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消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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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拍在臉頰的瞬間,涼意順著毛孔鑽進皮膚,昨夜冥想攢下的滯澀感像退潮般從四肢百骸裏抽離,連太陽穴的酸脹都輕了大半。
陳莫凡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指尖在半空中一點,武恒城的全息電子地圖立刻浮起。
他指尖滑動,將又一片區域標記上顏色,至此,整座武恒城已經被完全標記完畢。
按照最初的計劃,陳莫凡本想靠著灰蛾的範圍探查能力,在武恒城找出孫仕海資料裏提到的老鼠黨關鍵目標——李教授。可如今地圖全被標記完了,灰蛾卻連半點目標的氣息都沒捕捉到。
要麽,對方改變了形象,藏在某處常人難以尋覓的角落;要麽,對方可能掌握了某種自己所不知的屏蔽新人類探查的手段。
如果前者還好,接下來兩天提一提探索精度就能解決;可若是後者,麻煩就大了。
陳莫凡盯著暗下去的全息投影,心裏偏向後一種可能——畢竟是老鼠黨,要是沒點特殊手段,在新人類全麵介入的當下,早就被清理得一幹二淨了,哪還能讓共治政府頭疼到現在?
呼~
陳莫凡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關掉全息投影,抓起外套往門外走。得再回趟家,這是最後一麵了——無論接下來能否找到李教授,他都必須離開武恒城。
這三天裏,他曾在第二天回去過一次。那天父親不在家,母親獨自蜷在沙發上,手裏捧著張泛黃的全家福發呆,夕陽落在她鬢角的白發上,亮得讓人眼睛發澀。
他不敢回得太勤,催眠的暗示就像薄冰,多碰一次,碎掉的風險就多一分。
其實三天三次都已經多了,但不知為何,早上陳莫凡並不是主動結束冥想的,而是心中突然湧起的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迫使他從冥想中退出。
……
當陳莫凡又一次提著東西站在自家門前時,就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氛。
今天該是父親休假的日子,可開門後,屋裏還是隻有母親一個人。
“朱姐,陳工他人呢?”把東西放在玄關的櫃子上,陳莫凡的聲音不自覺放輕。
陳母聞言抬起頭,眼底的疲憊像積了一層灰:“誰知道呢?上次在廠裏發消息說要加班,到現在都沒回來,連個電話都沒有。”
“陳工現在經常加班嗎?他這年紀,這麽熬身體吃得消?”陳莫凡問了一句。
“經常啊,可又有什麽辦法。”提到這個,陳母就更是歎氣了,“現在這世道,到處都在喊‘降本增效’,退休年齡一延再延,現在市麵上最不缺的就是能幹的打工人。原本還盼著他退休後能好好歇著,現在倒好,天天往廠裏跑。唉……”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起身往廚房走:“對了小唐,你剛才說要去廠裏對吧?”沒等陳莫凡應,她已經提著個保溫桶出來,桶身還帶著剛溫好的熱意,“幫我給你師傅帶過去吧,他這兩天沒回家,肯定又舍不得吃食堂的預製菜,淨啃那沒營養的人類飼料和營養液——他這歲數,哪禁得住這麽造?”
陳莫凡的嘴張了張,想說些什麽,最終還是化作一聲輕應,點頭應允:“您放心,我一定送到,送到後給您回話。”
說完,他接過保溫桶轉身推門而出,防盜門合上,隻留下陳母的歎氣聲在屋內回蕩。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將整條街道裹在一片朦朧裏。陳莫凡提著保溫桶快步穿行,向著第二機床廠的方位走去。
隨著沿街的居民樓漸漸稀疏,前方薄霧深處,第二機床廠的輪廓逐漸清晰——那龐大的廠房像一頭匍匐的鐵皮巨獸,沉默地張開著吞噬人力的巨口。
工廠對每個城市而言,都是重要的心髒,不僅為城市的管理者創造大量G.D.P,同時也為無數普通百姓提供一份足以安家立命的“穩定”工作,維係著城市運轉的脈搏。
隻是,如今這份“穩定”是否還能讓人安家立命,那就難說了。
陳莫凡徑直走向廠區大門,門衛剛要伸手阻攔,視線撞上他那雙泛著妖異光澤的眼睛,原本緊繃的神色瞬間鬆弛,轉而點頭哈腰地按下了門禁開關。
廠區大門的兩側立柱上,幾個鎏金大字鐫刻其上。
左邊一句:“百煉成鋼鍛傲骨”
右邊一句:“萬滴汗火鑄匠心”
在大門之上,幾個橫著的大字最為顯眼:“勞動最光榮”!
這些字體被維護地很好,哪怕立柱外牆早斑駁得露出裏層的磚,哪怕老舊的鑄鐵大門鏽蝕的厲害,還沒走近,就能聞到空氣中那股子鐵鏽味。
這幾個大字確實嶄新如初,迎著陽光散發著耀眼的金光。
第二機床廠,從孩童時期陳莫凡就跟隨父親多次來過無數次,廠裏的每一條路、每一棟樓,他閉著眼都能摸到。
可這一次,剛踏進廠門,一股異樣的沉寂就攥住了他的神經——太靜了,靜得不正常。
穿過精心修剪的花園空地,眼看就要到廠區核心區域,耳邊卻連一絲機器運轉的轟鳴聲都沒有。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陳莫凡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就連掌心的保溫桶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
繞過辦公樓拐角,衝入廠區內部,這裏的第二道門禁居然被人拆了!
斷裂的電線還垂在地上,切口嶄新,看痕跡,是剛拆不久!
陳莫凡繼續往前跑,剛靠近加工中心,就看見密密麻麻的人影擠在內外,把幾個穿西裝、臉色鐵青的人堵在中間。
他們,拉著橫幅,正齊聲呼喊:
“把工時縮到人類應有的長度!”
“奪回我們自己創造的價值!”
“拖欠工資,法律答應,工人不答應!”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
加工中心的六個出入口全被堵得水泄不通。
擠在裏麵的至少有幾百人,大多是中青年,穿的工服磨損不成樣子,有的還沾著機油,他們揮舞著拳頭,憤怒的喊聲震得空氣都發顫。
無形的灰蛾在人群裏穿梭了一遍又一遍,陳莫凡的臉越繃越緊——他對廠裏的人熟,一眼就看出來,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兒了。
那麽……他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