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為什麽不追呢？
    謝星闌被這句話問得有些晃神，他抬頭看向窗外。
    傍晚的天空是暗藍色的，雲層拖曳著長長的尾巴，空氣微燥，帶著點夏日的影子。
    和多年前那個晚自習間隙的天空一樣。
    那時候謝星闌已經跳級到了高三，即將麵臨人生最重要的高考。
    兩年高強度的學習生涯並沒有磨滅一個少年對青春悸動的向往，相反，隨著畢業季的來臨，壓抑在心底的躁動越發頻繁的冒頭。
    畢業意味著什麽，謝星闌再清楚不過，所以他決定在薑見月期末考試之後，去要一個結果。
    他們是鄰居，暑假想要偶遇她的機會有很多。
    他也想好了，如果她接受了自己的表白，他會放棄第一誌願，選擇留在江城。
    隻是還沒等到他開口，已經有人搶在了他的前麵。
    那是臨考前的一個傍晚。
    謝星闌從食堂回教室，準備開始晚自習。
    剛從一株三角梅邊繞過去，就跟花樹另一頭的一男一女撞了個正著。
    晚風吹著少女的頭發，她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與一個身量很高的男生麵對麵站著。
    這裏遠離操場與教學樓，男生的聲音很清晰。
    “薑見月，暑假我能不能去你家找你啊？”
    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謝星闌大腦還沒作出反應，人已經躲到了樹後邊。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滿是草木氣息，不算香，反而有些酸澀。
    他聽見男生接著解釋：“我英語考得差了點，暑假要是方便的話，我想讓桑老師給我補補。”
    少女聲音平直無波地說：“恐怕不行，我媽不接私人補習。”
    男生似乎歎了口氣，又說：“那我能來請教你嗎？”
    “我抽不出時間，暑假我要去爸爸店裏幫忙，其餘時間我還有衝刺補習班要上。”
    男生順勢就問：“馬上高三了，你有沒有想好明年考哪所大學？”
    謝星闌盯著自己的腳尖，豎起了耳朵聽那邊的動靜。
    “想好了。”
    “你想去哪裏？”男生幾乎是立刻追問。
    少女沉默了好一會兒。
    謝星闌忍不住探出頭去看她。
    她抱著個飯盒，垂眸正在思索，而她對麵的男孩子，微微垂下俊秀的臉，期待地等著她回答。
    她想了很久，之後抬頭問道：“程池宇，我聽別人說，你家裏打算讓你念國外的大學對吧？”
    男生愣了愣，“是想過，但不一定會去。”
    她點點頭：“你家裏已經為你做好了人生規劃，無論你去不去，我都祝你前程似錦。至於我準備考哪所大學，就不告訴你了，你的人生隻有你自己可以負責，我不能，更不想成為改變你未來人生的因素。”
    程池宇急聲說：“我不用你負責，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我就是……”
    “其實我告不告訴你都對我沒有影響，但我不想背負唆使一個人因為我去改變高考誌願的壓力，那樣的後果我沒法承擔。”
    程池宇頓時沉默了。
    隔了半晌，他才說：“薑見月，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所以我更不會告訴你，高三在即，我想專心學習，真的不想因為別的東西分神。”
    謝星闌站在三角梅後，整個人都被陰影籠罩著。
    晚風溫柔而無情，他呆呆看著紅色的花瓣飄到旁邊的水池裏，再慢慢被浸濕。
    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幾秒鍾，他聽見男生不甘心地問：“那大學呢？大學完全可以談戀愛了吧？”
    “程池宇，雖然我沒喜歡過別人，但我覺得喜歡一個人，肯定是希望對方好吧？”
    謝星闌忍不住探頭看了一眼。
    男生點了點頭。
    “大學那麽多課程，光是學業我都忙不過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打擾我的事情，這才是對我最好的。”
    說到這裏，少女的聲音帶了笑，“你家裏條件好，能給你提供更好的教育資源，你完全可以走得更高。等你以後站在高處，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優秀，我想在那樣的未來，我會特別榮幸與你做過校友。”
    那是她委婉拒絕人的說辭，但謝星闌知道，那也是她最真實的內心表達。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目標明確，意誌堅定，溫柔而強大。
    看著程池宇落寞的表情，謝星闌並沒感到得意。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去向她表白的話，也不過是第二個程池宇罷了。
    所以，表白計劃最終擱淺，暑假一過，他背著行囊北上求學。
    那就如她所願吧，成為更優秀的自己，到那時，他一定會底氣十足的站在她麵前，讓她注意到他。
    回憶收攏，謝星闌望著窗外霓虹，笑了。
    何明恒還在等他的回答：“你笑什麽。”
    謝星闌偏頭，漫不經心地說：“知道結果，還非要去聽一句‘不喜歡你’麽？”
    何明恒張了張嘴，“你都沒試……再說了，誰會拒絕你啊。”
    “不用試，”謝星闌看眼腕表，轉身往包間走，“十七歲的薑見月不會喜歡任何人。”
    兩個人剛走，走廊拐角就出來了一個男人。
    周京飛今天被家裏逮著過來相親，相親對象家世相當，可長相實在不對他的口味，雙方家長在包間裏聊得火熱，仿佛馬上就會訂下婚事，他心裏鬱悶，這才溜出來抽煙。
    沒想到在拐角，會聽到“薑見月”這個名字。
    待聽完，他二話不說拿出手機，翻出一個電話撥了出去。
    “老齊！你猜我剛剛遇到誰了？”
    “薑見月他老公！”
    周京飛看熱鬧不嫌事大，“我親耳聽見他老公說，他和薑見月高中就認識。”
    齊思禮那邊始終沉默。
    周京飛：“喂？老齊，給點反應，你都不好奇他們之間有沒有貓膩嗎？她老公可是親口說的，從高中就惦記上薑見月了。”
    周京飛仿佛比當事人還激動，對著手機說道：“老齊，有沒有可能，你也被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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