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暖春意照寒光, 念念皆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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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陽春三月,天氣與早春相比暖和了不知多少。剛下了一場春雨,濕潤的土壤裏好像有千萬個春的種子正期待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間。
    外徒們正在早學,此時他們正聽著講國文學的戚師傅講著新鮮又有些枯燥的知識。
    所謂外徒,即非陽門和黃氏子弟,卻生活於黃氏、為黃氏服務的社會其他階層的人士。
    “各位學子,第一節課時我向大家講授了關於稱謂的種種知識,今日由於新內容和稱謂密不可分,因此,我們先做一個回顧,而後再講授新的知識。大家都了解先生和俠士的區別,先生這個稱謂所用甚廣,可以用作稱呼文人學者,還可用於對社會各階層中從事某職業且有一定成就的人;俠士用於稱呼習武之人……”
    “師傅,您未曾說過如何稱呼既習武又學文的人。”此時發問的是來自聽棘鎮浠起村的向渠蘋,他也參與了此次荒野場一戰,短兵器是他所擅長的。
    “哦,這個問題問得好啊!這樣,以邊俠際為例。大家是不是都成他為邊先生?”
    有幾個在學堂上比較活躍的學子爭相回意。
    “邊先生雖然既習武又學文,文學方麵的造詣也頗深。可是大家別忘了,他可算是政治人物,對他來說,武學已經是為文學做了輔助。可稱之為俠士的人,必定是以武學為主。如此,大家可算明白了?”
    學子們莊重地給予肯定回答。
    “可離,三月二十日的山水遊你參加嗎?”北荒麵帶笑容地問著寧可離。
    寧可離是鬱北荒在敏思堂結交的一個比較好的朋友,北荒認為她是一個善解人意、好相處的女孩,一雙大大的眼睛和一頭濃密的黑發最是惹人羨慕。她並非習武之人,而是紫火園容服坊負責為黃氏製衣的、學在尚掌人之下的成衣人。
    可離解釋到這次的山水遊去的地方風景很好,也可以相對自由地玩耍,也不會收取任何的費用,總該是出去放鬆一下了。聽可離如此說,北荒倒也是感興趣;不知為何,和從前相比,鬱北荒這幾個月突然變了性子,變得很喜歡出去遊蕩。
    三月二十日的山水遊如期而至,各外徒除身負疾病和要事纏身的三人外,其他三十二人悉數到場;另外,一些陽門和黃氏人士自願前來,這是往年龍者所部允許的。每年的山水遊都安排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此次,地點選定在君子城棲煙鎮,有七曜的時日。
    鬱北荒和寧可離結伴前來,北荒承諾可離日後定會教她騎馬。這樣坐馬車雖省了自己的力,可遇上急事時,豈不容易浪費時間又不方便?
    當寧可離問道北荒如何學會騎馬時,北荒支吾著,大概意思是那一日拜了邊俠際作老師學得的。這下子,寧可離又該取笑她了:“哦?是邊先生啊,怎麽不見他教其他人呢?卻偏偏願做你的師傅。這!”
    北荒聽著,立即反駁說道那日空閑著,恰好去騎野地的隻有自己騎術不過關,邊俠際這才“施舍”著教了。“你可別誤會啦!”
    可離也沒再說什麽,隻笑笑。
    “好了,七日的時間,最後的那片千字述可是要將我們各自從野外學到了什麽寫下來,我先四處逛逛了。申時末我們就在這兒集合吧”
    “噝,沒想到你這麽貪玩呢!好好,好吧。小心著點。”
    自辰時兩人分別後,北荒便沒再遇著其他山水遊的人,估計有不少人迷戀在這有山有水的好風景中了。
    自從那日拂絮籬子坊萍菘談抓捕失敗後,秋野風費盡了心力和身力、花費了不少時間,在今日卯時初將冷冉製服,而後將其送往鳳長鳴在曳水搖的留觀點處,那裏有鳳長鳴的手下,他們會將其押往碧落源錦水園。
    今日,他便徹底卸掉了包袱,從別處打聽道這棲煙鎮這季節景色甚是精彩,又很清靜,便一路遊蕩著來了這裏。
    鬱北荒本以為在某一刻會遇到一兩個山水遊同行之人,可實在是太不巧,直至酉時中時,天微沉,風吹翩葉林的落陽景色還是極為漂亮。不過,此時的北荒心裏正鬧著別扭:寧可離爽約了。寧可離從前來過這裏。由於對環境的不熟悉,又怕夜路,北荒隻好就地生了火、繼續等待著。
    天已黑盡,不遠處一顆高大的喬木下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四處寂靜,模糊黑影讓北荒感到害怕;她隱約看到那人攜帶著一把長刀,在夜晚,曳水搖人不會將兵器赤身裸露出來。因此,她怕遇上個其他國度的政治人物,不由得小心緊握住軟鞭,屏氣凝神。那人像是注意到北荒,腳步輕悄悄的。
    忽然,聽到落葉被踩發出的酥脆的響聲,她一下慌了神,猛地起身向那人甩出了鞭子。她絕對想不到,那人是夜晚迷路的“遊人”秋野風。
    秋野風第一時間躲開了鬱北荒的鞭子,隨即拔出了長刀。
    北荒近來的鞭術又進步了不少,即使鞭子被敵人迅速撥開,她還是能及時進行下一波攻勢。這一次,她向前兩步疾走,用熟練的姿勢運用她的武器,可這一次,卻是輸給了秋野風。
    誰曾想,秋野風眼疾手快,順勢抓住了鞭尾,這也讓來不及互相辨認的兩人都看清了對方的臉。
    “怎麽是你?”北荒驚訝。
    “你怎麽不看清對方是誰,就魯莽地和人打起來了!”
    他猛然鬆了手,恰是由於力道太大,出了神的北荒向後踉蹌著,多虧秋野風出手抓住了她的雙臂。而後,北荒打斷了互相的凝視,卻覺得分外不適。
    “哦?有火,你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吧。”秋野風說道。
    “你不也一樣嗎?”
    “你來這兒做什麽?”
    “山水遊,覺得好玩,就來了。”
    “嗯。”
    “不,你,你在流血!”北荒驚奇地發現秋野風右手臂上部的衣服已經爛了一處,由於是玄色衣裳,血流的不太明顯,不過還是叫北荒注意到了。
    “哦?大概是剛剛接住你的鞭子時用的力氣太大,本來傷口不太深的。不打緊,估計歇一歇,過後就好了。”
    深夜風涼,柴火被吹得一閃一閃的,像活潑的小孩子不耐煩地跳動,偶爾還會發出“咻呼”的聲響。
    鬱北荒眼見他手臂上的鮮血越流越多,有時候會斜睨到兩三滴血在相同時間的間隔下掉落,秋野風卻像沒事人一樣靜坐。
    似乎是出於慚愧心理,這鬱姑娘將緊縮的眉頭解開,突然放鬆了一口氣,便利索地從腰間掏出一方繡著雜色風信子的不規則的帕子,又撕下上衫內襯衣一角。
    雖然從未給人包紮過,卻在學堂上有實打實給假人救治過的經驗。
    沒說什麽鋪墊的話,她照樣給他包紮了起來。一開始就拽過秋野風的手臂,而後認真而小心地撥開流血處破口的衣服;可下意識的脖頸後縮卻暴露了她一直以來都怕血的事實,不過還好,這種小範圍的傷口雖深,卻倒不至於教人毛骨悚然,而切實地能觀察得過去。
    於是她足以鼓起勇氣重新處理這讓自己感到不太舒服的傷口,畢竟這些年並沒有虛度,而是有了持之以恒地鍛煉。等到自認為將傷口處都仔細清理了一遍後,鬱北荒就重新拿出繡有風信子的手帕將手臂繞一圈後係好,長度正合適。不知不覺中,柴火堆旁多了許多蘸血的廢衣條,鬱北荒的落膝內襯衣的裙擺早已經破爛不堪。
    一片沉寂後,秋野風奚落道:“你非要弄得這麽幹淨嗎?沒用藥膏,這樣處理效果也不會提高多少的,反而白白浪費了你的衣服。”
    鬱北荒卻說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說既然事情都做了,為什麽不盡量做好一點呢!
    “你從前待在黃氏多長時間?”
    “幾年,很快就過去了。”
    “作為彎眉使者,是不是很受人尊敬?”
    “這麽和你說吧,彎眉使者和你們這些外徒其實也沒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為黃氏服務,隻不過,等級地位比外徒要高一些,另外,彎眉使者不屬於政治人物。”
    “我能問問,你為什麽不做彎眉使者,又離開黃氏了呢?實在說,好處還是挺多的呀。”
    “好處是挺多的,既得到了權利,又贏得了尊重。哎呀,過的大都是是刀光劍影的日子,肅靜時候不多,整日裏就和兵器兵法湊在一起,刺激和驚險對半分。不過現在想想,也還真是挺有趣的。姑娘又為何做外徒了?”
    “嗯,就,陰差陽錯。糊糊塗塗的就到黃氏裏了,我倒是也覺得這樣習武的生活很不錯,顯得我很厲害和特殊的樣子。挺巧的,我們都不是政治人士。”
    “據我所知,外徒接觸的都是黃氏人,再不濟的也是陽門人士。和他們接觸多了,你難道就沒點政治野心?”
    “大俠士,政治有什麽好的,不說別的,我從小就喜歡看戲局,小時候多為情感幕,最近就迷上了家國幕;即使這些戲局道理傳達的很隱晦,可多多少少我還是能體會到的。沒有像樣的頭腦怎麽在政治圈裏生存,我還是別趟自己把握不住的渾水了!”
    “山水遊的風雨貼子會就要開始了,希望手頭上空閑的各位公子姑娘能夠積極參與。下麵有小童為有意向的人送去漆頭簽,大家寫上自己的名字後再交由小童保管。現在就開始吧!”
    老師傅在石板台上所講不多,大概也是覺得多說無用。這個學會總期四日,頭天日午前報名、說明身份和初次篩選,第二日進行正式比賽;第三日會請眾多德高望重的師傅進行評選;最後一日會公布各位獲獎的名次,再給予相應的獎賜。
    由於風雨帖子會在百姓身邊舉行,沒有掛著文武學的門檻,受眾者較廣,除黃氏、陽門人士都可參與。因此,它在世俗當中的名氣就比較大,最值得一提的是許多有才華的平頭百姓可通過這種方式走上仕途,前提是必須擁有遠超於常人的文武智慧和政治遠見;不過局限在於,隻有水門及水門以下的人士才有資格參與,但從不同角度來說,這恰好是一個優勢和機會。
    “誒,我們去看看那張貼的告知布示吧,瞧瞧獎勵是什麽。”寧可離對鬱北荒說道。
    那布示上寫到:頭等獎為官吏行兩名;上等獎為紋鳶古箏和雕虎佩玉,二選一,兩名;才學獎為木卷房製文房四寶一套和戈武刀弓萬種閣製串珠短刀一把,二選一,四名;恭敬獎為上等蜀錦製衣一套,十二名;參與獎為四書五經隨意一本,三十名。
    隨後已在曳水搖做過一年外徒的寧可離對鬱北荒解釋了官吏行一詞,說這官吏行是一個門檻,獲得頭等獎的人,無論男女,都可以在黃氏入場政治,不過有兩月的適用期,合適即留,不適即走。
    風雨帖子會的陣仗挺大,可以和拂絮籬子坊的活動相媲美。
    “各位公子姑娘請按小童返還給你們的漆頭簽入座,文答坐於黑線以左,武答坐於黑線以右。本次風雨帖子會的題目是:荒野場的未來。請入座。”
    隨後小童說道:“一個半時辰,開始答題。”
    雖然是外場,人山人海的,倒也井然有序。用紅線圍成的警示線把觀看的百姓與參賽人員分離,十多個刻字木牌沿紅線排列,又形成一個方形的場地,場麵壯觀。
    邊俠際站在石板台和黑線交界處,他是此次會場的監會師。“奇怪,怎麽這次找我做監會師,不還是有師傅嘛。好,回去該討個報酬。不過,今年的參賽人員模樣倒還不錯,飽眼福就夠了。”
    七十二人之中有一位倒不是本地人,是雀嵐城無解鎮來的碧落源人士,叫飛光,同時也是北荒結實的兄弟。飛光在答文場地,這倒是讓在答武場地的北荒驚了一驚,他的武學通達,當年雖有種種原由不得不隱藏實力,可多少年的相處了,在北荒心目中,他確是一個武學人才。
    “這家夥怎麽來了,他來了,誰照顧著祖父祖母呢?真是!”北荒埋怨地說著。
    說時遲,那時快,眼睛還沒翻幾眼,公布日就到了。
    “唉,誰會得頭等獎啊!不過說回來,這帖子會就是為百姓辦的,我們外徒和黃氏靠的都這麽近了,如果好獎都讓外徒摘了去,那豈不是有點打帖子會的臉?”北荒麵對著告知布示自言自語道。
    “肯定是我嘍!其實不忍心瞞著你,我的政治謀略是相當不錯。也難怪你不知道,畢竟你的心思還是武學上。”飛光說道。
    這時邊俠際走來,對著鬱北荒的頭發就是一頓隨意揉搓,本來像模像樣的高尾發如此一來就如同亂蓬蓬的雞窩般。
    聽完北荒不耐煩的嗬斥,邊俠際轉向告知布示,指著上麵的頭等獎說道:“你說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高手在民間。據我所知,你們外徒家境並不優越,除非是天賦異稟或異於常人的毅力,不然都是要靠家裏花銀兩把好學問求來的。難道考試時,你們不看那些人的衣著嗎?這些參賽的人大都來自水門上等階層,接受過好的教育的,畢竟篩選時淘汰的大多數人是些底層百姓。所以說呢,這風雨帖子會掛的是人人都能走上春台的牌子,其實的確疏忽了這一點。不過也有少數人是底層百姓,卻也很有才華。哦?就比如,這位小兄弟。北荒,你們認識?”
    北荒看了一眼飛光,點頭示意。而寧可離交代了他的身份,從而在場的荊月棘還有三個外徒都知曉了這飛光原來是鬱北荒幾年前就結實的一個義弟。
    隨後眾幾人隨人群一同前去知事台查看獲賜人。邊俠際和荊月棘在小童的幫助下從人群中脫離、走向石板台;而後邊俠際便拿起寫有身份的紅紙。
    按規矩,應該先公布贏得頭等獎之人,可此人的身份卻切實驚到了兩人。“頭等獎:柯子逆……這。”說到這,邊俠際突然停了下來,又看向荊月棘,似乎是在尋求他的想法。
    兩人背身後進了幾步,結果荊月棘對邊俠際說道:“不行,不能準,絕對不可。”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的他人一絲反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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