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兵把趙九香帶到審訊室後，就離開了。
    審訊室裏點了炭盆，溫度比拘留室高些，趙九香身上的尿騷味便濃了起來了。
    趙九香本想靠近陸長征的，聞見身上的尿味，尷尬的笑了笑，默默退後了幾步。
    陸長征指了指審訊椅，對趙九香道：“嬸子，坐。”
    趙九香坐好後，訕笑著舉了舉帶著手銬的手，道：“他三叔，這手銬能不能解開？我真不是特務。”
    陸長征沒回答，而是道：“說吧，嬸子，你想跟我說什麽？”
    趙九香尷尬的咳了聲，壓低聲音道：“我那晚，是去老石頭家了。”
    “哦，去那裏幹什麽？”陸長征拿出本子開始記錄。
    趙九香喏喏的不知如何開口，見陸長征在寫，急了：“他三叔，你別寫啊。我隻跟你說的，我不是特務。”
    陸長征筆依舊沒停，淡淡的道：“你去老石頭家幹什麽？偷盜？還是偷情？”
    趙九香心裏開始不安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她不該以為他三叔是親戚，就以為他會顧念親戚情分，替她遮掩。看他的樣子，隻怕是要大義滅親。
    趙九香又閉口不說了。
    陸長征抬頭看她，見她又不開口了，便道，“嬸子，你要不想說，我就讓人去找老石頭來，或者找叔或福寶來說。”
    福寶就是趙九香的兒子。
    趙九香生了五個女兒，才生了這麽一個兒子，從小當寶貝疙瘩一樣，寵的不行。
    果然，一提到福寶，趙九香急了。
    “他三叔，你可不能這樣，咱們可是親戚，這事要傳出去，我家倒黴了，你家臉麵也無光。”
    陸長征嗤笑，都分家了，礙得著他家啥事，頂多他二哥丟臉點。但自己要娶的媳婦嘛，好壞都自己擔著唄。
    “嬸子，你要是老實交代，我就不去找人了。要是沒犯罪，我也可以讓人幫你保守秘密。”
    見陸長征一副她不開口，就立馬要去抓人的模樣，趙九香聲若蚊蠅的道：“沒，沒偷東西，就是去他家聊了會兒天。”
    但三更半夜的去聊天，誰都能猜到是幹什麽。
    怪不得不敢說，現在作風問題抓的嚴，用農村話來說，這是搞破鞋，要被抓去剃陰陽頭，批鬥遊街的。
    這種事情，要是在平時被發現了，大隊私底下處理了，不上報也不是不行。
    但正撞上抓特務的特殊時期，就不好瞞著了。至於要怎麽處理，就得看公社幹部的意思了。
    陸長征猜測，這事大概率會被壓下去，讓大隊自己處理了。
    縣裏花大力氣請那麽多新聞媒體過來，肯定是想炫功績，他們是不會讓這事給先進大隊抹黑的。
    所以，他也不擔心陸家村大隊，會因為這事被擼了先進大隊的名頭。
    陸長征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出去讓人把趙九香帶回拘留室，然後又讓人去把老石頭帶來。
    他也不會隻相信趙九香的一麵之詞，凡事都得講究證據，雙方的口供得對得上才行。
    *****
    老石頭自趙九香被抓了後，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是個鰥夫，妻子兒子早些年生病過世了，兩個女兒也早嫁人了，如今家裏就他一人。
    聽公安說要帶他去派出所問情況，當即嚇得人都差不多癱了。到了派出所，都不用怎麽問，自己倒豆子般就把什麽都說了。
    雖然說村子大了，多少都會有些醃臢事，但大家的三觀，還是被震了。
    這老石頭跟陸桂花的爹陸有根原就是好朋友，時常到他家去串門。那趙九香年輕時長的確實不差，時間長了，老石頭也就起了心思。
    見陸桂花生的都是女兒，老石頭便唆使陸有根打起借種的主意。陸有根當時正因為生了5個女兒，在村子裏抬不起頭來，也沒啥雄風，被老石頭一蠱惑，便也就同意了。
    又想著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兄弟，便讓老石頭來。
    趙九香因為生的都是女兒，在丈夫麵前本就抬不起頭來，自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結果也不知是運氣還是咋地，還真就生了個兒子出來。
    這下，三個人都高興了。
    陸有根有了兒子，有了麵子；趙九香有了兒子，有了底氣；老石頭念想達成，還又多了個不用自己養的兒子。
    一開始，他們還是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後來，老石頭家裏的老婆兒子都相繼病死了，老石頭就把重心都放到福寶那裏，有點好吃的都會給福寶拿去，兩家又漸漸的熱絡走動起來。
    趙九香和老石頭也慢慢的處出了感情，那個時候正是困難時期，陸有根也樂得有個人幫著養兒子，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有時還會替他們遮掩。
    也正是因為有陸有根的默許，趙九香和老石頭這麽多年才沒被人發現。
    也或許是有人發現了，但發現的人心善沒往外說。要不是這次抓特務，估計這事還爆不出來。
    眾人聽完，都在內心驚歎，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綠帽俠存在。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老石頭被審完，也被拉到審訊室關了，正好就跟趙九香同一個。
    趙九香見到老石頭，也是驚了，“他們怎麽把你抓來了？”不是她交代了，就不抓了麽？
    忽然，趙九香想到什麽，驚恐的問：“你是不是都說了？福寶的事你也說了？”
    “不是你先說的麽？你不說，他們能抓我來？”老石頭正慌著呢。
    趙九香掄起手直捶老石頭，邊捶邊哭，“我隻說了那晚去你家的事，沒說福寶。你這個癟犢子，你把這事說了，福寶以後還怎麽在大隊活。”
    她的福寶啊，以後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趙九香哭的格外傷心，她本以為最多自己認了搞破鞋，被放到農場去勞改也罷了。到時候讓福寶跟自己斷了關係，帶頭批鬥自己，以後還能得個同情，在大隊好好活著。
    現在被這老貨什麽都說了出來，福寶出身就不正了，以後還不得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她的福寶打小沒受過苦，這怎麽受不了。
    趙九香越想越傷心，捶老石頭一點都不帶惜力的，同時也恨上陸長征了。
    都是親戚，不幫一把也就算了，還這樣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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