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母親年輕漂亮的笑顏，齊悅然不禁感慨歲月和時空，不由得紅了眼眶。
    “……你是叫葉華平對吧？”
    不等她的質疑說完，齊悅然吸吸鼻子，憋回眼淚，先開了口。
    女生呆住了，皺著眉，癟癟嘴。
    似乎是在腦海中反複確認，麵前的女孩她以前是否見過。
    若是把另一個時空的身體也帶過來了，葉華平至少還能辨認出齊悅然和自己眉宇間十分相似。
    但現在，眼前是一個非親非故摔在她跟前的胖妞。
    要知道，齊悅然平時吃完飯不運動，葉華平之前都急得不得了，一定要讓她多運動，保持好身材。
    現在，就算齊悅然說一百遍，葉華平也不會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鼻青臉腫、肥頭大耳的姑娘是她未來的孩子。
    而且就以她那點膽子，隻會將齊悅然的存在幻想成一場陰謀論。
    齊悅然眨眨眼，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和善，而不是一個江湖騙子。
    “沒關係的同學，我之前看你們打排球比賽的號碼牌，記住了你的名字的。”
    “噢！”
    葉華平恍然大悟，點點頭，很容易就相信了她。
    齊悅然感歎老媽怎麽就這麽相信她了，這大學生清澈的愚蠢，很有可能是一代代遺傳來的。
    還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她又旁敲側擊地問：“同學，你現在大幾了哇？”
    “大二呀！”葉華平微笑道。
    她回憶著，媽媽大二……
    現在應該是1990年的初夏。
    “噢，那我應該叫你姐才對……我叫齊悅然，你就叫我悅悅吧。”
    不叫媽，改口叫姐，確實是挺別扭的，但總比直呼其名好。
    不過葉華平另個時空平時也叫齊悅然“悅悅”，剛剛好。
    “好呀，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葉華平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又回憶道。
    “看你從樓上滾下來，又昏了有一段時間，估計傷得不輕。”
    齊悅然看了看身上的發腫的傷口，答道：“身上有的地方還是有些痛，但是精神估計恢複得差不多了。”
    葉華平點點頭，又想叫校醫來看看她。
    “您好……”
    “不用了！”
    齊悅然揮舞著手，連忙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
    她盯著校醫給自己上的跌打膏藥，腰上腿上貼得到處都是，水平著實一言難盡。
    這校醫這點水平，還是不麻煩了！
    還不知道臉上是個什麽情況，她又問：“姐姐有鏡子嗎，我想看看。”
    葉華平點點頭，打開肩上背著的單肩帆布袋，找出鏡子遞給她。
    齊悅然拿來鏡子照了照，霎時睜大了眼。
    有沒有搞錯？
    前麵怎麽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包，腫得就像阿童木！
    “怎麽了呀？”葉華平擔心的看著齊悅然。
    “沒事，我先緩緩，再給我五分鍾。”
    齊悅然無奈歎氣，擺擺手，把鏡子還回去。
    想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雖然有些胖，五官卻也是端正的。
    隻是營養不良皮膚黝黑又有些粗糙。
    或許還有救吧。
    她悲劇地想。
    葉華平三番五次地向她確認：“悅然，你真的不用再喊校醫來看看嗎？”
    齊悅然堅定地搖頭，眼神犀利的能殺死一隻蒼蠅。
    這個破校醫院，她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清楚記得，葉華平說過，大三的時候她曾經高燒，校醫院亂開藥。
    導致她日後都有不輕的頭痛，記憶力也有所衰退。
    這個時空裏，有自己在她身邊，一定不會再讓這個悲劇發生。
    雖然，齊悅然還不知道，還能在這兒陪她多久。
    不過身上傳來的痛感實在是過於真實，一點也不像在夢境中。
    “那行吧……沒什麽事情的話，我扶你出去？”
    葉華平看齊悅然眉頭緊皺，能夾死一隻蒼蠅，隻當她討厭呆在醫院。
    “好。”
    齊悅然下床穿鞋。
    隻不過原主這個鞋——
    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熏得她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媽媽一眼。
    葉華平的鼻子向來很靈，恐怕已經心裏嫌棄她了。
    齊悅然自認倒黴，隻能日後想辦法改善自己的形象。
    “悅然，我現在要去吃飯，一會兒晚上還有其他事情，可能就隻能送你到這兒了。”
    葉華平鬆開她的胳膊，搓了搓手，又把單肩包往上提了提，表情歉疚。
    “不行！”
    齊悅然連忙拉回葉華平，一下子就急了。
    雖然她在另一個時空的心理年齡已經奔三，可是在媽媽麵前，她總是那個小孩子。
    看著葉華平疑惑的表情，她隻好解釋道：
    “嗯……我是說，剛剛在校醫院那麽麻煩你，醫藥費什麽的，我還得還給你呀？”
    “沒事沒事。”葉華平認真地搖頭。“舉手之勞，我們這兩個月有校醫院發的高溫補貼券，平時我也用不上，正好花你身上啦，不用客氣的。”
    說著，又要匆匆離開。
    齊悅然連忙一瘸一拐地想要趕上去。
    葉華平終究是心善，又為她停下了腳步，騰出手來攙住她的胳膊肘。
    葉華平是個十分講究、又愛幹淨的人，還有點兒輕微潔癖。
    現在能扶著一個摔得滿身是灰的陌生姑娘，已經很給麵子了。
    齊悅然趁熱打鐵，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姐姐，我今天來給你們送衣服，結果又給自己摔成這個樣子，回去師父見了我這樣，肯定是要責罵我的，我在這個世上又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說不定師父不高興，連口飯都不願意給我留。”
    半真半假，說得齊悅然自己都紅了眼眶。
    葉華平也蹙著眉，若有所思。
    這小姑娘這副丟人樣子，孤寡可憐，確實作不了假。
    “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我們的食堂？”
    葉華平摸摸口袋，計算著剩下的生活費。
    省吃儉用一點，過兩天再接個家教什麽的，估摸著這個月是夠用了。
    “好呀！謝謝姐姐！”
    川劇變臉的功夫，齊悅然破涕為笑。
    ·
    現在恰好快到飯點，大多數同學還沒下課，到了食堂，菜品還很豐盛。
    齊悅然趴在窗口前，看著麵前的雞鴨魚肉，後知後覺的留下了口水。
    葉華平做東，招呼著她先點餐，而齊悅然還沒想好，糾結著該吃點什麽好。
    原主這身體胃口大，而且感覺餓了很久了，她現在食欲很足！
    “姐，你先來吧。”
    葉華平點點頭，又笑著對食堂阿姨說：“米飯二兩，豆腐一份，青菜一份，麻煩阿姨送一勺剁辣椒蓋飯上。”
    “好嘞！”
    阿姨熱情的招呼著她，還悄悄送了葉華平一小勺酸豆角。
    “一共六毛，同學現金還是飯票？”
    “現金。”
    葉華平掏出一個布藝小錢包，估計是自己親手縫的。
    她一邊數著錢，一邊驕傲的向齊悅然介紹著這位阿姨。
    “這是馮姨，我平時都在這個窗口點餐，她人可好啦！”
    馮姨也笑著誇讚葉華平：“這姑娘我印象深！多水靈啊，我看著就喜歡！”
    齊悅然笑著附和，順帶打消了自己點大葷菜的念頭。
    媽媽不吃紅肉，但在食堂也不點雞鴨魚，都是為了節省。
    她想起來，小時候媽媽就一直保持著節儉。
    給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在自己身上卻舍不得花什麽錢。
    外婆家一共仨個孩子，葉華平還有個弟弟和姐姐。
    外婆靠著家裏的一畝三分地辛苦勞作、又要照顧孩子。
    外公外出在城裏化工廠務工，勉強負擔起一家的開支。
    隻是後來不知怎麽的，廠子似乎倒閉了，而她上小學後見到的外公，永遠抱病在床，無精打采，隻有每次見到她的時候才會精神一些，顫巍著下床，想拿好吃的好玩的招待她。
    齊悅然想起這個年代裏，外公外婆和媽媽生活的不易，都覺得自己的突然到來並非福報，而成了禍害。
    她今天花了葉華平的校醫院高溫補貼醫藥券不說，還一股腦地就跟來吃飯了！
    見齊悅然遲遲沒有動靜，葉華平輕輕戳了戳她。
    “到你啦，你想吃什麽？”
    齊悅然深吸一口氣，有些歉疚地說道：
    “姐，我還是一會兒回去吃吧，這兒沒有我想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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