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試顯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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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份生辰祝賀,差點讓七娘夭折於六歲。
    李客這個做阿翁的實在羞愧,趕忙叫廚娘操辦了宴席,又是綾羅綢緞,又是玉器珍玩的給七娘送了一通。
    王氏那頭聽說這事兒,醋了好一陣去。
    酒過三巡,父子之間也能趁著微醺醉意,說兩句貼心話。
    李客飽經風霜的臉上染了陀紅,顯得沒那般嚴厲“既然有了七娘,此次回來,便不再出去了吧”
    這問的是李白。
    李白默了一瞬,撈過酒壇給他阿耶斟了小半碗,給自己滿上,暢快喝幹才道“在家中這麽些日子,阿耶當真不知道七娘是何人”
    李客瞪他一眼,沒吭聲。
    七娘見天喊二郎“師父”,他還能猜不出是旁人家的孩子。
    他們李家哪有福氣養得這般機警有膽識的小女郎,隻有一個把三綱五常當親阿耶的木頭閨女罷了。
    李客想著,忍不住偏頭看向七娘。
    七娘在一旁正大快朵頤,見阿翁看她,隻好眼神疑惑地遞上自己啃了一半的羊腿“阿翁,你次嗎”
    李客哈哈大笑“阿翁不吃,我們七娘要吃得壯壯的,單手就能撂倒欺負你的莽漢。”
    七娘一本正經“阿翁,七娘不用壯壯的,也能撂倒莽漢。”
    李白聽得嘴角抽搐“哪有人欺負她,都是她欺負旁人。”
    七娘哼一聲撇開頭,表達對李白的不滿。
    李客初時還不信這師徒倆的話。七娘便啃完羊腿,油手在李白袍角抹了一圈,順帶撈起佩劍給阿翁演示了一套日常練的劍技。
    年近花甲的老爺子雙眸登時亮了,恨不得當場跟李白搶這個徒弟。
    李客雖是商戶,年輕時行走西域,卻也是仗劍任俠之輩。這些年他交了不少朋友,也添了許多仇敵,因而總想與家中保持距離,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老爺子湊近李白,低聲問“七娘究竟是什麽來頭,竟有此神力,劍道一脈天賦也好,當真是個好苗子。”
    這算是誇獎,同樣也是提醒。
    埋首飲酒的李白索性抬了眼,瞅一眼七娘,小丫頭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正教著虛弱的李大郎學揮劍,脖子上那塊玉牌不知什麽時候滑落出來。
    那玉牌的形製,前些年在長安很是流行。
    李白心中歎了口氣,卻沒有退縮一隅不去長安的打算。他忽然轉頭對李客道“阿耶,不論如何,七娘都是我的家人。”
    接著又說“我已經決意要貢舉入仕。此次特地回綿州一趟,過縣試,拿得解書文狀等物之後,便要帶著七娘去長安,參加京兆府七月裏的鄉貢府試。”
    李客怔了怔“我們是商戶,工商之家,不得預於士2,你莫不是忘了。”
    商人之子想要科舉入仕,若是放在唐初,太宗他老人家是斷不能容許的。“士農工商,四人各業”,這才是朝廷對那一時期的指引。而到了女帝當道之後,或許是其母家經商,或許是為了對抗舊士族,商戶慢慢有了進入仕途的機會。3
    開元年間,商戶能夠入仕的概率雖然微乎其微,但李白在揚州進獻了化妝鏡,因而得寧王美言,得個參加貢舉的機會,也不算什麽大事。
    李白想到這些,神色之間有幾分少年時的張揚初現“阿耶,雖是商戶,有寧王做保,我也能搏一次了。”
    李客聞言沉默半晌,才有些悵然若失地笑了。
    臭小子,終究是長成了他阿娘期望的有為郎君模樣。
    做阿耶的,愛總是內斂深沉一些,李客對著兒子說不出鼓勵的話,便看向孫女“那我們七娘可又要離家奔波嘍,這路上要吃好住好少不得銀錢,七娘還在長身體,阿翁得給你備一份長個兒的盤纏。”
    李凝大為震驚“阿耶,我們當年怎麽沒有長個子的錢”
    李客“因為你沒腦子,長個子的錢都能被人騙了去。”
    李大郎掩麵,獨自神傷去了。
    李客對李白要參加貢舉考試倒是不阻攔。
    前些年,二郎總試圖製舉入仕,甚至想走終南捷徑,才真是叫他有些擔心。父子之間為此還吵過幾次架,加上王氏從中挑撥,這才有了李客一氣之下,掏出三十萬貫叫李白滾蛋的事兒。
    如今能有機會踏踏實實走貢舉這條路,讓李客安心不少。
    七娘不懂這些,聽見阿翁要給她營養費,先是一喜,隨後又小聲衝李白念叨“阿郎可得考過縣試,不然,我們豈不是掉錢錢啦。”
    李白“”
    這點出息。
    七娘聲音不算小,李客和李凝聽到了,都忍不住笑開來。
    李凝捂著肚子逗七娘“放心吧,不過是個鄉貢縣試,便是我去也能過,莫說二郎了。”
    七娘震驚“原來大郎這麽厲害”
    李凝總覺得被小丫頭嘲諷了,撓撓頭對幾人解釋“阿耶與二郎久不歸家,怕是還不知曉,如今奉節縣縣尉乃是宋城尉。”
    鄉貢在大唐大行其道,乃是女帝長安元年之後。
    此時的大唐,秀才科已經廢止永徽二年,鄉貢舉送的科目主要為明經、明法和進士科。在此之上,朝廷規定了縣一級的應試為明試,由各地縣尉來負責考校。4
    奉節縣這位宋城尉,便是李白縣試的考官了。
    李客了然“原來是他。”
    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又對李白解釋“是宋城尉便好。他與阿耶有些生意往來,應當會與你行個方便。”
    李白點點頭,對這種“方便”似乎見怪不怪。
    七娘乖乖聽了半天,眼睛越瞪越圓,看李白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師父,阿翁,你們是要拿錢收買縣尉嘛”
    李客一口酒噴出來,笑得前仰後合。
    李白無奈扶額,隻好跟七娘解釋“鄉貢雖然要求先進行縣試,再參加州府考試,但本朝縣一級應試早已形同虛設,走個過場而已。”
    因此,鄉貢中的取解,事實上主要還是靠州府一級考試。
    七娘聽得雲裏霧裏,但明白了她師父沒有試圖走上歧途,便拍拍胸脯放心下來。
    五月中,暑熱在綿州蔓延開時,李白準備好了一應文書,動身前往縣衙參與明試。
    雖說隻是走個過場,但他還是做足了應對。
    臨出門前,李客便將一紙櫃坊憑證交到七娘手裏,叮囑她“進了縣衙,記得先提醒二郎,將大郎欠下的良田銀錢補上。免得被人借題發揮,壞了他的正事。”
    七娘記得牢牢的,一路除了小心抱著劍,還時不時要摸摸懷中的小紙張才放心。
    李白納悶“你怎麽了,猴子附身手閑不住”
    七娘白他一眼“你才是猴子附身呢你全家都猴子附身”說完,小丫頭反應過來,她好像連著自己和阿翁一起罵了,連忙抱著劍邁開短腿跑遠了。
    七娘像小動物一樣記仇。
    之後這一路上,便揚起下巴不搭理李白,任對方如何逗,都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直到到了奉節縣,七娘才拿出憑證,故作老成地命令道“李十二白,阿翁說了,要你去櫃坊取些銅錢絹帛,幫大郎把欠府衙的錢先交上。這樣縣衙才不會借機為難你呢。”
    李白眼角抽搐“阿翁怎麽不直接跟我說。”
    七娘叉腰,無比自信“不成熟,信不過你唄。”
    師徒二人一路打著嘴仗,去櫃坊兌換足額的欠金出來,這才發覺實在太引人矚目了一些。
    七娘看著麵前驢車上滿滿的財帛,歪了歪腦袋“阿郎,我們就這樣直接進縣衙嗎”
    李白很淡定“對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七娘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索性抱劍,雄赳赳氣昂昂地跟上去。
    奉節縣縣衙。
    今日明試,許多士子都聚集在門前。縣尉開門入內考校後,士子們便會遞了文書申請,屆時,隻需等待縣衙下發的家狀和解書等物了。
    李白牽著驢車,又有七娘抱劍護航,實在是顯眼得很。
    門外維持秩序的胥吏們瞧見這架勢,也禁不住傻眼了。見李白停在縣衙門前,那人隻好硬著頭皮上前道“今日鄉貢縣試,非應試者不得靠近。有什麽事,還請郎君明日再來。”
    笑話,這位郎君驢車上一半都裝著絹帛,非富即貴,他才不會輕易得罪。
    李白點點頭,大大方方道“我知道,我也是應試的人。”
    門前一陣寂靜。
    胥吏的眼神忍不住往車上飄,索性問了“郎君這驢車上的東西是”
    七娘連忙湊上來搶答“是給你們縣令的好多小錢錢”
    眾人“”
    好家夥,光天化日,鄉貢行賄啊
    關鍵是一個走過場的縣試至於嘛
    這對顯眼包師徒開口沒兩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豔羨,有疑惑,還有不可思議與看傻子般的關懷眼神
    李白知道這是誤會大發了,連忙搖頭道“別聽這丫頭胡說,這是欠府衙的銀錢,今日正好明試,便一道來歸還。”
    胥吏更淩亂了“欠這些都是”
    李白隻好自報家門“正是。綿州李氏,先前與府衙有些田產上的交易。”
    “噢”胥吏露出一副了然神色,看李白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同情。
    人群中士子們也竊竊私語起來
    “青蓮李大郎,敗家最在行。”
    “這是李二郎吧,有這麽個哥哥真夠糟心的。”
    “可不是說嘛,不知那麽多旱田買回去該如何回本。”
    李白從小到大習慣了這些諷刺與譏笑,少年時他或許會拔劍上去打一架,可今日卻沒有這個打算。
    他想走的路,得學會蟄伏。
    李白握了拳不語,身邊小小的七娘卻不能忍,她將佩劍立在身前,拄著喝一聲“誰說我們大郎是敗家了”
    “什麽旱田,明明都是良田。走著瞧吧,李家大郎能靠這些地發家,二郎也能貢舉入仕噠氣死你們”
    士子們頓時火了,文縐縐地指指點點起來。胥吏見狀,隻好看向李白“郎君,您家這童仆還是管管吧。”
    李白挑眉,似笑非笑“管什麽她說的對啊。”
    胥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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