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消防員來得及時，兩人並沒有生命危險，但周遭人群卻是被嚇得不輕。
    下麵傳來嘈雜聲，是消防員和治安組在善後，初霜聽著，目光從虛空聚焦。
    反應過來的一瞬，她看見桌上那隻玻璃杯，手拎起杯子便走到陽台，目光幽靜看向那個風衣男人。
    剛舉起杯子的一瞬，有隻大手握在她手上，身後有股溫暖包圍著她。
    “初霜。”
    盛庭低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拿走她手裏的杯子，盛庭將人摟在懷裏，手掌慢慢輕撫她後腦。
    帶她回到車上，男人沒有忙著開車走，放了舒緩的輕音樂幫她擰開一瓶水。
    見她頭發微亂替她捋了捋發絲。
    初霜閉眼揉著太陽穴，麵色平靜得過分。
    像陽光下的密林，表麵生機，內裏卻是看不到頭的陰暗冷清。
    “死亡的方式有那麽多種，他偏偏選擇最給人添麻煩的一種。憑什麽浪費社會資源。”
    一首歌的時間還沒結束，她唇邊極輕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盛庭凝著她，眸光晦澀。
    他認識的初霜，溫柔和氣，從未說過這麽重的話。
    車裏寂靜片刻，初霜眼角有些濕潤，過了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句什麽。
    盛庭還在旁邊呢，她這樣情緒會影響到他人。
    “抱歉……”
    男人將她抱過來，大手順了順她後背。
    午後陽光很好，斜射進車窗，很溫暖，初霜隻覺得蒼白。
    盛庭溫聲：“別憋著，跟我說說話。”
    眼眶的滾燙淚意暈染在男人胸前襯衫。
    “十年前哥哥就是為了救輕生跳水的人……”
    一開口便哽咽不止。
    “那時爸媽飛機失事還不到一個月，家裏一片死寂，哥哥本是好意帶我出來散心，誰知……”
    一個男子創業失敗跑到大橋上輕生，初魏在一旁勸解無果，那男人縱身跳下大橋時他也跟著跳了下去。
    那條河足足百米寬，一個人從河中心遊回岸邊都不容易，何況還要拉著個強壯的成年男子。
    男子情緒激動並不接受救援，死死抱著初魏與他拉扯，橋麵太高，沒有第三個人敢跳下去援手。
    救援隊劃著船到河中心將人救出來時也已晚了一步，兩人都沒了呼吸。
    那時天都要塌了。
    外公舅舅聞訊趕來時看見岸邊躺著濕淋淋的初魏，初霜淚眼婆娑哭成淚人。
    “我沒有哥哥了，我沒有哥哥了……”
    “我什麽都沒有了……”
    家人問話她一句都聽不到，嘴裏呢呢喃喃說的隻有這兩句話，一個月時間接連失去三個親人，回去後小姑娘大病了一場。
    “跳樓自殺砸死路人的，跳水輕生害死施救者的，還有故意跑到馬路上想被車撞的……每年都有無數這樣的新聞，這些不想活的人連累了多少無辜受害者。”
    “憑什麽他不想活，別人就得為他的生命付出代價？”
    “還有那些施救者，是不是傻？救一個不想活的人，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嗎？為這樣的人丟了性命，真的是傻透了……”
    情緒上頭，初霜也不管往日形象，把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盛庭拍著她的背，字音晦澀，“是很傻。”
    初霜緩了會兒，情緒逐漸平息。
    “盛庭。”
    她喊出他的名字，字音很輕，“你以後別做這樣的事行嗎？”
    “不要為了救那些想輕生的人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看著盛庭的眼睛，她有點急切，“答應我。”
    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在乎的人，光是想到盛庭會有危險，心裏便像要窒息一般。
    “我答應你，不會做危險的事。”
    可能是剛剛見到自殺場麵，初霜心裏並不安穩，聽他承諾了卻還是不安心。
    伸手抱著男人寬闊的胸膛，聲線微澀，“我剛剛發現，我很怕失去你。”
    “懷疑你有舊愛的時候都沒這麽恐慌過，我不要求你的真情，我隻希望你平安。”
    “平安就好……”
    胸前的溫熱濕意透過襯衫傳到肌膚，盛庭心裏像被燙了個口子。
    她第一次在他麵前展現出這麽沒有安全感的一麵。
    經年積累的痛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消除。
    輕輕撫著她後腦，盛庭喉結微滾，“別怕，我們都會平安。”
    “兒時母親找人替我看過命相，說我多福多壽，兒孫滿堂，你是我妻子，福祿肯定與我一樣。”
    懷裏的人緩了緩，抬眼，“真的嗎？”
    “真的。”
    仰望著他英俊的臉龐，初霜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側臉，心裏軟綿一片。
    “兒孫滿堂……也是真的？”
    盛庭冷峻的眉眼在陽光的撫觸下也有了溫度，目光看她時專注得像用情至深。
    聞言，他牽了牽唇，“這個看夫人意思。”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安慰她，初霜心裏的陰霾確實散了不少。
    就這麽近距離看著男人的臉，她湊上去輕啄他一下，“看你表現。”
    最終沒等嫂子他們，發消息說了聲兩人便先開車走。
    盛庭有意帶她散心，平緩開著車走過很多風光秀美的地方。
    遠遠看見青山腰飛出的古寺簷角，初霜動唇：“明天我們去道青寺求個平安吧。”
    自然是好的。
    驅車打道回府時夕陽在大地拉出長長斜影，初霜靠著窗邊吹風，目光不經意掃過路邊行人，似乎看見一抹熟悉身影。
    她回頭往窗外看去，人群熙攘，那女子的麵容正好被擋住，沒看清楚。
    “看什麽？”盛庭問。
    初霜也有些懷疑，“跟朝妤姐有點像，應該不是她。”
    她不可能會在桂雲。
    翌日。
    要去祈福，早飯吃了素餐。
    車隻能開到雲離山山腳，上千級石階得步行踏過方顯求佛誠意。
    停好車，盛庭從車裏拿出些簡單隨身物品。
    他們今天要在道青寺廂房住一晚吃頓齋飯，夜裏冷，帶了些衣物。
    雲離山山勢高，山裏林木蔥翠，風景絕美，但道路不太好走。
    下麵些還好，到了山腰，路況便陡了幾分，即使這樣，路上行人也不少。
    倒也並不都是求佛的，這山頂風光甚好，常年都有喜好登高的人來爬山。
    雲離山寺廟群年代久遠，建築規模宏大，從半山腰開始便坐落幾座小寺，一路往上，能慢慢看到掩在茂林裏的古寺。
    但他們的目標是山頂最大的道青寺，路上就沒去別的小寺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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