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雨水澆灌在幹涸的河床，一道身影支離破碎，好似醉酒般趟過火焰肆掠的荒野。
    雨流如注。
    “我好想起來了，我的名字……我我姓陳。”
    撲通……
    恍惚間，他的身子被什麽絆了一跤，重重摔倒在滿地泥濘。
    雨水熄滅了火海，將這方天地化作一片水澤的國度。
    無盡的水流順著他的額角流過，他呆呆的趴在地上，看著漣漪層疊的水窪倒影，混濁的眼眸中逐漸亮起微光。
    “我是陳莫凡！”
    在念出名字的瞬間，無盡的記憶潮水般湧出，大腦割裂般疼痛。
    一個渾身籠罩在漆黑中的青年隔著水麵與他遙遙相望。
    由漆黑色火焰組成的風衣在雨水的漣漪下緩緩波動。
    藏在漆黑中的雙眼，紅的觸目驚心。
    ……
    “快看，動了，陳哥的手指動了。”
    耳邊響起他人嘈雜的聲音，疲憊的身體與割裂的思緒讓他幾乎無法思考，隻能依靠本能地從天旋地轉中，支撐這自己緩緩從地麵坐起來。
    “我……這是在哪？”
    陳莫凡眼前一片模糊，隻有微弱的燈光提供可見度低得可憐的照明，他下意識地想要摸索腰間的骨刃，卻發現自己此時身無片縷，陳莫凡瞳孔劇烈收縮。
    “我說……陳哥，你不會還想砍我吧……”
    虞博雅囁嚅的聲音在耳邊，看著陳莫凡下意識的舉動喉結滾動，一副見鬼的表情。
    “是虞博雅啊……”分辨出身邊之人，陳莫凡的精神終於徹底放鬆，意識在昏迷的邊緣喃喃道，“這裏的照明係統壞了嗎，咋這麽暗。”
    燈火通明的醫療室。
    虞博雅等人相顧無言後，眸光低垂。
    再次昏迷前，陳莫凡聽到了眾人的議論。
    “陳哥這一次……還能再看得見嗎？”
    “戾炎燒毀了視網神經，他現在還能有微弱的感光已經是奇跡了。怕是……如果不是幾天前從地下衝上來的那個人，這一次醒都醒過來了。”
    隨後，是良久的歎息。
    “話說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他說他叫Six God……”
    “誰家好人會用花露水命名啊。”
    “呃，我也聽到了，他說的是Six God，也許他是花露水廠的幕後老板？”
    最後說話的是馮明。
    再往後，陳莫凡就聽不清了……
    “醒醒……”
    “醒醒！”
    一片漆黑中，微弱的光影構成一個熟悉的身影，輕輕走到了陳莫凡的麵前。
    “呃，老板好啊。又見麵了，這裏是夢嗎？”
    “李小薇”輕輕撫著他的臉頰，嘴唇微微起伏，雖然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但是陳莫凡“看”到了。
    沒錯，是看到了李小薇的聲音。
    她說，
    “快醒來吧，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隨後猩紅爬上了李小薇的眼睛，瘮人而詭異。
    漆黑的火，無物自燃……
    那一刹那，在“李小薇”的眼睛裏，陳莫凡仿佛看到了深淵。
    嗡~~
    刺耳的嗡鳴聲就像是自靈魂深處響起的魔鬼的囈語，還沒等陳莫凡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存在分崩離析。
    ……
    噗！
    陳莫凡猛地從一堆粘稠的液體中坐了起來。
    冷汗，已經爬滿了全身。
    陳莫凡胸膛劇烈起伏，帶著一股驚恐。
    “這夢……也太邪乎了。”他緩了一下呼吸，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讓自己的雙腳重新站立到了地麵上。
    隻是……
    剛剛站直身體，他便愣在了原地。
    本來啥也看不見的漆黑中， 幾股紅得妖異的血液，在他的眼前匯聚、蠕動，仿佛在書寫什麽。
    下一刻，一段扭曲的文字勾勒應在陳莫凡的眼簾。
    ——“我等你沉淪”
    陳莫凡猛地環顧四周，空無一人的醫療室，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如同夢魘，正……凝視著他。
    “是那個人嗎？”
    “不對，他的氣息霸道而又純粹。”
    “這股氣息反而有點像……我自己？”
    陳莫凡身影如同雕塑般僵硬在原地。
    隨後，一隻灰色的蝴蝶從他的眉心飛出，陳莫凡再度“看”見了，不是肉眼看見色彩的那種看見。
    而是一種360°無死角的上帝視角。
    而且一些肉眼無法觀測的色彩、東西，陳莫凡都能看見了。
    就像現在，陳莫凡能夠清晰地“看”見懸浮在空氣中細小的灰塵，自己身上生命力場與靈魂磁場向外陣陣輻射的能量波紋，以及透過牆的後麵，聽到自己這邊動靜，正急速趕來的虞博雅。
    如果非要形容這一感覺的話，陳莫凡想到了一些修仙小說中所描述的“神識”
    “陳哥，醒了喊我來就行了，你現在可是病號，別不好意思。”下一秒，虞博雅絮絮叨叨地推門而入。
    “我靠！”
    僅一瞬，虞博雅的掌心多了一根骨棍，整個人更是如臨大敵地盯著陳莫凡，準確來說，是盯著陳莫凡周身環繞的那幾隻灰蛾。
    “別擔心，我已經醒過來了，這些家夥是我控製的。”陳莫凡苦笑兩聲，抬手揮動間，這些灰蛾停止了飛舞，一隻隻乖巧地停在他的頭頂，肩膀。
    “能夠我找身衣服嗎？”陳莫凡老臉一紅，率先打破了沉默。
    雖然都是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但這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總歸有幾分尷尬。
    “啊啊，好的。”虞博雅接連應了兩聲，攔住了剛到門口正想要往裏進的許洛靈等人，急忙去拿已經洗好，此時正晾在大廳的陳莫凡的衣服。
    ……
    一番洗漱，當陳莫凡收拾利落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時，已是半個小時後了。
    溫蒂和虞博雅驚訝地看著雙眼纏著繃帶，但任能進準說出二人手中正在比劃的是何物的陳莫凡目露驚訝。
    囁嚅兩秒之後，從牆後饒回來的虞博雅撓著腦袋，對著陳莫凡感歎道：“陳哥，我怎麽感覺，你現在在視覺上，比瞎之前可厲害多了。”
    說完，似乎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麽一般，虞博雅連忙擋在了許洛靈的身前：“先說好，朋友妻不可欺，你這透視的能力可不能用在我家洛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