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饒是平靜得像一個木頭的靈芝也漲紅了臉。
    沈鳶震驚地盯著趙言看，他、他方才不是說......這人怎麽表裏不一？
    震驚了一會，沈鳶立馬明白過來。
    這趙言是什麽人？長了八個心眼子的惡毒男人，他能表麵一套背地裏一套，指不定現在也在盤算著自己的得與失呢！
    確實，娶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擺在家裏，十分令人愉悅，反正他以後飛黃騰達了，可以娶很多女人，到時候，靈芝究竟是妻還是妾，那可就說不定了。
    反正靈芝沒有父母，唯一的弟弟又是個沒出息的家夥，這就等於靈芝幾乎沒有任何娘家的靠山，雖然孟氏熱心待她，但終究不是親生母親，遇到這等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勸勸靈芝忍一忍就過去了。
    這實在是一樁不虧的買賣。
    想來是剛才的幾分鍾，讓趙言徹底明白了那些他所考慮的因素根本不會礙著他什麽事兒。人家上門來巴結他，他又怎麽會拒絕呢？隻當是解悶了。
    孟氏木著一張臉，半晌才反應過來，點頭笑著應道：“誒，哈哈哈，好孩子，以後我們靈芝就交給你照顧了。”
    趙言微笑著頷首：“我定不會辜負嶽母大人的期望。”
    孟氏歡歡喜喜地將方才帶來的那些東西提進來放在趙嬸嬸邊上的桌兒上，才想起什麽的啊了一聲，隨後笑道：“看看我這記性！”
    她指著這筐子對趙言說：“這是
    我們靈芝從前的商隊分發的，我看東西還算稀罕，便挑了好的給你和你母親嚐嚐，你過些日子就要去遼淵上任了，正該吃些好的。”
    趙嬸嬸早知道孟氏沒有空手上門，但此番還是宛如將將才知道似的笑了起來：“哎呦~我的姐！你可真是，人來便來了，這卻是做什麽呢？按理來說，我們才應該抬著東西上你們家去提親呢，哪需要你帶著東西來啊？”
    趙言笑道：“是啊，我們家可不缺您這一點。”
    孟氏聞言微微一頓，抬眸正對上趙言和煦的笑容，料想自己應該是想多了，孩子說話，斷然沒有大人那般陰險，應當是沒有她心中想的那個輕蔑的意思，於是收拾了麵上的僵硬，做出利落的樣子回應道：“你家是你家的，這些東西甭看值不了什麽前，但現在難民營中物資缺乏，現下可沒地方買去。你趕緊打開看看，若不喜歡啊，我可就拿走了……”
    趙嬸子噗嗤一笑，對著沈鳶和靈芝樂嗬嗬地笑。
    深夜，沈鳶又開始做那個一頭撞死的鳳熙殿上的夢。
    支離破碎的泡影在她周圍盤旋。
    她的眼前竟然幻出那樣的景象。
    仿佛靈魂已經出鞘，她竟然看到自己的屍體冰涼地躺在大殿之上。
    一柄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寶劍如寒冰般刺入趙輕策的胸膛，鮮紅的血四濺。
    她看到四周的木柱開始瓦解，大殿崩塌，宏偉的宮殿一點一點地變成了廢墟。
    廢渣漂浮
    在空中，不斷地往上湧。
    她的身子在墜落，悄無聲息地，無人問津地，慢慢地向下墜落。
    似乎要墜落至無底的深淵。
    “不！不要！”一個男子突然衝過去抱住了她的軀體。
    慢慢下墜的軀體在這一瞬間，穩穩地降落到那個男子的懷中。
    沈鳶的靈魂也似乎回到了軀體之中。
    她第一次夢到這樣的景象的時候是掉進無底潭的時候，那個時候，灌進來的水衝垮了她的大腦，腦中的幻象變得模糊起來，任憑她如何努力撥開幻象中的層層迷霧，也無法把那個男人看清楚。
    這一次，沒有猛烈的水流灌進，她使勁地睜著眼睛，哪怕劇烈的疼痛襲來，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快要瞎掉。
    她感到眼睛被撕裂，血肉被分離，一股強大的力量穿透了她的眼眸。
    她體會到了深入骨髓的劇痛，無法言喻，仿佛她的眼睛正被巨大的石輪緩慢碾壓。
    “鳶兒。”
    黑暗之中，她感到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奇跡般的，她眼前忽而錚亮無比，一切清晰得宛如真實發生的事。
    眼前的男人眉目分明，黑亮垂直的發散落兩肩，細長的黑眸蘊著鋒芒，噙著血一般的紅霧。
    那雙宛若黑鷹一般睥睨天下的倨傲的眼，為她流著淚。
    淚珠流經他眼下的淚痣，重重地滴在她的手背上。
    這一次，她沒有墮入深淵，她異常清晰地看清了這個男人的臉。
    她的瞳孔因為震驚而睜大。
    ......蕭
    行雲？她看清楚了，她第一次看得那麽那麽地清楚。
    沈鳶猛然睜開眼睛，四周漆黑如墨。起初，她驚恐不已，她以為自己也許失明了，但在低頭的時候，她看見了自己灰色的衣服，那是她假扮男子的衣服。什麽？她從睡夢中醒過來了嗎？沈鳶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感到有些惋惜。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蕭行雲了，就連在睡夢之中，他的臉都那麽令人著迷。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那聲熟悉的“鳶兒”了，她感覺自己就像迷失在了什麽世界之中一樣，沒有他的世界，她竟然已經這麽難以適應了嗎？
    腳下的大地一片漆黑，周圍的環境與天空也是一片漆黑。本該是天空盡頭與陸地起點的地平線，此刻卻模糊不清，眼前隻能看到無法逾越、扭曲翻騰的無盡黑暗。
    然而，沈鳶卻並沒有注意到這黑暗的詭異，她隻是想到了他們一起看過的地平線的夕陽，那時候天和地也是像現在這樣連成一片的。
    不不不，現實中不可能有這樣詭異的黑暗，沈鳶意識到，她也許還在夢裏。
    就像大多數夢境一樣，夢本身並沒有意義，隻是沉睡的大腦想象出來的片段。
    沈鳶深知何為夢境，也了解何為噩夢。
    因為前世在沈家滅門之後，她幾乎夜夜都會做噩夢，她太了解了，這樣詭異的黑暗，隻有做夢的時候才會出現，她懼怕極了，她感覺自己墮入了一個世界的縫
    隙之中，永遠不會被人找到，就像上一次在地牢之中一樣！
    隻是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空曠的虛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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