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席位，沈鳶站在蕭音律的身邊。
    “五小姐。”
    “嗯？”
    她麵上露出難言之色，繼續道：“有一事，與小姐有關，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蕭音律看著她，神色認真了幾分：“何事？你隻管說，不必有所顧忌。”
    沈鳶糾結了一番。
    “前些日子，三少爺帶著奴婢去拜訪樞密府，段大人左一個五小姐，右一個五小姐的，聽段大人的意思，似乎有意要給段公子和五小姐牽上一段姻緣呢！”
    蕭音律微微一怔，臉色刹那間變了，那是一種由心底自下升騰而上的苦澀。
    她自然知道，大夫人也有意要將她許配給段文一，因此越到及笄，她心中越是害怕。
    她不喜歡段文一，他幼稚、自大、沒內涵。唐見春正好相反，他有趣，內斂，撩人而不自知。
    明明這樣完美的俊郎也愛慕自己，明明他們兩廂情願，可為何世道就是如此絕情！
    禦史府唐家監察百官，丞相府蕭家，被監察的百官之首。
    二府設立之初就是為了製約、抗衡，兩家之所以相安無事到現在，不就是因為井水不犯河水，各謀其道，從不攪在一起？
    別說是聯姻這麽強的連結，就是某一日兩府突然走近一些，都會引起聖上的疑心。
    這情況之下，兩家如何能聯姻？她和唐見春如何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沈鳶將她心中所想全都讀了個遍。
    “......但，好在唐公子對我始終真心實意，
    不懼流言蜚語，不忌世俗約製......他今日特意起了大早，烤了我最喜愛的雞臀尖，為了不惹人非議，竟給全場女眷都準備了一份！這樣細心體貼、溫柔善良有情調的男人，我真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os）”
    蕭音律想到此處，淡淡的胭脂之下，紅唇輕輕地笑了一下，又含羞地低了低頭。
    沈鳶仿佛看到了男歡女愛的汁水，正瘋狂地灌溉在她恣意生長的腦子裏，浸得她那骷髏頭冒泡泡。
    她撇撇嘴，原來這蕭音律不過是一個被唐見春迷得團團轉的木偶，對於唐見春要做的事，她根本一點也不知道。
    正愁著，段文一忽然從遠處走來了。
    他從懷中拿出一塊綠油油的翡翠玉佩，害羞地遞給了她。
    “音律，這、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蕭音律心中的粉紅泡泡一下破滅，方才那些難以抒懷的愁緒猶如被人迎頭扇了一陣細風，燒得更旺了。
    她將那玉往外推了推。
    “謝段公子的好意，我不愛戴玉。”
    段文一懵了。還有女子會不喜歡玉？
    氣氛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音律......”段文一情緒低落，“你是不喜歡玉，還是不喜歡我？”
    聞言，沈鳶懵掉了。
    不是，段少爺，認真的嗎？哪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人家姑娘這種問題的？巴不得別人難堪得無話可說？
    沈鳶在心中默默總結，段文一果然是個狼人，比狠人還要狠一點。
    他這個木頭腦袋，簡直不用則矣，一用驚人。
    蕭音律的表情尷尬地停頓在麵上，手無措地停在空中，進退兩難，不知是收回好，還是接過好。
    此時，一個比段文一高出一大截的男子從他身後一把奪過玉，放在陽光下仔細地研究起來了。
    段文一見玉被人奪走了，猛地一回頭，發現竟然是唐見春這個陰魂不散的討厭鬼，心裏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他氣憤地想要奪回來，奈何他沒有唐見春那麽高。
    唐見春舉著玉佩拿來拿去地逗著他玩。
    唐見春，無疑是將蕭音律從難堪無比的境地中解救出來的一道光。
    他似乎行蹤不定，卻又總是圍繞在自己身邊，總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默默出現。
    蕭音律此刻感到心安無比，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的事都會自動變得妥帖而完善。
    他能把任何一件事都做得很好。
    “嘖，這玉的顏色雖是妖豔浮誇，但居然還有深淺變化，模仿得真好啊！”唐見春讚歎不已。
    “你給我閉嘴！什麽模仿得好，我這就是真玉！”段文一氣得跺腳。
    “喲，你還被蒙在鼓裏啊？”唐見春似乎有些意外，“我當你是故意買一堆假玉放著，拿來哄女人開心呢！原來是真被騙啦？”
    “你別在音律麵前胡說！我何曾哄過別的女子！”段文一慌了，他當即反咬一口，“倒是你，生著一張風流臉，還不知道騙了多少無知少女呢！”
    “沒辦法，
    這臉是天生的，”唐見春覺得好笑，“至於騙無知少女嘛......我可不感興趣。”
    “把我的玉還給我！”段文一在原地跳，怎麽也夠不著。
    唐見春也不惱，他摘下自己的紅玉扳指，頗有耐心地給他解釋。
    “你眼睛不好，就不給你講成色了，耳朵和手應當沒毛病吧？真玉敲擊是清脆的，手感是冰涼的，你瞧瞧你這假玉。”
    說著，唐見春將玉拋給了他。
    他慌張地接住了玉，生怕這小子給他摔碎了。
    雖是不屑於理會唐見春的話，但他還是微微生出了一些疑慮。
    他輕輕地敲了敲，沒有傳來方才唐見春的扳指那般清脆的聲音，反而是沉悶、暗啞，不透氣的聲音。
    他又拿了那玉在臉上貼了貼，那觸感，一點也不冰涼，甚至握在手中握久了，竟然有些微的發燙。
    “脆不脆來，涼不涼的，這不就一石頭？”唐見春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他此刻已經淩亂了，仔細地看來看去，自言自語。
    “不可能啊......我買的時候，他可是說得振振有詞，這麽偌大的一家玉器行，怎麽會賣假玉呢？”
    唐見春將紅玉扳指戴回手，輕笑一聲。
    “玉器行都是看人下菜，你嘛，一看就不懂玉，不坑你坑誰呢？”
    段文一氣得捏緊了拳頭，“我要去掀了整個玉器行！”
    唐見春頗有興趣地看著他。
    “什麽時候去？我正好閑來無事，可以去瞧瞧熱鬧。”
    段文
    一隻是說句氣話，哪敢真去？
    若是真去了，他段文一買到了假玉的事就會立馬登上京都頭條，並在頃刻間傳遍全城，這讓他的臉往何處擱？
    “唉，我的好弟弟，這麽大了，怎麽買個玉還能給人騙了呢？”唐見春湊近他，“你蕭哥是怎麽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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