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卷卷蓮雲追風去,相望相引
字數:9719 加入書籤
荒野場七十一年二月八日,即臘月二十七,天寒,微雲。臘梅花,山茶花,各種耐凍的冬草冬木驕傲的生長著。再過兩日,便是除夕。
“邊先生,這裏的臘月二十八有什麽特別的習俗麽?說來聽聽。”北荒一臉期待地說道。
“嗯?其實在曳水搖的很多地方,有很多節日的習俗是很相似的。就像今日,臘月二十八;當然,也有微小的差異。在這兒,一般每年的這一天都會為新年準備,像貼年畫、春聯,準備過年要用的食材等等。這些習俗和其他地方什麽差異。可除此之外,這一日我們會聚集到城外的騎野地裏騎馬、射箭等,到了夜晚就會有野地會,人們可以放鬆的享受一下。”
“啊,那我們的晚課是停上了麽?尚師傅也會去的吧?”北荒驚喜地問道。
沉默了一小會兒後,邊俠際回答道:“這個,還是要看你們師傅,他這個人比較古板,我也不敢確定。他對入學第一年的學生向來是很嚴格的。”
二月九日,大雪,鵝毛似的,人們穿上了厚重的衣服;樹杈上、屋瓦上都粘著雪,看起來暖和極了。
這日,鬱北荒穿一身暖黃色衣裳,外一件棉質灰黑色鬥篷,微卷的蓬鬆頭發。
不遠處正走來一輛馬車,車窗正被人掀起;,車將要要停下,就聽見有人說話:哎呀,這個妹妹是誰啊?我倒是從未見過呢!”,話音未落,就下來一個姑娘,看她那精致的妝容,柔順的黑色的長發,穿一身狐皮刺繡的藍灰色披風,內襯暗紅色長裙。
一陣涼風輕襲,使得北荒不禁打了個寒顫、縮了縮身子,說道:“龍寧公主來的好早,我是鬱北荒啊。”
龍寧隨即笑了笑:“嗬,我還不知道是你麽?隻不過你今日與以往不同,從前你都是不愛打扮的,怎麽今日的裝扮卻很好看!”
龍寧素日裏倒很親切,沒有公主架子,做事雷厲風行的,很是果斷。
這一段話倒讓北荒覺得羞澀了,她便故作淡定地笑著。
“對了,怎忘記向你介紹了!這位便荊載途將軍之子荊月棘,是…我的多年好友,你一定聽說過他的名字吧;荊先生,這位就是曳水搖新人小學徒鬱北荒。”龍寧精心介紹道。
荊月棘是一表人才,長的書生模樣,舉止投足很是得體。黑袍加身使得他又透出一股子穩重氣息。
他慢慢說道:“溯鄰荊氏二子,名辭,字月棘,鬱姑娘可喚我月棘。”
“依我看,還是’荊先生’三字為好。”北荒作揖。
轉身又望見邊俠際策馬而來,隻見他突然拉住韁繩,馬兒就停了下來,“你們三人這樣談著,可是忘了騎野地裏早就熱鬧得很了?”
聽到這話,三人便如夢初醒般說了句:“哦,對啊!”
龍寧和荊月棘再次乘上了馬車,北荒馬上功夫不到位,於是就被邊俠際抱上了他的栗色河曲馬。
騎野地今日也格外的美,地上雖有積雪,可深淺度合適。
雪季就是這樣,明明那麽冷漠和憂鬱,卻總是讓人討厭不得。
“北荒,你看這騎野地究竟有多大?”
“左不過方五裏、十裏的樣子,也不會比這還要大了。”
“嗬,你隻瞧著東南那座山擋住了去路,北邊的小河就是邊界,西處的叢林成了盡頭?怎麽不進一步想想,這些阻礙的後方仍是一樣的美景呢!”
北荒若有所思。
“騎野地在古時就成名了,是皇家野出時必去的地方。這裏總的算來有方二十七裏的大小。”
“哦,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功課做的不足。”
“北荒,看到不遠處有一青綠色石頭了吧?你騎上我這批栗色的小馬,我教你騎馬如何?”
北荒猶豫了片刻,回道:“不可不可,我自己學就好。”
“快吧,我總會比那些教騎術的師傅要耐心些,而且是無償的奉獻,這些還動搖不了你!”邊俠際還未說盡,便縱身躍上馬背、手握韁繩,便由不得鬱北荒反駁。
約兩三個時辰後,北荒終於得到一個人獨自走走的機會了,這都得益於之前自己有過騎術的學習經曆,否則,確是不知道什麽時刻才能逃出邊俠際的魔鬼般訓練下。
走到一處水潭附近,在不遠處的小山下隱隱約約有個人影,身穿暗紫色鬥篷,那人身後是兩個被束著手腳的棕衣蒙麵人。
鬱北荒向四周盼顧,即時醒悟,原來她早已走出了非騎野地的外圍山地,這裏僻靜的很,地勢複雜,她記得在《國土誌》中曾有記載:“至騎野地外,其是山地五裏。峰,高聳入雲;中又黑崖,崖不見底;穀,流水縱橫。”可惜的是,有如此奇觀的一片自然竟沒有任何屬於它的名字。
那兩棕衣蒙麵男子就在瞬間死於刀下,是在北荒的意料之內。
出於好奇心,等那持刀人走後,鬱北荒小心翼翼上前;卻將見到那兩人真麵目時,又感到脖子上有一股冷氣。於是,她收回伸出的右手,慢慢站起來麵向他。
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北荒的大腦,“他,沒錯,是上次邊俠際要我射殺的人!”北荒想道。
“這位公子不是曳水搖的人吧!公子若是在這兒殺了不明身份的人,可能不會對你、對你們國家有任何好處。
“這位姑娘怎知我是要殺你?你既以自報來曆不明之人,又在此地巧遇我做著暗裏之事,你說,我是不是該弄清楚你是什麽人呢?”
“曳水搖水門人士,京都雜役長之女呂長瀾,今奉命隨母於騎野地。不巧見大人在做密事,是長瀾不周全。”鬱北荒見狀下拜,語氣親和。
“好!為明身份,隻需亮牌。我從不殺百姓,可你是不是百姓呢?正頭牌請拿出來。”
……
深夜,騎野地景色異常的美,堆砌的小小篝火如燭焰竄起,人們將火焰圍成了圈子。今年的這群陽門子弟,終於等到了上頭的命令,在二月九日這天卸掉一身繁雜的工作,自由“懈怠”下來。
夜深,返程。龍寧與鬱北荒兩人坐於馬車上。路程中,龍寧隱約看到鬱北荒頸部左側有出血刀痕。出口將問時,怎料北荒如先知一般脫口而出:“公主,這就是今兒個騎馬時不小心劃傷的,我這個人,平常迷路便容易的很,不打緊。”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回來得如此晚,竟然是迷路了!你這腦子,小時候怎不知道鍛煉呢!”
“公主說的是。”
轉眼間已是二月十一日歲末。舉國同慶的喜氣日子,各處張燈結彩,其樂融融。《萬國定》裏明確指出:每逢節,各國門道流通,攜正頭牌之尋常百姓可於異地往來,稱“允守”。年允守為六,自二月十日至十五日。
這天,正值萬人於家為年做準備時,鬱北荒卻正處於孤身前往異地途中。
九日於騎野地歸後便無縫銜接到另一項工作,她接了荊月棘的指令,將於歲除日到達碧落源國都,尋一位先生鍾奔夜。
“這麽叫好?多年好友隻是你的,歲除日人人都有。你叫一低等小卒去找你的朋友!唉,也是我資曆不夠呀……風鈴城煙門堂鍾離氏夫婦,這鍾奔夜住在這?”想著想著,睡意來襲,不一會兒便睡著了,可她還是隱約聽到兩個馬夫在竊竊私語以及馬兒的快步聲。
二月十二日元日,這天巳時四刻,北荒等人終於抵達碧落源國都。
不像曳水搖淡淡的清麗美,碧落源的模樣更加俏皮。
說實在的,碧落源京都不大,遠處一觀望,隻覺得嬌小可愛。
“大伯,請問您知曉煙門堂這個地方嗎?主人應該是姓鍾離的夫婦。”
“煙門堂啊,就沿這主街走到半處,折去左路,再往裏一走看到牌匾就是了。”
“好,我記住了,多謝大伯。”
“不謝,不謝。”
隨大伯的話走著,不久就到了煙門堂。這店堂經營文化生意,字畫、書籍、搖風等各色東西應有盡有;又應年景,對聯的位置倒極其顯著。
“請問,這有鍾離氏夫婦二位麽?”
話音剛落,迎麵便走出一位墨綠色長袍男子,人約知命年。
“這位姑娘,我便是。”
“哦,鍾離先生,晚輩鬱北荒係曳水搖而來,尋一位鍾奔夜鍾先生。鍾離先生可認識?”
“姑娘與鍾先生相識?”
“不。是這樣的,晚輩奉曳水搖荊載途之子荊月棘之命,與鍾先生有事商議。”
“荊月棘,鍾先生的朋友?”
“正是。”
“請進吧,隨我來。”
煙門堂像個儲物櫃,外表看似小,實際空間足得很。
亮堂堂的院落,內有大小精致緊湊的四所屋。正北,麵向陽光的小屋子顯得很有韻味。匾名“襲香閣,是一個小套房的模樣。”
“姑娘,請進。”
說來也是,鍾離先生方才去尋鍾奔夜的那一段時間,北荒四處張望著,總覺得這煙門堂似有玄機之處,是個小店,卻恐存在著滿身秘密。
不久後,垂簾處走出一個身著漢製水墨留袖衣的黑繩束發男子,約莫在二十五六年歲。雖周身裝扮透漏書生的文弱氣息,可五官硬朗、步伐矯健,有種特別的魅力。
“你是荊月棘的使臣?”鍾奔夜問道。
“噢,是。鄙人曳水搖新輩學子鬱北荒,奉荊月棘荊先生之令與先生商討三月九日拂絮籬子坊萍菘談一事。”同時示其正頭牌。
鍾奔夜聽後卻笑道:“鄙人?你對我自稱鄙人,是看我這小白臉的模樣,覺得我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小毛孩,也不比你大多少吧?”
“這……”
“哈哈,看你一臉疑惑,罷了,不逗你了!你這一個稱呼倒也使我開懷不少。噝,輩分這東西很是奇怪,也沒個具體劃分的。確認一下,姑娘今年多大了?”
“恰好十九。”
“哦,那就和我眼觀的沒差。哦?這樣看,我做你叔字輩也不為過。你就喚我鍾叔叔可好?”
這些話差點沒把鬱北荒怔住,讓她反應了好長時間。
“是……是晚生眼拙、疏忽了。隻是,還是喚作鍾先生更為貼切。”
這話對旁人來說沒什麽幽默感,卻教鍾奔夜一連笑了好久。
“好了,隨我來。”說著便轉身示意鬱北荒跟上。
“這是我平時的書房,我給了一個俗氣的名氣,叫寄夜齋;再往裏,便是我的內室。你坐即可。”
這寄夜齋自然缺少不得書香氣息,可除此外又顯得格外清幽,甚至有些“冷”。門窗是茶青色榆木做成,配以各種深黑色裝飾品,而這些裝飾品大多是古神獸刻物;一座半掩麵紫黑色屏風;墨藍色書櫃的藏青布上整齊擺放著書畫,桌子上顯眼處置著一把粉麵塵尾扇和乳白色頭小尾大圓麵玻璃燈。
“自從我來了碧落源,就再不曾有機會去拂絮籬子坊了,這些年我曾未打探過它的消息。如今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其中的細節晚輩所知甚少,荊先生要我傳些話。他說時間已去許久,相信先生以對過往釋然。三月九日,拂絮籬子坊,萍菘談邀先生為眾晚生講學,切莫遲來。”說罷,又將信件同一包裹呈至桌上。
好一陣子安靜,鍾奔夜說道:“別一口晚輩晚生的叫,倒顯得生疏的多,你就以’我’或名字自稱即可。這事確實在我意料之外,不過我也不是小氣之人,就算是,也得裝的大度些,讓他好生等著。”
北荒總覺得這些話語莫名其妙,但也時不時地頷首示意。
這時,寄夜齋那折扇門傳來了叩門聲:“叮叮咚,叮叮咚。”
一女子發出清脆溫和的說話聲:“先生,是小書。”
“進!”
隻見一席黑衣女子,體態勻稱,相貌平平,卻是耐看與氣質的;一頭長發,在頭頂束起,用一墨色絲帶纏繞,任其飄逸地下垂,再配有副碧青木製冠簪。
“先生,這是尚棠庭的一副墨寶,請先生鑒賞。這位姑娘是?”
“在下曳水搖鬱北荒。”
“姑娘是習武之人。”
“正是。先生,眼下正是年間,我此番來確是有其他事要做,就不再耽誤先生的時間了。”
“也好,小書,你將姑娘送出。”
鍾離書微微點頭。
話說也很是奇怪,這啄鈴鳥隻產於碧落源,其他國度都不曾見過。北荒在這集市上逛了的有兩個個時辰,都未發現這種鳥。
情急之下,她隨便尋得一個人,問道:“公子可知這風鈴城何處有賣啄鈴鳥的,我找了兩個時辰,卻都沒發現有賣這種鳥的。”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姑娘是曳水搖人吧?”
“是。”
“這啄鈴鳥啊,根本不是什麽鳥,它隻是一個檀木鏡匣,這種鏡匣叫做殷蜀匣,隻是由於這鏡匣表麵紋有啄著鈴鐺的鳥兒,因此在曳水搖,就俗稱’啄鈴鳥’
了。姑娘竟不知道?”
“這,還未曾知曉。”
“這種鏡匣很是名貴,不過這是京都嘛,你再往前走上約一個時辰,就會看到一個牌匾上寫有’朝夕一遇’的樓閣,到那兒就能買到。”
“朝夕一遇,謝公子。”
朝夕一遇人來人往,很是熱鬧。朝夕一遇占地很大,樓有二層,一層出售各種名貴商品,二層看樣子是住房。其紅漆加身,樣式別致,整個華麗的很。
“姑娘,要尋物,還是住店?”
“店家,你這有沒有殷蜀匣?”
“你這兒可有殷蜀匣?”
巧的是,一男子幾乎和北荒同時詢問。
“這……這種匣子很是名貴,在京城也尋不到第二家有的,可咱們也是罕物稀缺啊!本有兩件,不久前剛被一位老婦人取走,如今,也隻剩一件了。兩位沒有先來後到的分別,那你們二人商量商量可好?”
不料,北荒發現那人竟是二月九日在曳水搖偶遇的男子。
兩人相視而望,一語不發。
“公子有什麽想法?”
那男子偶然瞥見了北荒脖頸的傷痕,隨即回頭,說道:“姑娘拿走吧!”話落,那男子轉身便走。
若是發生那日的事,北荒會對這個人非常感興趣,他有黑紫色將額頭遮起的劉海和隨意綁起的頭發,暗紅色束腰服,藏青色對褶外衣,格外特別的是手中攥著的那一把長刀。她覺得這樣的打扮有些叛逆、有些瀟灑和獨特的美。
隨後北荒發現了兩個身穿曳水搖軍服的人,隻不過舉止有些倉促,她沒來得及將看清兩人的臉,便急忙跟了上去。
走到一個無人小巷子裏,聽到有打鬥聲,鬱北荒就悄悄進了巷子。原來是這兩人和那黑紫發男子在糾纏。
北荒在遠處暗裏觀察,那兩人顯然不是男子的對手,來回互搏了一陣子後,北荒出手為二人擋開男子將要落下的刀,卻突然發現這兩人並非曳水搖人。
“你們不是曳水搖人!”而後轉身想要對男子說些什麽。
不料,那二人恩將仇報,竟舉劍要刺殺鬱北荒。
又令北荒感到意外的是,沒等自己發應過來,二人已死於男子之手。
“下回看清楚些!”
“多謝,你是否早就看出來他們的身份了?”
“南孤痕的人。狡猾得很。”
“在下曳水搖新人學子鬱北荒。”
“秋野風。”
“秋野風?”
“正是啊,怎麽?”
“隻是覺得本人年輕。”
“嗬,跟我來。”
不久後,秋野風二人來到一家藥鋪。
秋野風說道:“多有得罪,本以為你的傷早早就會好,沒想到傷口還是深的。這算是當我賠罪。”
“不打緊。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說,雖然你有恩於我,可你我都為各自的黃氏服務,比得公私分明,恩情我私下定還。”
“以前是,可如今我沒有在為誰服務,你不必對我心存芥蒂,現在我隻是一閑人罷了。這不算什麽恩情,自不用還。”
“那,這銀蜀匣,秋先生要緊麽?”
“你拿去吧!無妨。”
“多謝,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二人相對行抱拳禮後各自轉身離去。這時,天氣漸沉,掛在西方的霞雲一層紫一層藍一層黃一層紅,像極了一副漸變色的彩畫。
l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l.com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