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四麵楚歌的嶺南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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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被嚇傻了。
裴三郎阿耶的綠帽子已經很出格了, 怎麽壽王殿下的還能更出格如果是真的那陛下也太不要臉了,人家楊玉娘都能做他孫女呢
蹙起眉頭的小女郎頭一次開始懷疑阿爾法傳輸資料的真實性。
空中漸漸消失的光屏似有所感,閃了閃重新出現在七娘眼前。
這次, 上麵的文字換掉了。
武惠妃薨,後廷無當帝意者。或言壽王妃姿質天挺, 宜充掖廷, 遂召內禁中。
十月甲子幸溫泉宮, 以壽王婦楊氏為道士, 號太真。
秋, 七月,壬午,冊韋昭訓女為壽王妃。八月,壬寅,冊楊太真為貴妃。1
這些文字看起來像是阿爾法生氣了,甩出證據在自證。
七娘認認真真看過, 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壽王的母妃武惠妃死去,陛下需要新的寵妃, 索性直接把壽王王妃弄進宮中了。
光幕徹底消失在虛空中, 七娘傻傻凝望著楊玉娘, 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和憐惜。楊玉娘不明所以, 輕蹙眉心,隻覺得七娘的性情難以捉摸, 好似又有幾分眼熟。
須臾, 便有楊家的婢子們從屏風一側匆匆出來, 驚慌失措地將楊玉娘扶起“呀,五娘子怎麽坐在地上,是何人驚擾膽敢驚擾”
楊玉娘被三四個侍女簇擁著起身, 隻搖了搖頭“無礙,她也不是故意的。”
近身侍婢見她完好無損,舒了口氣湊上前耳語“那五娘子還是快進去吧,大爺已經在裏頭了,要見見你。”
楊玉娘垂落眼眸,遮住目中情緒,對著七娘輕輕頷首便要進去,七娘忽然上前抓住她的胳膊。
楊家家仆們如臨大敵,玉娘卻淡然看向七娘“小娘子還有何事”
七娘今年竄了個頭,踮起腳尖,勉強也能夠到楊玉娘的肩頭。她湊上去耳語道“壽王殿下很弱的,遇事跑的比兔子還快,千萬不要嫁給他。”
說完,似乎怕對方多問,七娘連忙跑開了。
裴旻和李白這頭被人絆住聊了幾句,分出神來,就瞧見七娘對著一位小娘子拉拉扯扯,很快又喘著氣跑回來。
李白挑眉“那是誰,你認識”
“楊五娘。”七娘心虛地不敢看師父,糊弄道,“我方才把她撞倒了,在賠禮呢。”
裴旻在洛陽駐兵已有些年頭,聞言笑道“姓楊那便是洛陽府士曹參軍楊玄璬家的孩子吧,隻是瞧著有些眼生。他家就在北市上頭的敦厚坊,這小娘子許是不常出門,所以我沒怎麽見過。”
說話間,幾人便入了雅室。
裴旻身邊的親兵見左右無外人,才壓低聲音接話“將軍,楊玄璬的兄長是蜀州司戶楊玄琰。”
裴旻被他一提醒,眼中有了幾分了然與憐惜。
他跟李白解釋道“楊玄琰與劍南節度使張敬忠有些私怨,屢次被這位張都督出言侮辱責罵,去年冬日,與發妻一道死於任上了。這楊五娘怕是楊玄琰老來得女,而今父母雙亡,也隻能投奔她洛陽叔父家。”2
七娘在一旁默默聽著,不由攥緊了手中的食箸。
她忽然有些後悔,方才跟楊玉娘透露的實在太少了,她會當真嗎
與此同時,另一邊雅室內。
楊玉娘拜見過叔父楊玄璬,又回了幾個琴棋書畫歌舞的問詢後,楊家大娘子便笑得合不攏嘴“哎喲,真真是個妙人兒,這般身段皮相,又有一身才藝,可不就是入西京享福的命嘛”
家主楊玄璬微微皺眉,不痛不癢嗬斥“這是在外頭,不得失言。”大娘子顯然是個看著郎君臉色過日子的,連忙訕笑著轉移了話題。
席間氣氛逐漸熱鬧起來,楊玉娘想到大娘子方才的話,望向窗外。
長安麽那裏確實有權勢地位,不過,也能像要了阿耶阿娘性命一般,輕而易舉要了她的命。但看叔父方才的態度,恐怕與大娘子想法是一樣的,說這些都是在試探她。
若真逃不過去長安的一日,她為了護住自己,便隻能攀上更高處。
楊玉娘垂下頭輕輕自嘲一笑。
她好像想起來方才的小娘子,是在何處見過了。
七娘在洛陽逗留了三天,一直到啟程離開,也沒找到機會去尋楊玉娘,反而被李白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將人捉上馬車,親自駕車出城,還特意讓許葭隨阿尋坐在了後麵車上。
趕路時四下隻能聽到風聲,李白探手叫七娘出來“坐這,陪師父聊聊。”
七娘不情不願地縮成個球,背對李白“聊什麽”
“你不對勁。”李白道,“以往這麽不對勁,都是仙家又跟你說了什麽,這次是關於那位楊家五娘的”
七娘震驚地看向李白“師父,你怎麽這麽聰明了”
李白瞥她一眼“逆徒,也不看看是誰把你從小拉扯到大的。你腳指頭一翹,我都能猜個大概。說說吧,到底什麽事”
“你不是能猜到嘛,還要我說。”
七娘話是這麽說,蜷成一團的身子卻老老實實轉過來麵向李白,盤著腿斟酌用詞“仙家說,楊玉娘會成為貴妃。”
李白心中一驚,麵上卻若無其事責備“那你湊上去做什麽,還想巴著混吃混喝啊。”
因為楊五娘成為貴妃之前,先做的壽王王妃啊。七娘如是想。
她沒有機會說出來,便被李白再次告誡道“出了長安,那裏的人和事就暫且與我們無關了。無論仙家說什麽,你以後可不能再擅自行動了。”
李白緊了緊手中韁繩,看向眼前的驛道。
原以為出長安便能平安一些,還是想的太簡單了。看來,得快些前往嶺南做事才是。
仲夏時節,嶺南道韶州府。
李白與張九齡在驛館休憩一日後,便要在此地分別。張九齡作為嶺南五府經略討擊使,自然要南下,前往廣州大都督府到任;而李白帶著七娘他們,則東去潮州潮陽縣。
嶺南之地自秦以來便濕、瘴氣重,毒蟲猛獸又多,與中原北方和江南文化相比,生出了許多獨特的社會風俗。
譬如說,製毒。
因為氣候原因,嶺南土地上大範圍生長著一種劇毒草藥,名字叫做“野葛”。即便唐律嚴令禁止以鴆毒、野葛、烏頭、附子之類做成毒藥殺人,在嶺南卻是屢禁不止。3
李白有些不放心,這一路上再三叮囑眾人“我們初來乍到,凡事小心為上,這裏的人給吃食飲水不要輕易入口,尤其是你,七娘”
七娘這幾日沉迷追逐各種沒見過的昆蟲,聞言從車窗外收回腦袋,不解道“可是,師父不就是潮陽縣縣令,我們已經進了潮州地界,還怕有人暗害嗎”
李白意味不明哼笑一聲。
旁邊許葭便接話道“七娘還小,怕是不知道朝廷治理嶺南,一貫喜好扶持當地首領,以蠻力鎮壓州縣。垂拱三年,朝中不安穩,嶺南俚戶破城取了都督首級。時任嶺南道行軍總督的陳光元,還趁機猖狂地殺了宴飲的客人,煮爛他的肉,邀請其餘人相食。”4
“所以,我們與張都督的處境其實並不好。”
七娘看著許葭用這麽平淡溫和的口吻,講出一個血腥故事,忍不住往馬車車廂靠攏。
“阿姊,你這樣好可怕”
許葭笑眯眯“所以,郎君的話你可要好好聽進去哦。”
李白看七娘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忍不住搖頭失笑。一娘說的情況確實存在,因而此番即便有張九齡坐鎮,他也得打起精神步步為營才成。
民心未得,當地惡勢力又做大,這個縣令可不好當。
車駕再行兩日,總算到了潮陽縣。
潮陽縣城分為內城子城與外郭城,中間以低矮的夯土城牆隔開。內城囊括了潮陽地界為數不多的行政機關、富戶和地方大族的府邸,外郭城則由零零散散的商賈縣民們聚集居住。
所謂在潮之洲,潮水往複。
潮州是嶺南道接收“北民南移”的節點,算得上嶺南東部的區域中心。而潮陽縣作為潮州內海灣的渡口,地位自然不算差。即便如此,這座縣城也完全比不得京畿周邊,破敗又狹小,山川河澤臨著民宅,一路便能接壤子城。
李白扶著許一娘下了馬車,七娘早就率先蹦躂下去,趁前來迎接的主簿不備,還伸手推了推夯土城牆。
“呼啦啦”
土塊滑下來,便落了一地。
李白心中對土城的防禦力有了了解,警告地看了七娘一眼,這才撫了撫衣袖,對上前來迎接的縣屬官吏。
今日是拜見新任上官,因而潮陽縣衙入流九品的縣丞、主簿以及兩名縣尉都在場,至於流外的縣錄事、縣佐眾司、典獄、門事等還沒資格直接見李白,都在衙門裏頭規矩候著。
潮陽縣令空缺許久,平日裏便是留著小胡子的周縣丞主事。今日見了李白,也是由他帶著眾人揖手見禮。
李白雖不擅長客套,但耐著性子聽人說幾句總是能做到的。
初來乍到,他也不願一上來就查賬查戶,平白叫他們提高警惕,遂牽著七娘問“我家大娘子向來喜好瓷器,尤其是潮州窯的青白瓷與黑釉瓷,不知近日,可有機會帶她去瞧瞧”
周縣丞聽這話,便笑得勉強了些“李縣尹,這潮州窯的北關窯、南關窯不歸咱們管,唯有一處筆架山窯,是與潮安縣共同打理,每年所得隻能勉強補上縣中稅收的窟窿啊。”
李白笑了笑。
看起來,這位周縣丞是怕自己一來就獅子大開口,想貪太多。
許一娘戴著冪籬跟在一側,這時候開口道“隻是瞧瞧,若真喜歡妾身自會原價買來,周縣丞多慮了。”
四人跟著李白進了縣衙,略略看了一圈,因七娘等家眷還在,便差胥吏們幫著新縣令先安置去府衙後院的正堂。
周縣丞還有公務,與李白通稟後,便匆匆帶著兩個縣尉離去,隻留下主簿照看此處。
潮陽縣的主簿姓於,年歲在四人之中最長,鬢須已見花白。他腿腳卻很是利索,等那三人都走了,便笑著引路道“咱們縣衙雖然舊了些,地方卻很是寬敞。縣尹到任前,我才派人修繕過。”
李白覺得此人與其餘三人相比真誠許多,便道了一聲謝。
於主簿笑著又道“府衙灶上今日原本是要做瀧州油味糍的,結果趕上後院宰豬,便翻了豬大腸出來,等清洗幹淨了,打算做個嶺南特色的鹵味豬大腸,李縣尹今日可有口福嘍”
七娘聽到這話,眼神“噌”地點亮了。
劍南人愛用蒸肥腸,她幼時跟隨師父在蜀中長大,自然不會聽到豬大腸就嚇跑,反而想起從前在匡山時,趙蕤先生親做的豆花肥腸
瑩白的豆腐花兒,切段的蒸肥腸,配著各式香料,再澆上茱萸紅油兩勺,可香了
七娘搓著小手期待道“吸溜,我還沒吃過嶺南的鹵味大腸呢”
於主簿瞧著七娘,便想起自家年紀更小的兩個孫女兒,肚子餓起來也是這般模樣。
他難免軟了語氣,哄道“今年啊,咱們府衙沒得多餘的銀錢去采買雞牛魚蝦,等明年,潮陽縣年景好些,再給咱們七娘子做上一頓潮州本地腸粉,那個才真真是好東西嘞。”
李白一下就從於主簿的話中抓到重點,問道“都說今年年景不好,究竟發生何事”
於主簿瞧著李白的擔憂之色不像作假,躬身道“這幾年,整個潮州逃戶與日俱增,潮陽縣更是人煙稀疏。李縣尹,如今是荒地遍野,無人來耕啊。”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