而出,修為又有了長進?還是單純帶師弟出來見見世麵?”
    所有人都在期待的首座主人,最後也證明了的確名副其實。
    神虛老祖,大羅仙尊,同為三品之列。
    而這位葉嵐祖師,乃是其三代諸脈弟子中曾經最為亮眼的那位,隻是後麵不知道為何,突然沒了聲訊。
    於眾目睽睽之下,葉嵐緩步走至那第一個蒲團麵前,卻並沒有坐下去。
    她輕輕瞥了旁邊那紫白長裙的姑娘一眼:“……”
    紫菱原本眺望著山下某處城鎮,被這眸光一瞥,頓時反應過來什麽。
    她唇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迅速站起身子,讓出了第二個蒲團,朝著那沉默不言的墨衫年輕人恭敬笑道:“前輩請。”
    年輕人似乎頗為孤傲,連回以笑容都不願意,略微撩起衣擺,便是徑直坐了下去。
    麵對這般冷硬的態度,紫菱臉上的笑容更僵硬了些。
    比背景,人家上麵有大羅仙尊,遠勝自家主人,論身份,麵前兩人乃是實打實的仙尊門徒,而自己僅是一介坐騎。
    哪怕被甩了臉子,那也隻能硬受著。
    況且……
    紫菱退而求其次,坐到了後方蒲團上。
    又朝著山腳下看了一眼。
    她早已不是曾經那頭合道的紫髯白龍,在青鸞將軍的諸多恩賞下,修為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如今的實力,對於殺機的感知是極其敏銳的。
    更何況是那般銳利的殺機,殺機之下,還蘊著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氣息。
    她已經看到了那人的模樣,真的是……好多故人啊。
    紫菱麵露追憶,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
    俗話說,衣錦還鄉。
    她卻並不享受這種無謂的東西,相反,她隻希望這群人一輩子都不要出來,最好全都死在那片充滿惡臭的水塘裏。
    紫菱悄然咬牙,給那甜美笑容中添了幾分冷意。
    施仁,你該死啊。
    怎麽可以放他們出來,還是說,你已經死了?
    罷了,菩薩腳下,不敢造殺孽。
    便讓這群人自己離開吧,免得頭顱落地之時,汙了菩薩的眼眸。
    自己也該回去看看那片臭水塘,是不是變得更加惡臭了。
    就在距離紫菱咫尺之遙的地方。
    沈儀盤膝而坐,平靜注視著前方蓮台上的身影。
    無論是對於座次,還是什麽旁的東西,似乎都無法讓這位尊貴的菩薩有絲毫動容。
    他隻是安安靜靜的等待著人齊,然後開始講他的法。
    至於下方人聽或不聽,心裏又藏著怎樣的汙穢,都與他沒有關係。
    “……”
    沈儀閉上了雙眸,早在當初借金身與這女人見麵的那次,他就深知這頭紫髯白龍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靠的就是察言觀色,還有那令人感到恐懼的細膩心思。
    對方絕對已經察覺到了紫陽等人的存在。
    而在同一時間。
    沈儀也是感知到了這頭白龍的實力……那是與孟修文同等層次的存在。
    十萬年的仙庭生涯,真的將這女人喂養到了凡間修士難望其項背的程度。
    曾經與其同等境界甚至更高的紫陽,至今仍在天境蹉跎,對方卻已經輕輕鬆鬆踏入了天仙境界。
    而更恐怖的,則是她身旁的那位金毛壯漢。
    這位給沈儀的感知很古怪,並不似葉嵐那般強盛,應該不是五品,但又和孟修文這般的六品修士完全不一樣。
    想要將其留在凡間……單憑自己現在的實力,遠遠不夠。
    念及此處,沈儀重新睜開了眼,開始觀察四周。
    菩薩講法,看似隻有他一人在場,實則周圍到處都是菩提教門人。
    而自己隻需要碰見一位,碰見那個能補齊六品道路的人。
    “你答應了我,老實跟在我旁邊。”
    葉嵐稍稍側眸,傳音入耳。
    她幫沈儀護住那群故友,但作為交換,這小子此行必須收斂性子。
    畢竟對方身上的都是小事。
    今日這講法本身,才是真正讓朝廷都震怒的大事。
    “……”
    沈儀沉默不語,重新看向了前方的蓮台。
    菩薩終於開了金口,刹那間,渾厚的佛音再次響徹天地,不僅是蒲團間的修士們能聽,就連山下那群修士以外的普通凡人,也能聽得字字清晰。
    刹那間,葉嵐臉色微變。
    不辨善惡,不辨忠奸,乃至於不分仙凡的講法,世間哪有這般傳法的道理?
    與此同時,沈儀也是略微怔住。
    他愣神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菩薩講的東西,自己居然聽懂了。
    那是……三劫蓮台法。
    ……
    山腳城鎮當中。
    倉促遠遁的幾人,皆是稍稍停住了步伐。
    以姬靜熙為首,他們全都看見了山巔處發生的一切,那高高在上的女人,竟是被人逼得退步,選擇了更次一位的蒲團。
    這本不是什麽大事,畢竟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紫菱不需要做到比天地其他生靈要強,她隻需要比洪澤人更強就足夠了。
    真正讓幾人震撼的,是對方的蒲團讓給了一位洪澤人。
    那是沈宗主!
    當看到沈儀安靜坐下的刹那,便是連玄慶,都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這位初見於南陽之外的年輕人,當其坐下的刹那,便是重新給洪澤豎起了脊梁。
    對方是洪澤之主,而非某位仙家的坐騎,亦或者誰的走狗。
    “走!”
    紫陽低吼一聲,雖與先前是同一個字,但其中蘊含的心情卻截然不同。
    哪怕當一輩子的天境野妖,他也做不出在身後捅道侶一刀,坑害親父,囚禁父魂,這般肮髒齷齪的事情。
    “不是……他們得罪的不會是那位吧?”
    孟修文咂咂嘴,他一直觀察著這群人,當那位紫菱露麵的時候,這群人的反應近乎已經說明了一切。
    倒不是畏懼什麽,畢竟朝廷在這兒盯著,出不了大問題。
    隻是頗為詫異,一群未入真仙境的修士,竟是能和五品仙將的坐騎扯上關係。
    而且真要是這樣,哪怕是葉嵐解決起來,也要費不少功夫。
    所謂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大羅仙尊座下三代弟子的身份是真的,但中間出了問題也是真的,不然葉嵐吃飽了撐得加入斬妖司。
    她們那一脈,可隻剩一個獨苗了。
    沒錯,就是獨苗,連葉婧這個親妹妹,葉嵐都沒有讓其加入這師承中去。
    “護著他們出去,別讓他們走丟了,離了這裏可就不好說了。”
    孟修文快步跟了上去,葉婧則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頭。
    此刻整個大南洲,都沒有能比鶴山周圍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就在兩人邁步的瞬間,菩薩的佛音近乎同時傳蕩了過來。
    聽著那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經文。
    兩位斬妖人同時回身,便是以葉婧的淺薄經驗,都是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呆呆的盯著鶴山。
    菩薩所講的必然是修行法,而且菩提教的修行法,幾乎都可以用皇氣加持。
    這般玄奧的法訣,此刻卻是完全沒有門檻,徑直傳給了所有人。
    聽著像是普度眾生的好事。
    但葉婧心中卻是莫名的發涼,哪怕這位菩薩遇到了瓶頸,需要大量的人間皇氣去渡心劫,也不能這般肆無忌憚,胡作非為吧?
    若是讓惡人得了功法,有了壞心思,到時候別說一個府三位斬妖人了,怕是再翻個幾十倍,都未必能管的過來。
    孟修文臉皮緊繃,死死盯著那蓮台上的身影,隻感覺大腦都在暈眩。
    “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