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封號南陽,賜皇氣百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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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得好。
    簡單三個字落下。
    葉嵐微微鬆了口氣,但眼底的凝重仍舊未曾減少。
    嚴大人身為三大鎮南將軍之一,在大南洲自然是一言九鼎,擁有莫大的權威。
    但就像先前所說,對方和另外兩位同僚的脾氣相差甚遠,以一對二,通常都是被排擠到旁邊生悶氣的那位。
    沈儀這般公然違抗上麵的命令,更是以暴露斬妖司的存在去脅迫同僚,若是真計較起來,可不是嚴將軍一句話就能幫他糊弄過去的。
    “……”
    青毛玉獅子也是抬頭看向主人,有些不太理解。
    它雖是首次和這墨衫小子打交道,但從這件事情中就可看出,別瞧此人外表沉默寡言,但絕對是個不服管教的刺頭。
    哪怕性子頗對主人的胃口,卻也不是個合適的培養對象。
    嚴瀾亭無視了這兩位的目光,緩步走到沈儀的身前:“替好友出氣固然解恨,但殺之前,想過後果沒有?”
    “不全是為了出氣。”
    沈儀側眸看去,平靜回應。
    自己當初加入斬妖司,就是為了尋個靠山。
    這猿妖悍然出手,為禍三府,死了那麽多的百姓和斬妖人,若是能安然無恙而歸。
    那這神朝,也算不得什麽靠山。
    旁人加入斬妖司,為的是人間皇氣,可沈儀有妖魔壽元做替代,對這東西的需要並不是很大。
    如今又有了神虛山峰主的名頭。
    既然如此,其實沒什麽必要再回去了。
    “哎。”
    像是看出了沈儀心中所想,嚴瀾亭長長歎了口氣。
    羊明禮和鳳曦都是聰明人,皆是看見了局勢的動蕩,但也正因為看的太清,故此才會心生畏懼。
    那兩人不是不知道後果。
    就連下麵的斬妖官都對朝廷失去了信任,更遑論芸芸眾生。
    似這般事情,一旦開了先例,對神朝的害處可謂是難以補救的。
    他們隻是不敢動而已。
    “七寶菩薩講法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場?”嚴瀾亭突然轉移了話題。
    “嗯。”沈儀點頭回應。
    “其實似我們這些老東西,大概都猜出了一點什麽。”
    嚴瀾亭抬眸看向遠方,淡淡道:“從朝廷設立仙部之後,廣納賢才,希望能將諸如行雲布雨之類的權責,掌握在自己手中。”
    “別忘了,這些事情都是有諸位仙家在做的。”
    “小打小鬧還成,若是仙部成了氣候,那置天庭於何地?”
    躋身五品的修士,無論在凡間還是天上,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無論是葉嵐還是青毛玉獅子,在聽見這些話語時,都是本能的垂下眼眸。
    如此淺顯的道理,是個人都能想明白。
    隻是沒人敢提而已。
    人皇設立仙部,說是想要輔佐仙庭,實際上意圖極為明顯。
    簡而言之,與天地爭權。
    隻不過仙家們執掌了這方天地不知多少劫數,在他們眼中,神朝的舉動宛如稚童過家家般可笑。
    尋幾條野龍來搬水,找幾個散修來降雷,就能替代偌大的仙庭?
    荒謬且可笑。
    “菩提教突然有經卷失竊,又有菩薩講法,無非就是想傳法人間,不分善惡,放大眾生心中貪戀。”
    “三仙教坐騎走失,為禍四方,再以笑臉賠禮回應,讓朝廷不好撕破臉皮,溫水煮蛙,讓蒼生對神朝失去信任。”
    “仙庭視若無睹,坐看人間亂局漸起。”
    嚴瀾亭的神情愈發冷漠,回頭看向旁邊的青年:“你可知道原因?”
    “……”
    沈儀沉默片刻,抬眸對視而去:“神朝要成功了。”
    嚴瀾亭怔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不錯。”
    雖然不知道這近乎玩鬧般的仙部,到底能對天庭造成什麽威脅,但這些仙家和天庭的反應,無一不在證明著,朝廷的這位人皇,真的讓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全都異常的緊迫了起來。
    “所以你們的那些鎮南將軍才會感到害怕。”
    嚴瀾亭慢悠悠的轉過身子:“畢竟咱們加入這裏的時候,說的是製衡三教,可從未說過是要反了這片天。”
    仙庭由三教組成不假。
    但與那些閑散仙家鬥智鬥勇,和直接對抗整片天地,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當然,這些都隻是老夫的猜測而已,當不得真。”
    嚴瀾亭擺擺手,又改了口:“我與你講這些,隻是想說,若老夫僥幸猜對了幾分,那自此以後,斬妖司需要的就不再是那些安分守己,負責維穩的家夥,而是真正的刺頭。”
    說到這裏,他突然笑了:“對,就是你這樣的刺頭。”
    若是服從管教,那麽又怎敢對天地拔劍。
    “跟著老夫如何?”
    嚴瀾亭朝著這邊探出手掌。
    沈儀看著他那枚斬妖官的牌子從衣衫內飛出,並未飛向對方,反而落入了自己掌中。
    見狀,葉嵐和青毛玉獅子都是臉色微變。
    剛剛加入斬妖司,便從斬妖人連跨兩級,得賜封號,這種事情,估計放眼整個大南洲都還是第一回。
    “……”
    沈儀思忖一瞬,將手中的牌子遞了過去。
    從葉嵐對待這老人的態度便可看出,對方少說也是躋身四品的強者,甚至有可能就是堪比那菩薩和大羅仙尊的三品巨擘。
    這可和神虛山的虛名不同,而是一尊實打實的靠山。
    至於對抗天庭……先不說這隻是老人的猜測罷了,哪怕是真的,說的好像什麽時候仙庭待見過自己一樣。
    除了那素未謀麵的正神教,另外兩教,再加上仙庭,他沈某人可都背著命債。
    “夠爽快。”
    嚴瀾亭接過牌子,順手收了起來:“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給老夫便是。”
    從他臉上的笑意便可看出,這位鎮南將軍,對沈儀已經是越看越喜歡。
    哪怕是另外兩位鎮南將軍,在麵對這般大事時,都是猶猶豫豫,拖泥帶水,這青年卻從頭到尾連臉色都未變過。
    如此強大的心理,世間難尋,修為反倒是其次了。
    ……
    澗陽府。
    沈儀離開後,宅邸中反而變得熱鬧了不少。
    樹下,孟修文抱臂而立,頗為心不在焉的模樣,葉婧則是坐在石桌旁,撐著下頜沉思。
    紫髯白龍兄妹倆也是將東龍王的頭顱給接了過來,順便一起過來的,還有洪澤那些暫時還未找到出路的人。
    一頭太乙仙境界的猿妖,便是讓小半個大南洲人人自危。
    莫說百姓,便是修士們也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危機。
    哪怕府衙已經嚴禁談論此事,可街頭巷尾間,低聲竊語又何曾停止過。
    就在這時,兩道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看清來人模樣,孟修文略帶詫異,隨即強顏歡笑看了過去:“這麽快就回來了,沒遇到麻煩吧?”
    他倒是不意外葉嵐的離開。
    孟修文早就看出來了,這兩人之間絕對有事兒。
    隻不過對於那猿妖平安回到玉池仙門的事情,心中還是頗為不忿。
    話說的難聽點,自己僅是受了傷,如果當時葉婧沒有離開澗陽府,那隕落的斬妖人中,多半還得再添上一具屍首。
    “挺順利的。”
    沈儀點點頭,同樣來到石桌旁坐下。
    “那就好。”孟修文扯了扯嘴角,無論怎麽說,兩人安全無恙的歸來總是好事,有葉嵐陪著,在那玉池仙門也受不了什麽氣。
    說罷,他回過頭,卻是怔了一下。
    不知為何,孟修文在那白龍兄妹兩人的眼中,並未看到喜悅,反而是淡淡的擔憂。
    “咳。”
    紫陽幹咳了一聲,移開了目光。
    相較於這位孟大人,他們和沈儀接觸的時間更久,故此也稍稍有些了解。
    在某些情況下,對方越正常的回應,反而代表著情況越不正常。
    譬如現在,沈儀回來的時候,很明顯和去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怎麽了這是。”
    孟修文挑挑眉尖,有些不知所謂。
    還沒等他繼續問下去,卻突然聽到府宅外麵傳來了陣陣喧嘩,而且愈演愈烈,很快便是傳蕩在了大半個澗陽府。
    在場眾人裏,哪怕修為最低者,那也是個合道境,目力並非常人可比。
    他們齊齊遠眺而去,很快便是看清了喧嘩的來源。
    隻見在一眾府衙差人的簇擁下,偌大的車架上方,端端正正的擺著一顆首級,刻意從正街穿行,聲勢浩蕩!
    那首級皮膚黝黑,生有三目,好似那野猿。
    但此刻,頭顱上的三隻眼睛都像是被什麽東西衝刷過,隻剩下了暗紅色的窟窿,便讓那神情更顯猙獰絕望,看上去頗為淒慘駭人。
    直至車架行至城牆處,便有人捧起了猿妖首級,一躍而起,將其徑直高掛在了城上!
    順便被一同掛起的,還有一副告示。
    其上詳細的記載了此獠犯下的罪行,以及簡單的描述了結果。
    “斬首示眾。”
    猩紅的四個大字,映入城牆下猶如汪洋般匯聚的人群眼眸,讓那喧嘩聲倏然鼎沸到了極點。
    常人隻知曉朝廷擒獲了妖魔,但凡是有些見識的修士,才知道這四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麽。
    這可不是尋常的猿妖,而是一尊太乙仙,並且出身於三仙教。
    哪怕是三教門人,在神朝範疇內犯下了罪過,那也是要丟命的!
    “……”
    孟修文張大嘴巴,愕然的收回了視線。
    重新將眸光投向了麵前的沈葉二人,訥訥道:“這就是你說的,挺順利的?”
    要知道,這可是鎮南將軍親自下的令,要將此獠送回玉池仙門,沈儀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將那孽畜帶出去,然後在外麵給宰了?
    等等,不對……
    若是偷摸著給這猿妖宰了,那為何不僅沒有找借口遮掩,反而還能讓府衙派人,如此大張旗鼓的宣揚!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猿妖被斬,孟修文固然激動,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但這反常的情況,確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葉婧也是擔憂的站了起來。
    “閉嘴。”葉嵐無奈的掃了孟修文一眼,顯然是有些心緒不寧。
    包括她在內,這院子裏所有人都希望這頭猿妖死,但從未想過,竟然真的有人敢去做。
    沈儀用行動證明了……他敢,無疑是再次給葉嵐開了眼界。
    但這事情明顯還沒結束。
    嚴將軍說此事由他負責,就是這樣負責的?
    把一個剛入斬妖司不久的年輕人推到風口浪尖上?
    念及此處,葉嵐略顯忐忑的朝著沈儀看了過去,想看看對方的想法:“……”
    麵對她的注視,沈儀卻是認真提醒了一句:“他們用完了,記得把那頭顱還我。”
    這是自己的戰利品,頂多借給那老人用幾日。
    “你——”葉嵐語塞,這都什麽時候了,對方居然還惦記著那個破頭顱,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副神情落到眾人眼中,不禁讓氣氛逐漸緊張了起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事顯然不是朝廷的意思。
    沈儀又拿出了他那老一套的行事作風。
    玉龍宗斬其宗主和青梅祖師座下靈獸,白雲洞當著仙官的麵將其抄家滅門。
    鶴山之行,悍然斬殺兩頭手持仙令的坐騎。
    反正任何事情交到他的手裏,總是會朝著莫名其妙的方向去發展。
    而這一次,好像有些鬧大了,大到連葉嵐這位封號將軍都隻能坐在這裏發愁的地步。
    孟修文和葉婧皆是陷入了沉默。
    至於白龍兄妹倆則更是不敢做聲。
    直到一道流光從天際掠來,落至院子裏,這才打破了這片死寂。
    來人頗為麵生,乃是個五大三粗的胖子,就連葉婧都不認識。
    孟修文心頭一緊,悄然朝著葉嵐看去。
    一位封號將軍突然登門,可不像是什麽好事。
    然而葉嵐並未理會他,隻是緊緊盯著來人。
    胖子麵不改色,在眾目睽睽之下,緩步走到了沈儀身前,隨後從袖中取出兩物,輕輕放在了桌上。
    一枚金丸,以及一塊牌子。
    他並未介紹兩物,僅是神情複雜的拱了拱手:“恭喜。”
    沈儀先是拱手回禮,隨即才拿起了那塊牌子,仔細端詳起來。
    其實就是先前的那枚,隻不過背麵上多出了一抹簡單大氣的圖紋。
    那是半輪自高山間冉冉升起的大日。
    旁邊落下兩字,筆鋒銳利。
    南陽。
    在看見這兩物的瞬間,孟修文和葉婧的神情已經陷入恍惚。
    封號令牌,賜皇氣百劫。
    兩人以為會等來的麻煩,卻是變成了大南洲斬妖司一位新的封號將軍。
    斬妖司見不得光,哪怕是升遷也不會有什麽大場麵。
    但給到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就那枚金丸,近乎可以視做一枚道果。
    “羊將軍有請。”
    胖子後退半步,做出了請的動作。
    聽聞此言,葉嵐徑直站起了身子,來到了沈儀的身旁。
    果然,所謂先禮後兵。
    好處是一分不少,卻不代表這事情就過去了。
    “好。”
    沈儀緩緩站起身子,將那牌子收入了懷中,隨著那胖子邁步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