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悅容回到延暉宮的時候，在門口碰上薑雲裳，落霜走在後頭拎著藥匣子，看樣子是從太醫院回來。
    兩人向花悅容行禮，“娘娘。”
    花悅容打量著薑雲裳，打小跟在她身邊，從未分開過，是從什麽時候起，薑雲裳對父王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呢？
    薑雲裳奇怪道，“娘娘老盯著我做什麽？”
    花悅容哦了一聲，抬腳進了門，“方才碰到國師與莊太後在賞花，最近宮裏的流言你也聽到了吧，得了空，勸勸國師，別把自個名聲毀了。”
    薑雲裳點點頭，卻說，“娘娘不必擔心，國師做任何事都是為了大局……”
    橫豎進了延暉宮，不必擔心隔牆有耳，花悅容直言不諱道，“為了大局就能和人不清不楚？”
    薑雲裳臉色微變，“娘娘這話從何說起，國師是什麽品性，娘娘比臣清楚。”
    “未必，”花悅容推開房門，“正好有些話，想找你說道說道，進來。”
    薑雲裳抿了下嘴，跟了進去。
    “殿下想說什麽？”
    花悅容指了指椅子讓她坐，自己歪在貴妃榻上，“雲裳，你是幾歲到我身邊的？”
    “六歲。”
    “咱們認識得有十來年了。”
    “是。”
    “還記得到我身邊時，你發過的誓嗎？”
    “記得。”
    “說來聽聽。”
    薑雲裳默了一下，說道，“屬下以性命發誓，此生對殿下絕無二心，若違背誓言，願受攔腰斬。”
    “過去了這麽多年，還記得這般清楚。”
    “屬
    下一刻也不敢忘。”
    “我拿你當姐妹，對你沒有秘密，你對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欺不瞞？”
    薑雲裳猛的抬眼，雖然掩飾得很好，花悅容還是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我對殿下，從無欺瞞。”
    “那我問你，”花悅容盯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心悅我父王？”
    薑雲裳做夢也沒想到，花悅容會問這個，一時張口結舌，“啊……”
    “你說過不欺瞞。”
    “我……”
    “隻需答是與不是？”
    “……不，不是。”
    花悅容看著薑雲裳，她沒有抬頭，垂著目光，不與自己對視，她在心虛。
    良久，花悅容點點頭，“我信你。”她靠回榻上，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你出去吧，我歇會兒。”
    薑雲裳應了是，起身退下，聽到花悅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對了，國師好像精神有點不濟，不知是不是這段累著了。”
    薑雲裳哦了一聲，“屬下給國師配點補藥送去。”
    那廂，國師陪著莊太後賞完花，準備回屋裏去，卻看到燕雲晟負手從遠處踱過來。
    莊太後臉色不豫，“哀家不想見他，勞煩國師把他打發走。”
    大將軍終究死在誰手裏，真假消息滿天飛，莊太後悲痛歸悲痛，也有自己的判斷，燕雲恒固然有嫌疑，燕雲晟又何嚐沒有動機？明麵上歸還兵權，暗地裏卻要了大將軍的命。不管真相如何，總歸是燕家人做的。
    國師吩咐左右送莊太後回屋，自
    己施施然朝燕雲晟走去。
    “陛下怎麽來了？”
    “朕來瞧瞧太後，太後身子如何了？”
    “好些了，”國師道，“用不了多久，太後就能康複了。”
    “太後好得這麽快，都是國師的功勞，這段時間辛苦國師了。”
    “隻要太後能好起來，貧道不辛苦。”
    國師笑容溫和，新帝亦和顏悅色，說著場麵上的話，看起來一派和諧愉快。
    燕雲晟依舊在笑，“若太後知道殺害大將軍的凶手是國師，不知道會如何待國師？”
    國師笑容不減，“陛下大可以去告密，不過陛下覺得太後是信陛下，還是信貧道？”
    “……”
    “燕雲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把水攪渾才好摸魚，如今你與他，都有殺害大將軍的嫌疑，亦都有動機，而貧道，與大將軍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他？”
    “因為國師是西泠人，想顛覆東耀皇朝，大將軍為人清正，是國師奪權路上的絆腳石。”
    “陛下有證據麽？”
    “皇後與其他三位美人皆是國師同黨……”
    “陛下要拿得出證據才好，”國師笑容越發和煦，“陛下莫非忘了青玉散發作的滋味，若是忘了，這個月的解藥就別要了，好生感受一下。”
    燕雲晟，“……”
    “陛下，留著命，才好與貧道鬥，沒了命，什麽都是空談。”說完，微微躬身，從容的踱步離去。
    燕雲晟看著他的背影，眼眸晦暗，垂在兩側的手在袖子裏緊緊握成拳，過了一會緩
    緩鬆開，小命在人家手裏攥著，他拿什麽跟國師鬥？
    國師回到六角塔，看到薑雲裳在屋裏等他。
    “不是說過了麽，無事不要來這裏。”
    “王近段太過操勞，難免精神不濟，臣配了些補藥送過來。”
    “無妨，”國師撩起袍邊坐下來，“你有心了。”
    薑雲裳把藥端給他，“王趁熱喝了吧。”
    國師接過來，把藥喝了，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薑雲裳又遞上一碟糖漬梅。
    國師笑了，“王又不是孩子，還吃這個？”
    “王吃一顆吧，臣特意醃製的。”
    國師賣麵子的捏了一顆放進嘴裏，“嗯，不錯。”
    薑雲裳把東西收拾好，並沒有即刻離去，躊躇著道，“王，臣有話要說。”
    “你說。”
    “最近宮裏有些流言，不知王……”
    “聽說了，”國師看著她，“你想說什麽？”
    “臣知王做什麽都是為了大局，但莊太後其人……莫讓她汙了王的名聲。”
    國師眉頭微皺，“此事，無須你多言。”
    薑雲裳立刻跪下，頭磕在地上，“臣不該多事，實在是為了王的聲譽，不得不說。”
    國師默了一下，把手放在她頭頂，“王知你的忠心，退下吧。”
    薑雲裳抬頭，國師的手卻沒有離開，順勢滑到她臉上，端詳片刻，“你瘦了，別操心旁的，多顧著自己的身子。”
    薑雲裳閉上眼，依戀的貼著國師的手掌，“謝王關心。”
    國師收回手，說，“月圓的日子快到了，這次有
    希望麽？”
    薑雲裳低頭，“……殿下如今不好糊弄，臣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