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錄製總體來說還算順利。
    下班後，同事陸續離開了，因為謝星闌出差，薑見月也不急著回家，又在辦公室待了一陣才走。
    一場大雨過後，江城徹底入了秋，出了門，一陣秋風吹過，薑見月穿著兩件衣服，竟然還覺得冷。
    她裹緊了風衣，打算去公交站，剛走沒多遠，就看見路邊停了輛青綠色的卡宴。
    那輛車很久沒見過了，薑見月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但下一刻，她便看見車上下來一個人。
    齊思禮穿著單薄的襯衣，雙手插兜站在那裏，神色有些疲倦，就那麽注視著她。
    他從來都是意氣飛揚的，突然看見他如此落寞的樣子，薑見月竟感覺十分陌生。
    她隻愣了一秒，轉身打算繞過去。
    “阿月，”齊思禮瘦了很多，清俊的輪廓變得更深了，“聊聊可以嗎？”
    薑見月靜靜地看著他，明明才幾個月，曾經的親密無間仿佛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之前跟你說過，別再來糾纏我。”薑見月語氣很淡。
    齊思禮注視著她的表情，心也一點點空下去：“不是糾纏你，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說完以後不會再煩你了。”
    他好像性格完全變了，整個人也從之前那種瘋癲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薑見月不置可否，隻是重申：“齊思禮，我真的結婚了。”
    齊思禮臉色蒼白，喉嚨幹啞許久，緩緩露出個苦笑。
    “我知道。”
    怎麽可能不知道呢，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沒機會了，他也早從不切實際的幻想中脫離了出來。
    不可否認他確實還抱有一絲僥幸，但他也清楚，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薑見月沒說話，齊思禮邁開長腿朝她走過來：“阿月，我請你吃頓飯吧。”
    薑見月：“沒有這個必要。”
    齊思禮已經來到她麵前。
    他很高，從薑見月的視角，能看見他睫毛投下的小片陰影。
    陰影之中，是他帶著淡淡血絲的眼。
    齊思禮很勉強的笑了下：“阿月，就當是給我的八年劃個句點吧。”
    怕她拒絕，他加了句：“最後一次。”
    薑見月麵無表情看了他很久，雙手揣兜往旁邊的商業街走去。
    ……
    選的是家麻辣燙，薑見月的意思。
    齊思禮很久沒來過這種小快餐店了，坐下後有些出神。
    “你還記得嗎，我請你吃的第一頓飯就是麻辣燙。”齊思禮沉默了很久，忽然提起大學時候的事。
    薑見月神色如常：“我記不清了。”
    齊思禮扯唇笑了下：“跟你室友一起的那次，單獨約你約不到，隻有把大家都叫上你才願意出來。”
    薑見月掰開筷子，低頭吃飯。
    齊思禮的視線始終在她身上。
    從進餐廳坐下來，到現在，他想了很多。
    有兩人的初見，追求她的那七年，有相戀一年的甜蜜，以及分手前夕與分手後。
    各種滋味紛雜，讓他難以不動容。
    可他沒資格再說那麽多。
    沉默好久，他輕輕問了句：“他人好嗎？”
    他說得沒頭沒尾，彼此卻都懂。
    薑見月抬頭，“他很好。”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提起謝星闌時，她的眼神會微微發亮，那種充盈的幸福感是不會騙人的，齊思禮怔怔看著，隻覺得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抓住，疼得想哭。
    “就這麽喜歡？”
    薑見月：“對，很喜歡。”
    齊思禮的眼圈瞬間紅了，他猛地低下頭，盯著麵前的麻辣燙。
    周京飛告訴他，薑見月和她老公是高中同學，他們可能早就有貓膩了。
    齊思禮其實並不相信。
    這次來見薑見月，他也是想著，結果已定，有些話就沒必要問了。
    可是真到了這一刻，聽見她親口說對其他男人的喜歡，心底那種不甘與嫉妒，終究還是冒了出來。
    “你和他，怎麽認識的？”
    薑見月聞言，長睫微掀，目光幽沉地看著他，不說話。
    齊思禮知道，這是她失望的反應。
    濃烈的酸澀湧上來，他有些慌亂，“阿月，我不是不信你。”
    薑見月扯唇笑笑。
    “他是警局的同事，我們鬧分手那段時間，剛從京市調回來。”
    齊思禮問了句：“隻是同事嗎？”
    薑見月微怔，隨即說：“高中的時候做過一年同學，僅此而已。”
    齊思禮沉默。
    他知道薑見月不恥說謊，更何況以前他那麽黏她，她的動向自己基本上都知道。
    所以，薑見月沒有出軌。
    齊思禮不知道自己應該開心還是難過。
    他心裏脹得厲害，隻能用笑去掩飾，笑著笑著，捂住了臉。
    喧鬧的餐廳內，沒有人注意到薑見月和齊思禮。
    他就那樣低著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麵對。
    見狀，薑見月也沒法說什麽。
    過了很久，他終於恢複過來，抬起紅紅的眼睛，啞聲道：“對不起。”
    “阿月，真的對不起。”
    薑見月無法回應什麽。
    她知道齊思禮這句對不起，不再是想要挽回。
    而是為了他們糾糾纏纏的這八年。
    他確實真誠以待過，或許也依舊愛著。
    但既已走至盡頭，總還是想讓這句點不至於太過難堪。
    薑見月心裏沒有波瀾，但還是緩了語氣說：“向前看吧。”
    齊思禮艱難地笑了笑：“嗯，向前看。”
    該說的都說完了，薑見月低頭吃飯，打算吃完就離開。
    “我可能很快也會結婚了，”齊思禮忽然說，“我媽停了我的卡，逼我回去相親，今天之後，我打算回家了。”
    薑見月有一瞬愣住。
    “那竇可呢？”
    這話仿佛戳中了齊思禮的痛處，他沉默了會兒才說：“已經糊塗過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阿月，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她。”
    對於這句話，薑見月不置可否。
    她隻是問道：“不是懷了孕嗎？”
    齊思禮此時又變得有些無情，他深深吸了口氣，啞聲說：“是生是流選擇權在她，她已經接受過我的補償了，想用孩子威脅我，不可能的。”
    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未來的妻子是誰都好，唯獨不會是竇可……
    吃完飯，薑見月拎起包，打算離開。
    齊思禮站起來，下意識想要挽留。
    可千言萬語都沒法再說，他叫住要走的薑見月，聲音有些悲傷：“阿月，還能做朋友嗎？”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奢望什麽，但潛意識裏，不想兩人就此形同陌路。
    然而薑見月，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她回頭，對上男人落寞的眼，語氣平靜：“齊思禮，我們的興趣愛好相差那麽大，失去荷爾蒙吸引，怎麽可能做得了朋友呢？”
    “先走了。”她揮揮手，轉身離開。
    齊思禮挪動腳步，最終還是沒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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