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你說過......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
    沈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說出這個話會抽泣成這樣，感覺呼吸變得艱難。
    整個世界似乎在轟然坍塌，向下歪曲的，向上瓦解的，所有的碎片都像厚重的石頭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啊，我說過嗎？”他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一定是一時興起。”
    沈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怎麽可以用這麽無所謂的表情說出這麽冷血的話？
    他從前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嗎？他說過的那些溫柔的情話，承諾和讚美都是他的謊言？
    如果是這樣，那麽他到底想從她這裏獲得什麽呢？挖空她整顆心嗎？
    明明他說那些的時候，他那麽地溫柔，聲音那麽地溫暖......他居然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
    ......她該相信什麽？相信他從前承諾過的那些，還是相信他此時此刻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恨我嗎？”沈鳶怯生生地看著他，她甚至不敢問他是不是還喜歡她，像他從前自己說的一樣。
    她害怕他回答，但又期待他回答，她希望他剛剛隻是在開玩笑，他在逗逗她，他經常這麽做，他也很擅長這麽做。
    看著她被他逗得哭戚戚，他是不是會突然輕笑出聲，然後說那些都不是真的，不過是在調戲她？
    蕭行雲很冷靜，他殘忍的聲音比冰還冷。
    “那不是恨，鳶兒，每次看到你，我的身心都得到了放
    鬆，我就像一根時刻繃緊的弦，隻有在你身邊才會鬆懈，我比你想象之中更喜歡你......我很愛你，這是真的，隻要你待在我的身邊，我就覺得我擁有了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東西，我可以隻要你，別的什麽都不要......”
    “......你說過你喜歡我，而你現在也沒有改變......那麽為什麽......”沈鳶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在她輕柔的抽泣中幾乎聽不見。
    他的手伸向她的臉頰，停留在那裏。
    溫柔的姿態和他冰冷的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鳶兒，你一直在做夢，而現在，你該醒了。”
    沈鳶聽見這話，眼淚更加忍不住。
    她抽泣著，淚汪汪又哭得通紅的眼睛看著他。
    “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想待在你身邊......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和我永遠在一起，那你為什麽要到地牢裏來救我，你為什麽要三番五次地救我，你為什麽要來招惹我，你已經毀了我，卻要在這一切發生之後拋下我？”
    “冷靜一點，鳶兒......祈今朝和你講過馴獸師和野獸，你應該早有這個心理準備的。”
    蕭行雲握著她的肩膀，“是我將你困在地牢，讓你感受孤獨，讓你感受害怕，接著，我再像天神一樣來到你身邊，拯救你，讓你永遠離不開我。”
    “你不明白嗎，馴獸師就是這麽訓練野獸的，慢慢地馴化掉它的野性，讓
    它最後成為一隻無比乖順聽話家畜......我親手毀掉了你所有的美好，你隻能依靠我，你再也離不開我，你再也不願回歸到那場黑暗之中去了，對嗎？”
    “你已經徹底離不開我了......發生了這些，你真的還希望有個圓滿的結局嗎？這是一場馴獸活動，而你已經完完全全服從於我了，我已經得到了我要的。”
    “所以現在，我會還給你所有的自由。”
    “你......你說什麽？”他的話就像一記重拳，狠狠地敲打在沈鳶的心上。
    另一種情緒在她的體內盤旋，那樣細小的火苗逐漸爆發成為巨大的火焰，燃燒著沈鳶的五髒六腑。
    她清亮的眸子裏燃起了火光，“是你將我困在地牢？”
    沈鳶的世界好像在頃刻之間崩塌了。
    蕭行雲的長眼絲毫沒有退縮，他臉上的表情平靜得就像是戴了一張完美的麵具，他怎麽可以做到這麽滴水不漏？
    盡管他麵前的少女正在哭泣，她那麽可愛，她明明應該笑得明媚，笑得更加陽光可愛，可是她卻在哭，就像一個破碎的美好，看到她哭，任何人的心都會跟著碎裂。
    但蕭行雲的決心是堅定的。
    放在她臉頰上的手輕輕壓在她的皮膚上，“我們在一起很長時間了，你也墜落了太久了，現在，是時候讓你著陸了。”
    “所以，現在，我放你走。”
    沈鳶用力地甩開他的手，後退了好幾步，站得離他遠
    遠的，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她為她剛才說出那些惡心的話感到羞恥，她這時候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惡魔！
    她的發絲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散亂，她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勉強扶住了椅子這才站穩。
    往日可愛而嬌媚的容顏，此刻布滿了淚痕，眼中是被血絲填滿的恨。
    她瘋了似地質問和怒吼：“為什麽！”
    她想起了自己所有的苦痛。
    沈鳶越想越覺得錐心刺骨，而她，居然剛才還在對著這個大怪物說要和他在一起？
    痛徹心扉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製地翻湧而出，但這一次，沈鳶一點也沒有抽泣，她用手袖擦幹了自己的眼睛，失望在她的眼中蔓延。
    她停止了抽泣，她忍住了痛苦，她再也不會在他麵前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麵。
    她靜靜地看著他，眼淚無聲無息的從臉上滑落，眸光中再也沒了往日的清澈，死寂的光照射著眼前的人。
    她從來沒想像此刻這般恨，鋪天蓋地的仇恨將她整個人席卷。
    她好恨，好恨眼前這個人，更恨自己的墮落。
    巨大的波濤在她的胸腔裏橫衝直撞，她雙目血紅，沉默不語。
    “如果你恨我，那麽就拿起你手中那把刀。”他曾經贈刀給她，而他現在卻說，要讓她用這把刀刺入他的胸膛。
    沈鳶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刀，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拿起那把刀，隨後刺入他的心髒，這個惡魔，他玩弄了她的心，毀掉了她，將她羞辱得如
    此徹底，她的確應該殺了他。
    現在，她是公主，她殺一個區區的丞相之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來吧，鳶兒，這個機會來之不易，”蕭行雲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她，“桃縣的那天夜裏，你就想殺我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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