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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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俊跟封固學徒,雖算不得正式拜師,也有半吊子師徒的名份,走之前,他請封固喝了一場酒,算是辭行。
    封固眼睛看不見,行動卻自如,倒酒夾菜跟正常人也沒什麽兩樣,看衛俊時,那雙漆黑無波的眸子總是盯著他很久,似乎想看進他心裏去。
    知道封固看不見,衛俊仍有些緊張,他心裏確實藏著一點小心思。
    “師傅,徒弟敬您一杯,承蒙這些日子授藝……”
    “我也沒認真教你什麽,算不上師徒……”
    “師傅教了的,是徒弟學藝不精,沒學出什麽名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您永遠是我師父。”
    封固笑了笑,“師父師父,為師為父,你到底是想認我當師,還是當父?”
    衛俊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囁囁道,“師父,您就別拿徒弟打趣了,讓雲裳聽到會生氣的。”
    “我眼瞎,但心不瞎,你對雲裳的心思,我看得出來,雲裳是個苦命孩子,從小家破人亡,被穆邀烈帶回去養在身邊,好在這孩子稟性不錯,是非對錯,自有定論,沒有誤入岐途。隻是我們父女剛相認不久,我還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想留在身邊多享兩年天倫之樂……”
    衛俊傻了眼,他沒想到封固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一時呐呐的不知道怎麽接茬。
    “雲裳是個好姑娘,我,我很看重她,可她,她對我……”
    封固哈哈大笑,仰頭把酒喝了,“傻小子,不早了,別把時間都
    浪費在我這裏,趕緊去吧。”
    衛俊稀裏糊塗被他趕出來,站在廊上冷風一吹,心裏打了個突,他看著不遠處亮著燈的屋子,心跳有些亂,站了一會兒,還是提步走了過去。
    在門上叩了三下,裏頭傳來薑雲裳冷清的聲音,“進來。”
    衛俊推開門,“我……”說了一個字,後頭就沒了聲,隻是站在門口看著薑雲裳,昏暗中一張俊臉燙得像要燒起來。
    相比他的緊張,薑雲裳要淡定得多,“進來說話。”
    “誒,”衛俊應了一聲,進屋關上門,又覺得有點不好,把門開了半扇。
    “關上吧,”薑雲裳道,“冷。”
    衛俊把門關上,搓了搓手,“我明日和靖哥一道回上京,來,跟你辭個行。”
    “好。”
    她說好,衛俊就不知道怎麽接話了,無措的搓了搓手,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方木盒子,“這是我自己調的藥膏,可以去疤痕,你的腳……”
    薑雲裳忍不住笑,“你調的藥膏?”
    “是,師父教我的……”
    薑雲裳又笑,“你給巫醫調藥膏?”她拿起自己的藥膏揚了揚,“我有。”
    衛俊知道,她的肯定比自己的好,但這是他的心意,他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去做一件事。薑雲裳被火燒一幕深深刻在他腦子裏,隻要想起來,他的心就隱隱作痛,他忘不了薑雲裳那自若自怡的神情,那得有怎樣堅韌的定力,才能做到……
    “你不必對我這麽好,”薑雲裳道,“
    你害我跌下山崖,幾乎喪命,但你也救過我的命,就此抵消了,不用覺得虧欠。”
    “不是虧欠,是……”是什麽,衛俊也說不上來,他隻知道她很好,好到讓人心疼。可麵對她冷清的神情,他不敢說。
    薑雲裳從他手裏接過小方盒子,“藥膏我收下了,今日既已辭行,明日我就不送你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衛俊應了聲好,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
    常勝在廊上一趟趟的徘徊著,心裏跟油煎似的熬著,最終還是上前叩了叩門,聲音卻從後頭傳來,“常兄找我?”
    常勝回頭一看,杜鶯時甩著手,大步流星走過來,月光下,她眼睛明亮,笑容朗朗,端的是英姿颯爽。
    常勝不由得咧開嘴,聲音含笑,“這麽晚,你去哪了?”
    “在後院跟飛雪待了一會兒,”杜鶯時問,“常兄找我有事?”
    “也沒什麽,”常勝撓了撓後腦勺,“明日要走了,跟你辭個行。”
    杜鶯時抱拳,“祝常兄此去一路平安,鵬程萬裏。”
    常勝,“……”他不想聽這樣的……
    “我先回上京述職,將來還是會回西邊的,到時候……”
    “我跟著小姐闖蕩江湖,估計以後見不著了。”杜鶯時再拱手,“常兄,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
    杜鶯時越表現得灑脫,常勝心裏越苦澀,他們之間不該這般幹脆,怎麽說也一起共過患難,難道就沒有一點情份?
    見他愣
    愣的站著,杜鶯時問,“常兄還有事?”
    常勝搖搖頭,“明日走得早,不必送了。”
    “我一般睡到自然醒,估計醒來,你已經走了。”杜鶯時推開門,“常兄早些回去歇著吧。”
    常勝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隻是話沒出口,那扇門已經在眼前闔上了。
    他無聲歎了口氣,失魂落魄的走了。
    杜鶯時靠在門上,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長長籲了一口氣,走了也好,眼不見心為淨。
    第二日天蒙蒙亮,單靖幾個就動了身,走的時候,大家都沒起來,無一人相送,單靖覺得這樣也好,省得傷感,他尤其怕沈初葶掉眼淚,他娘子是水做的,哭起來沒個完。街上尚無行人走動,四匹馬不急不緩的踏破清晨的安靜,一路向北。
    天冷風大,不時還飄點雪花。有一種冷叫單大人覺得冷,他總覺得沈初葶嬌弱,路過大一些的繁華城鎮,便要停下來給沈初葶買禦寒的東西,一路上,買了厚棉袍,大氅,風帽,長至膝蓋的鹿靴,暖手爐,後來還把沈初葶的馬賣了,換了一身裘皮,把她裹成一隻大棕子,自己騎馬帶著她,替她擋著迎麵而來的風霜。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大年三十這天進了上京城。進城就分道揚鑣,各回自家。
    因為提前寫了信,單靖帶著沈初葶到家門口時,門口站滿了人,單老爺和單夫人站在台階上,看到單靖,喜不勝收的迎上來,
    “靖兒,你總算回來了。”
    單靖向二老行禮,把沈初葶從身後推到前麵,正要介紹,沒想到單夫人也把一個姑娘推到前頭,“靖兒,這是你小姑家的表妹,叫方瑩,”又催促方瑩,“快叫人。”
    方瑩紅著臉,羞澀的喚了一聲,“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