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看向沈鳶：“你是靈芝的弟弟，靈芝若是真嫁給了趙公子，你跟在她身邊去趙公子家裏找活幹也無可厚非，但是我們娘倆要是去纏著別人就有些不像話了，所以，我和阿冉就去檀州謀生了，你們就隨著大部隊背上遼淵吧，那裏至少有護國大將軍在，不會出什麽差錯！”？？
    ？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氣氛一下子跌入穀底。
    孟氏從粗布衣兜裏摸出一個布袋，掀開一層層碎布，展露出碧色的光澤來。她看向靈芝，道：“我家中情況你也知曉些許，世代務農，常常捉襟見肘，沒什麽值錢玩意，這玉鐲是我出嫁時的嫁妝，多少值些錢，你若不嫌棄，便贈與你。”
    靈芝見著玉鐲，自知這物什有多貴重，推脫著不肯收。
    孟氏說：“老江生前血淚模糊地拉著我的手，讓我一定好好照顧你們，如今山高水遠，你去了遼淵，我便是想照顧你也無能為力，這點薄禮，你還鬧騰著不收下，待我晚年去地下，如何向老江交代？”
    靈芝聞言哭得泣不成聲。
    孟氏上前給靈芝擦淚，道：“靈芝丫頭盡管收好。遼淵遠離檀州，此去路途甚遠，路上若是不幸遇了些為非作歹的亡命之徒，靈芝也別慌，此類人多是為銀錢所憂，你身上帶個寶物，多少可以散財免災，”
    孟氏認真地看著她，“此為其一。”
    ？
    “其二，若是趙公子光耀門楣，做了大官，接你過去自然
    是水到渠成的好事，隻是靈芝丫頭多少是初到遼淵，又沒有個家底殷實的娘家，未必一去便可當家做主，你若是去了遼淵生活安穩無憂倒也罷，若是生變，也好有個退路哩。”
    言及退路二字，孟氏將玉鐲沉沉地壓進了靈芝的手掌中。
    靈芝又心酸又感動地握著孟氏的手，淚眼婆娑，哽咽著講不出話來。
    一群人繼續吃著晚飯，自知這是一場道別宴，心裏都不是滋味。
    吃完了，孟氏十分疲憊，便上樓歇息了。
    孟清冉將一隻熏幹了的野菜用繩子拎了遞與靈芝。
    “咳咳，這是我親手做的，到時你做了官夫人，就拿這個配著那些山珍海味吃，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如果陸言那小子不是什麽好人的話，你就用這個將他綁起來打一頓！”
    靈芝被她的話逗笑了。
    孟清冉知道以靈芝的性格又要推辭，便搶先一步：“別推脫了，再推脫就是看不起我了。”
    靈芝一把鼻涕一把淚，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哭道：“日後安定下來了，定會常常去檀州看你們。”
    孟清冉點點頭。
    她將沈鳶拉到另外一邊。
    “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反對我娘將你們帶著走的，因為我們娘倆的開銷已經很大了，實在是沒辦法帶上你們，既然你姐姐現在真的榜上了大腿，那我們就此分離也是再好不過的事，至於那個趙言到底對你姐姐是不是有心，就先別管了，眼下這個亂世，先把肚
    子混飽，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沈鳶很驚訝，她居然看出了她心裏在想什麽。
    沈鳶比劃著：“難道真的要讓靈芝嫁給那個男子？”
    “傻子，”孟清冉望著朦朧的月色，心中隱隱有些不安，“這年頭，你還真以為找個靠譜的男子嫁真的會幸福一生？好男人是很少的，與其這樣賭，不如找一個有權有勢的，他以後若是要納妾，納就納，管不著那就不管了，但你們若是現在不跟著他，窮困潦倒，飯也吃不上，死了就是死了，便是什麽也沒了。”
    沈鳶點頭。
    這一點，孟清冉說得沒錯。
    沈鳶不解地看著她，比劃道：“你不是很嫉妒我姐姐嗎？怎麽會......”
    “我雖然的確很嫉妒你姐姐，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至少我還沒有完全失去自己的父母，而你們姐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如果要用一個金龜婿換走我娘親的命，那我是一百個一萬個不願意的。”孟清冉看著她，如實說道。
    沈鳶這下又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有時候讀心術讀出來的隻不過是一個人當下的想法，可是想法總是千變萬化的，而且，論行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有些人內心雖然有一些陰暗的角落，但它們有時根本不會占據這個人的主要理性，也不會最終付出實踐。
    沈鳶夜裏睡得並不好。
    那個噩夢的後勁很大，她忽夢忽醒。
    夜深一些，她聽見外麵響起了巨大的
    聲響，她從板門探出頭去，原是大雪紛飛。
    遼淵很少下雪，上一次下雪還是沈鳶路也不會走的時候。
    這是她有意識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猛烈的冬雪，它砸在糧車上的聲響嚇得沈鳶睡不著覺。她裹了一件大衣往外走，周圍的樹木已經被雪打成了殘枝斷臂，枯枝敗葉，一片白茫茫。
    第二日，沈鳶醒來，夢中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仍然在腦海中未曾散去。
    聽到外麵有聲音，她一躍而起，推門一看，原來眾人都在鏟雪挽救覆蓋在雪下的糧食。
    看著靈芝在空地裏跑來跑去地運雪，沈鳶執了旁邊的鐵鏟就向她揚土。
    “別挖了，沒用，昨夜子時就已經天降大雪，下了一夜了，糧食早就被砸沒了，現在鏟開也沒了。”
    孟氏若有所悟，停下手來哭泣連連：“天災人禍啊！”
    孟清冉對此嗤之以鼻，她不信什麽天災人禍，她隻相信事在人為。她從雪坑裏氣喘籲籲地爬出。
    靈芝丟下籮筐又往別處爬，她看見不遠處躺著個人，登時渾身發軟，大叫：“那邊有人！”
    孟氏上前幾步，一個白衣黑褲的男子正縮在路邊，旁邊還有一架馬車，他滿身泥濘，眼睛腫得在汙黑的臉上簡直找不到。
    “福子？”孟氏心頭咯噔一聲，迅速把他拉起來，沈鳶立馬趕來搭把手。
    沈鳶將毛巾擰幹，一邊為他擦臉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肩，可福子顫抖不止，忽而又吐了一大口獻血
    ，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他奮力地睜開眼睛，衝著眾人嘶吼。
    “快去報信，我們在後山遇到蠻夷人了，好多好多人，還有馬還有炮，他們像是從後麵過來，要包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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