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花悅容晉升皇貴妃一事，言官們一連幾日在朝堂上聒噪，讓燕雲恒頭疼不已。他不是暴君，不能不高興就砍人腦袋，況且這事確實是他做得有些過了，翻遍史書也沒有哪個朝代能將一個沒品的美人直接晉升為從一品皇貴妃的。言官們諫言是職責所在，若他砍了人家腦袋，以後便沒有大臣敢為不合規矩之事發聲，長期以往，國將不國。
    所以，他貴為皇帝，也隻能耐著性子聽言官們囉嗦，等他們囉嗦夠了，麵無表情說一句“此事朕意已決”。而第二日，言官們又會組織新的語言，用新的途徑重提舊事，日複一日，直到言官們累了，且再看不到半點希望，此事才會慢慢淡下去，君臣的拉鋸戰也才告一段落。
    言官們引經據典，洋洋灑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到慷慨激昂處，眼眶發紅，神情激動。而燕雲恒神遊天外，神情冷漠，隻盼著時間快些過去。他淡然掃過百官，看到了康王，康王輕輕眨了眨眼睛。
    這兩日花悅容總往宗人堂跑，他也讓人傳了話過去，想必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燕雲恒清了清嗓子，“康王可是有話要說？”
    康王出列行禮，“陛下，太子中毒案有了新的進展。”
    “快說。”
    那位高談闊論的言官也停了下來，相比之下，太子中毒案更令大家關注。
    “啟奏陛下，這段時日臣仔細推敲，尋著蛛絲馬跡，重新鎖定
    了嫌犯。”
    “康王就別賣關子了，把那個人說出來。”
    “是……皇後。”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喧嘩聲戛然而止，死一般靜，不過傾刻，嗡嗡之聲覆又湧來，大殿裏像飛進了千萬隻沒頭蒼蠅，無比嘈雜。
    燕雲恒沒有說話，坐在丹陛之上，冷眼旁觀。底下朝官們議論紛紛，神情各有不同。
    莊亦清腦子一炸，緊接著右眼瞼不停的跳，他用手輕輕按住，聽到皇帝問，“莊大將軍可是有話說？”
    莊亦清出列，單膝跪下，他雖到了知命的年紀，卻是背不駝腰不彎，哪怕跪著，也凜冽如蒼勁的大樹。
    “陛下，皇後娘娘端莊典雅，母儀天下，無人不誇，無人不讚，若說皇後是嫌犯，臣不相信。”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他臉上染了一層薄怒，“康王殿下說此話，可有證據，若沒有，詆毀當朝皇後，罪不可恕！”
    康王道，“要推敲此事也不難，隻看最終誰是受益者，誰便有嫌疑。”
    眾人稍稍一思索，目光都看向莊亦清。
    莊亦清怒道，“都看著本將軍做甚，難不成太子中毒對老夫有什麽好處？”
    康王，“顯而易見，太子中毒後，德貴妃被貶為寶林，後宮中再無人與皇後一較高下。”
    “荒謬至極！”莊亦清道，“皇後乃後宮之主，何須與他人一較高下？”
    “據本王所知，蘇寶林能力出眾，說是幫著皇後處理後宮大小事物，其實皇後並不管事，
    都由蘇寶林說了算，日子久了，蘇寶林在皇後跟前難免有些驕縱，皇後傷了顏麵，懷恨在心，隻是蘇寶林貴為貴妃，一般的小事扳不倒她，所以皇後便用太子冒險，以達到鏟除異己的目的。所幸陛下英明，最終查出太子並非食用柿子與螃蟹中毒，而是中了其他的毒，這才讓蘇寶林撿回來一條命。”
    “這是誣諂！”莊亦清憤怒的吼著，“毫無根據的誣諂！請陛下明查！”
    康王繼續說道，“皇後是太子的娘親，太子與其感情深厚，不會提防，而太子中的是慢性毒藥，要數次下毒，才能讓毒素在體內積累，所以，這樣便利的下毒機會，隻有皇後才有。”
    莊亦清再也顧不得什麽禮儀規矩，憤而起身，要上前與康王理論，當然，武將的理論一般都用拳頭說話。
    康王見莊大將軍氣勢洶洶而來，不由得看了燕雲恒一眼，皇帝卻穩坐釣魚台，絲毫沒有幫腔的意思，他暗自叫苦，明明是皇帝授意，莊大將軍的怒氣卻讓他來承受，這叫什麽事……
    莊亦清一把抓住康王的胸襟，怒氣衝衝與他辯駁，文武百官紛紛上前拉架，隻是有些真心實意拉架，有些卻是拉偏架，他與他爭得麵紅脖子粗，他與他又拳腳相向，一時間，朝堂竟比那集市上更熱鬧。
    燕雲恒揣著手看熱鬧，朝中百官，誰與誰親厚，誰與誰不對付，瞧了個分明。
    瞧得沒意思了，他開口
    喝了聲，“都住手！”
    皇帝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安靜了，回到各自的隊伍中站好。
    燕雲恒慢條斯理的掃視了一圈，說，“康王的話不無道理……”
    莊亦清無限委屈的喊了聲，“陛下……”
    “當然，皇後的清白也很重要。”
    燕雲恒兩頭安撫，“這案子確實難斷，後宮嬪妃不多，能有此膽量的就更少，除了蘇寶林，朕當真想不出還有誰……至於皇後，有動機也有機會，但也不能就認定是皇後所為，虎毒不食子，為達目的，讓太子冒險，這有點說不過去。不若今日就到此吧，康王繼續徹查，大將軍也不要動怒，是非黑白，總會有個結果。”
    莊亦清還要說話，燕雲恒給緒洋使了個眼色，緒洋扯著嗓子喊，“退朝——”
    燕雲恒起身，幾步下了丹陛，回宸瀾宮去了。
    莊亦清看著皇帝的背影，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莊太後聽到消息，氣得摔了一隻琉璃盞。
    “竟然扯到皇後身上了，哀家就知道，燕雲恒遲早要拿他們孤兒寡母開刀！”
    皇後急忙勸道，“母後息怒，仔細氣壞了身子。都是些無稽之談，皇上定然不會信的。”
    身後，小太監通傳的聲音來，“太後，娘娘，大將軍來了。”
    皇後回頭，莊亦清大步邁過來，手一揮，讓奴才們都下去。
    他冷沉著臉道，“若沒有皇帝肯首，你以為今日康王敢在朝堂上那般肆意
    妄為？”
    皇後一怔，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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