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鳶看著蕭行雲。
    “有些事情讓我很痛苦，即便我已經做到最好了，即便我把雷雨夜所有的安撫都給了姐姐們，即便我為了讓他們能夠一直陪伴我，我避免了我自己可能帶來的所有麻煩，可我還是失去了他們，永遠地失去了，你能明白嗎？我無論怎麽做，我無論怎麽做，好像都無法改變.......無法改變這一切......嗚嗚嗚......”
    說著說著，沈鳶的眼淚忽然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她內心感覺孤獨又恐懼，下意識地握住了蕭行雲的手。
    “我在相府的時候，結交了一個好夥伴，她一開始和別人一起欺負我，後來我們成為了好朋友，她什麽都會幫我，她每天都會陪在我身邊，傾聽我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即便她很想睡覺，我也會拉著她不厭其煩地說話，我以前從沒有認識到她對我有多重要。”
    “直到，她死了。”
    沈鳶臉上蕩漾著淒美的笑容。
    “你說，我是不是帶有什麽不幸之兆，為什麽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最後都會離開我？”
    蕭行雲感受著她握著自己的溫度，沉默了良久。
    有一種心緒順著指尖爬上來。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這樣的感覺，像針刺一樣的，若有若無地在指尖和心頭遊移，漂浮，牽動著整個人的心緒。
    “她就是在這次的事情中，死在了段旭南的刀下。”沈鳶繼續，“她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你明白嗎，那一刻，我體會到了那種熟悉的無力感，什麽都做不了，那種感覺難受得讓我喪失了所有活下去的意誌......如果我代替趙長安入宮會在宮中遇到什麽危險，可是，活在宮外，我也不會遠離紛爭的，對嗎？”
    “段旭南背後的人已經抓住了我，就代表著，他們知道，我是你的弱點，他們能抓我一次，自然也能抓我第二次，就算抓不了我，也會傷害我身邊的人，你能像一張大網一樣全方位無死角地保護我嗎？”
    “就算你能，可是你有本事揣測人心嗎？白衣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嗎？你如此相信的人，最後還是傷害了我，對嗎？如果你不把武器交到我自己手裏，你指望我一輩子都活在你給我預設的安全圈裏嗎？”
    他的眼睛黯淡無光，他任她打量，他望著她淚水漣漣的臉，將心口的悶痛強壓下去。
    他很心疼她，但同時他知道她很聰明，很會騙人。
    她不會平白無故地對他說心裏話，若不是有所圖，她絕不會在他麵前坦白自己。
    洞內安靜無比，洞外的聲音變得無與倫比地大。
    那些從前聽慣了的夜鳴聲，現在清晰得有些吵鬧。
    安靜了一會。
    “你之所以想進宮，是因為進了宮，”他頓了頓，“你就能遠遠地逃離我了，對嗎？”
    他邊問邊逼她抬起頭來注視他的眼睛。
    沈鳶微微一愣，她沒想到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一層。
    確實，自己之前那麽千方百計地想要自由，想方設法地想要離開他。
    他會第一時間有這樣的思考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環抱著她的手輕輕地掐住了她的腰，微微使勁，她疼得叫了一聲。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不說話？”蕭行雲在她耳邊低語，臉快要貼近她的唇，“那就是默認？”
    沈鳶腰上還疼著，顫著身子，偏偏又不敢逃，隻能低著頭，不去看他。
    現在這個密不透風的距離，她生怕一抬頭，就能和他親上。
    不敢逃不說，她還不敢反抗。
    他的動作很溫柔，像一個情人一樣愛撫著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知道的，沒什麽事情比你能永遠待在我身邊更讓我愉悅。”
    他的臉又湊近一些，沈鳶下意識地後退，但她坐在他身上，退無可退。
    她仰著頭看他，不願自己的氣勢被他蓋過。
    她無畏道：“隻要你讓我進宮，我什麽都願意。”
    蕭行雲愣了愣，手指輕輕顫了下。
    遊離的心緒就這樣找到了著落點，他輕輕地抿了一下唇，笑意不自覺地浮起來幾分，透過山洞外涼薄的月光映入他眼底，一種難得剔透又晶瑩的眸光從他的眼中亮起。
    “願意什麽？”他抬了抬她的下巴，“說清楚點。”
    沈鳶皺眉看著他，他那麽聰明，明明就知道她在說什麽。
    她不信他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她窘迫的低著頭，不知道回答些什麽。
    “你願
    意什麽？”他低頭笑了笑，繼續逼問，似乎非要親耳聽到她說出那句話不可。
    他的視線慢慢下滑，從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聲音帶了些啞，“還是說，什麽都願意？”
    她的嘴唇他嚐過，又軟又甜，現在光是看著，就又想試試了。
    他是那麽那麽地愛她，可惜，她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懂他對她的情感。
    他愛她開心的時候肆意地大笑，愛她害羞的時候嬌羞地縮著脖子，愛她有時候淘氣地眨著那雙亮晶晶的明亮的大眼靈動的模樣。
    他迷戀她練劍時候的堅韌不拔，他無論教她什麽，她都會全力以赴，她從來不會對這些尋常女子感到害怕的東西恐懼。
    就連她遭遇了這麽慘絕人寰的變故，依然能重新站起來，調整自己的策略，一次一次地抗爭著這不公的命運。
    她就是鳶，她生來就該翱翔在天際，她那優雅的身姿，不屈的神情，就像她揮舞的雙刀一樣堅不可摧，生人勿近。
    她是那麽靈動，可愛，美好得超越了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事物。
    不知為何，自從重生之後再見她，她那雙明亮的雙眸之中就藏匿著一種令他心疼的憂鬱。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
    他害怕她出現任何的意外。
    他更害怕她帶著眼中那抹他看不懂的憂鬱有一天突然就悄然離開他。
    那種痛失所愛的恐懼，像一個魔鬼一樣折磨著他。
    他並不是天生就有這麽強的掌控欲，他也不是非
    得掌控她，但是，他擔心她逃離了他的掌控，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獨留他一人，日日夜夜地活在她一顰一笑的幻影之中。
    這種擔憂比死亡更叫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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