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行雲笑道：“好厲害是多厲害？”
    沈鳶如實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從前也是練雙刀的，別人在讀四書五經的時候，我就整日在樹林裏練刀，可即便是我這樣從小練刀的人，也斷然沒有你剛才那麽利落的動作......所以，你的厲害不是一般厲害......你很有天賦。”
    “天賦？”蕭行雲看著沈鳶嘴角那抹好看的笑，琢磨著這兩個字。
    沈鳶重重地點頭：“也就是傳說中的資質，你真的是天生的戰士。”
    蕭行雲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唇角的笑意突然停在臉上，視線落在她的眼睛裏。
    他看著她，眼睛一動不動，一刻也沒有移開。
    “沈鳶。”他叫她的名字。
    沈鳶已經習慣了他親昵地叫她小鳶兒，突然一下被點了全名，她有些不解。
    “幹嘛這麽看我？”他湊近一些，整個人像要鑽進她的眼睛，“喜歡我？”
    沈鳶歡愉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她假裝沒聽見這句話，快步走上前了。
    蕭行雲敏銳的目光鎖著她的身影。
    他已經試探了很多次。
    從前的沈鳶在他調笑她的時候，是滿不在乎的，因為這件事在她心中微不足道。
    可是，自從地牢出來之後，每一次調笑，他都能瞬間察覺到她態度的生疏，距離的拉遠。
    嗯。
    她在意了。
    她現在在意這些他偶然表達出來的愛意。
    他意識到，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許已經有了一些些微妙的改變。
    他很了解
    沈鳶，沈鳶不夠小心，也不夠謹慎。
    她的感情是那麽純粹，她很不會遮掩和藏匿，隻要她待在他身邊，他一定有機會尋隙而入，在她的心裏留下更多的痕跡，等到他已經完全在她的心中紮根發芽的時候，即便她再醒悟過來抽身，也來不及了。
    與此同時，沈鳶正帶著被他挑起的莫名心慌意亂，奪路而逃。
    她絞盡腦汁，在心中尋找一些合適的話題，緩解方才的尷尬。
    稍稍鎮定一些，她假裝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回頭問：“我很想知道，真正的公主真的是胭脂嗎？關於胭脂這步棋，你到底打算怎麽用？”
    對了對了，話題終於回到正事上來了。
    沈鳶感覺空前絕後地輕鬆。
    然而蕭行雲看著她，並不是很想回答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靜默地注視著她，很想知道她現在心中究竟是怎樣的慌張，那些被他觸動的思緒究竟有多少。
    “不是，”蕭行雲坦然地否定了，“公主不是胭脂。”
    沈鳶一驚。
    “所以，你的計劃是又要安排一個假公主進宮？”沈鳶很不理解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隻能是真公主嗎？”
    她見他連狡辯也不狡辯了，又道：“既然都是假的，胭脂和我又有什麽分別呢？”
    話說到了這裏，沈鳶突然一怔。
    她的腦海中開始回憶起來，他在那顆大槐樹下和她見麵的那一天。
    那一天，正好是她親眼看見胭脂從他的房間裏眼睛紅紅地跑出
    來的那天。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她感覺周圍的空氣突然凝結成了寒冰。
    陽光穿透樹林，卻一點也照不到她身上，她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黑暗的地牢。
    對啊，胭脂和她又有什麽分別呢？
    都隻不過是他寂寞時的玩物。
    沈鳶這個時候突然不說話了。
    蕭行雲察覺到了她的異常，不知道這小腦袋瓜又在琢磨什麽，看來不解釋幾句不行了。
    “我原本的計劃，確實是讓胭脂替代公主。”
    “我幾年前找到公主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失憶了，”蕭行雲邊說邊朝著不遠處的一條小溪走去，“我這幾年把她放在身邊，就是在等著她想起來所有的事。萬幸，她終究是想起來了。”
    蕭行雲嫻熟地用地上的枝丫將拔了毛的鴿子串起來。同
    “放在身邊？”沈鳶心頭浮起幾絲不好的感覺。
    蕭行雲身邊的人，女孩，年紀差不多大，除了她，不就隻有風鈴了嗎？
    等等，風鈴？
    蕭行雲撿來幾片枯木，搗鼓了一會，便在溪邊燒起了一堆火。他將方才處理好的鴿子放在火上烤。
    沈鳶在原地定著，滿臉怔然。
    “所以......風鈴是公主？”
    蕭行雲點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帶她一起去北漠？”
    沈鳶將心中的震驚壓下。
    看著蕭行雲清雋的臉，又想了想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沈鳶不禁困惑：“那小褶子他們......”
    “他們確實是普通北漠的難民，”蕭行雲解
    釋，意味不明地朝她看了一眼，“聽說被你收進商隊了？”
    提到商隊，沈鳶感覺事情不妙，她害怕蕭行雲進一步詢問，就會問出她究竟是怎麽和商隊勾搭上的，又是怎麽憑借一己之力將小褶子他們送進去的。一旦這麽一問，那麽她和唐見春的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
    想到這裏，她趕忙打哈哈，準備混過去。
    “啊......對啊，我這不是怕他們被單獨留在京都沒有人管嘛......”沈鳶心虛地掩飾著，心裏又思量著趕緊換話題。
    蕭行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從昨夜到現在，又過去了不少時候。”他把烤鴿遞給沈鳶，踩熄了草堆，“吃點東西吧。”
    看著鴿子，沈鳶才想到自己有好久沒吃東西了，立馬接過，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美味的鴿子肉入口即化，加上酥嫩焦脆的外殼，宮中那些美味也不過如此。
    許是餓了，許是他技藝高超，若是她還是以前的將門沈鳶，召他進將軍府為她做膳食該是多麽美妙，偶爾還能陪著練武，更加妙哉，他這樣生冷的性子，和別人一定處不來，到時把那些麵首全都遣散回去，她隻留他一人。
    “我們吃完準備去哪？”沈鳶問。
    蕭行雲烤著另外一隻鴿子，答：“碼頭。”
    此時，遠處的天開始大亮，太陽越過地線，緩緩地升了起來。
    沈鳶看著遠處，驚歎道：“好漂亮！”
    微風吹動沈鳶身上的輕紗，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明亮溫暖起來。
    沈鳶不由自主地側頭去看蕭行雲，他正好在看她。
    那眼神，是那麽滿足又安寧。
    這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上一次她和他見麵，是在黃昏的馬車裏，她求他放過她，他也答應了絕不會再來找她。
    那這一次又是為什麽會出現在地牢裏？而且那個地牢明明就很隱秘，他怎麽會找到那地方去的……而且，他明明肩上擔著收編流民的責任，又怎麽會突然聽到一點風聲就到地牢去找她呢？更何況，他將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逃亡的地步，就不怕那些人乘火打劫嗎？
    還是說，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麽，哪一部分是他早就料到的呢？她被關進地牢這件事，他是如何料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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