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好端端的家裏怎麽會著火呢！”
    上一秒還在田裏跟悅然做著收稻子演示的葉華平，下一秒也立即不淡定了，忍不住驚呼出聲。
    但齊悅然看著煙囪裏嫋嫋升起的炊煙，又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立馬就明白了什麽事。
    她扯扯葉華平的手臂，也給了她一個眼色。
    對她做了個口型：
    【大姐……】
    葉華平了然。
    想起齊悅然剛剛跟她說的話，神情放鬆下來。
    但是，雖然葉華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並不代表方蘭君和葉德安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齊悅然湊到葉華平的耳邊，小聲說道：
    “要不咱現在先別告訴他們，正好時間差不多了，等他們回家自然會發現，這也算是大姐回來的驚喜？”
    “也行。”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的這一幕。
    方蘭君和葉德安娘倆拎著鐮刀，快步走上田埂，簡單三兩下甩甩鞋上的泥，馬上就往家裏趕。
    而齊悅然和葉華平還是一臉悠閑，慢吞吞地跟在後麵。
    方蘭君隻當她倆是一上午割稻子太累，還沒跟上來。
    葉德安到底是年紀小，體力也好。
    雖然收了一上午稻子，還能保持著較快的速度回家。
    等到方蘭君進門的時候，隻看到堂屋的餐桌上已經擺了兩三道菜。
    而葉德安也神色較為平靜地抱著煮飯的高壓鍋，又從廚房走了出來。
    “媽，是大姐回來了。”
    ·
    中午的餐桌上，這頓飯吃得出乎意料的安靜。
    做小輩的都不敢多說話，就擔心將方蘭君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惹上身來。
    葉華雲也沒說話。
    不過她心裏還是挺清楚，現在方蘭君能坐在桌子邊上好好吃飯，說明她還不清楚自己最近發生了些什麽事，至少沒有生氣。
    不然，方蘭君不可能這麽心平氣和，一定寧願自己出去再收兩小時稻子，都不願意吃葉華雲做的飯。
    “你最近怎麽樣？”
    終於，還是方蘭君開了口，問了問大女兒最近的情況。
    葉華雲突然回來了，她也很驚訝。
    尤其是在前幾天她剛知道華雲沒有繼續在繡坊裏幹活的情況下。
    “都挺好的。”
    葉華雲的鼻尖隱隱冒出汗珠，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她太緊張。
    或許，她永遠都不能在母親麵前神態自若地撒謊。
    因為她在母親麵前永遠就跟一個透明人一樣，藏不住心事，表情很容易就寫在了臉上。
    還因為，母親實在是太了解她。
    方蘭君看破不說破。
    雖然葉華雲在上午短短的幾個小時內已經將自己收拾幹淨了，但臉上的疲倦還是掩飾不住。
    尤其是她回來竟然先給家裏人做了一頓飯，很明顯是有些心虛的表現。
    隻是方蘭君不知道這是誰給她支的招，因為單憑葉華雲的情商，很難將事情做的這麽周全。
    “你那朋友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聽到母親提到大姐那個不中用的渣男前對象，葉華平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沒有。”葉華雲抿著嘴，回答母親的話。
    “吵架了？”方蘭君問。
    “嗯，跟他完了。”葉華雲承認。
    “嗬，我就知道！”
    眾人都沉默著，倒是坐在桌子那邊的葉德安忽然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你知道什麽？”葉華平沒忍住問。
    “我就知道那男的不是什麽好人，分了好，那人哪裏配得上我姐？”
    葉德安滿不在乎地說，語氣間還有些憤憤不平。
    這話倒讓葉華雲心裏有些感動。
    其實她和葉德安年齡差挺大，兩人在一起都快有代溝了。
    作為姐姐，她很少陪過葉德安，兩個人的交流並不多，更何況兩人都不是那麽鬧騰的人，所以很少一起玩，平常最多的是一起幹活。
    偶爾兩人會一起出去市集，她會給弟弟買點小玩意。
    除此之外，也沒什麽別的交流了。
    所以，在葉德安心裏，她還是個好姐姐，這種潛意識中給出的評價已經讓她很感動了。
    “這又被你看出來了？”葉華平又說。
    “之前上學的時候被我撞到過一兩次，就這樣吧。”
    葉德安也不想多說了，反正他覺得他看人還是挺準的，那男的也不值得大姐在他身上耽誤時間。
    不過，即便葉德安還想多說，方蘭君也不會再給他機會肯他多說了。
    “吃你的飯，你才多大，大人的事情你插什麽嘴！你給我聽好了，你現在才十六歲，不許在學校裏麵搞什麽對象，給我好好念書，要跟你二姐那樣，考上好大學……聽到沒有！”
    葉德安一臉不甘，但隻能弱弱答應：“……知道了。”
    又忍不住嘟嘟囔囔：“這話說了多少遍了，耳朵都要聽起繭了。”
    而葉華雲又因為母親嘴裏說出的她和妹妹的反差重新感到自卑，連帶著葉德安剛剛給她的那點兒感動也消失了。
    她的頭埋得很低，正在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又想起自己最近經曆的那點倒黴事，還是有些控製不住。
    “媽，我吃飽了，先上去休息一會兒。”
    說完，葉華雲就打算起身離開。
    但方蘭君又叫住了她。
    “等一下，我再問問你，你這次回來待幾天，過幾天你爸生日，你能掙到錢了，還是給他準備點什麽東西。”
    “好，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家裏待幾天。爸生日我記得的。”
    葉華雲站在樓梯口，頓住了腳步。
    “你在哪上班啊，師父給了你幾天回家的時間，這怎麽會不知道呢？”
    “……這幾天沒什麽事，還不著急去，家裏事情辦完了我就去。”
    葉華雲隨口又撒下了一個謊。
    “行啊，你別耽誤正事，家裏這邊沒什麽事情的，你在外麵也別太累了。”
    聽到母親的關心，葉華雲崩了很久的眼淚還是掉落了。
    她麵朝樓梯口，背對著母親，努力掩飾著自己聲音裏的不正常，說道：
    “好，我知道了，我先上樓休息會兒。”
    “去吧，走這麽遠回來也累了。”
    可是上了樓，她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她現在身無分文，去哪兒掙到錢來給父親過生日呢？
    之前跟那個姓賈的渣男吵了一架，氣憤之下跑出工地去散心了。
    結果等她消了點氣回工地，準備找那渣男當麵對峙的時候，卻發現渣男帶著工錢和小三跑了。
    連帶著她的錢、她在繡坊打工存的錢，甚至一兩件稍微漂亮點的衣服，全都卷走了。
    她情急之下想報警，警察卻以“這是民事糾紛、小情侶之間的事情管不了、錢不到立案金額”給駁回了。
    那時候，她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外麵刷了幾天盤子，發現還是幹不下去，又沒那個臉會繡坊。
    剛跑到村子裏來，流浪了一天，想著弟弟妹妹都放假了，現在又是農忙的時候。
    今天打算到家門口看看情況，卻在路邊被齊悅然“撿”到了。
    葉華雲翻了個身，還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這幾天一直都是找個地就休息會兒，去過人多的公園、去過車站……
    家裏的床雖然不是頂好的席夢思，但是對她來說，已經是格外舒適了。
    ·
    “姐姐，你不覺得大姐挺不正常的嗎？”
    葉德安和葉華平在收碗筷，突然說道。
    “你個臭小子瞎說什麽呢，敢說大姐不正常，小心她來揍你！”
    葉華平端著碗筷，往廚房走去。
    “欸，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感覺大姐太累了，壓力很大，這明顯不對。”
    葉德安跟上葉華平的腳步，又說道。
    葉華平當然知道葉華雲是為什麽疲憊，但是她不願意告訴弟弟。
    如果告訴德安，他還隻有十六歲，並不能幫上什麽忙，反而隻能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份擔心和煩惱。
    華平神秘兮兮地抬起頭。
    弟弟已經比她高出了半個腦袋，她現在和弟弟說話，不得不稍稍抬起頭。
    德安也來了興致，微微側耳，準備認真聽。
    誰知道葉華平隻是跟他說了句：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
    又被親姐耍了的葉德安：“……”
    ·
    悅然也知道大姨最近的壓力。
    畢竟，葉華雲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除了華雲本人，就數她最清楚了。
    所以，關於如何準備外公葉思源的生日驚喜，她也適時地給葉華雲支了一招。
    悅然敲開華雲的房門。
    “大姐，我找你有些事情，方便說說嗎？”
    聽到是悅然的聲音，華雲連忙回答道：
    “好，進來吧。”
    白天能這麽順利地回了家，也少不了悅然的幫忙。
    悅然推開門，走到床邊，坐在了她的身邊，說道：
    “我來跟你商量商量叔生日的事情。”
    華雲看著悅然真誠的眼睛，直接向她道出了實情：
    “不好意思啊悅然，白天的時候我沒好意思說，但是我還是得坦白，我的錢被人騙了，現在手上沒什麽錢了，所以爸爸的生日，我可能準備不了什麽。”
    齊悅然搖搖頭，篤定地說：
    “沒關係哇，誰說生日禮物一定要用錢買的才好？咱們幾個姐妹親手做一個，叔一定會更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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