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諫官遭貶,青史留名! 二合一

字數:10401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穿成李白的抱劍小童 !
    “李謹這案子是陛下授意大理寺卿親審, 所以下手不會輕。”
    李白確認七娘已經睡下,關了屋門,坐上桌嗦了一口麵才繼續道, “李謹在裏麵多待一日, 便少一分生機。明日我會去打探宮中對此事的態度, 二娘,這個人我們家是決不能坐視不管的,此番凶險,保不齊摘了官帽甚至是腦袋,你若是”
    話未說完, 李白的嘴被許葭塞了一口湯餅給堵上。
    許葭堅定看向他“吃飽了早些休息, 明日才有力氣做事。”
    “另外,我聽我阿翁以前說起過,大理寺審問骨頭硬的文士, 向來以誅心為上,廢了慣用手, 在脊梁骨上紮針都是慣用招式。你若要救, 一定得趁早。”
    拖得久了,那人怕是自己就不想活了。
    李白微怔, 緊了緊手中的食箸。
    這是他第一次這般直接的意識到, 七娘果然不適合久住長安。
    次日一早, 李白前往中書省當值,才聽聞宮中出大事了。
    王昌齡拉著他避開旁人, 道“皇太子李瑛自從搬出東宮之後,看管甚嚴,早就有意與陛下緩和些關係,便要太子妃薛氏多多走動。這宮中後位高懸, 薛氏腦子一打結,竟尋上了武惠妃。”
    “昨日,太子妃失言於武惠妃麵前,惠妃借此告到了陛下麵前,還扣帽子,說太子母妃勾結太平餘孽,不配諡號為和。”
    李白聽得匪夷所思。
    皇太子李瑛的生母乃是趙麗妃,是樂工趙元禮之女,出身低微,以色藝侍人,哪裏來的結識太平黨羽的機會。
    武惠妃顯然是聽說了最近陛下追查此事,才想出這麽個餿主意,想借機拉太子下水。
    她難道以為這樣壽王就可以上位了
    李白與王昌齡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荒謬可笑”四個字。
    武惠妃的小伎倆終究不會成功,但卻給李白製造了一個機會。
    一個能夠合情合理救出李謹的機會。
    南熏殿內,李隆基正撫掌大笑。
    武惠妃賣了一通蠢,充分向帝王展示了自己的無知淺薄,反而完美地取悅了李隆基。惠妃麵容嬌媚,身段也柔,最重要的是表麵聽話,內裏更玩不動心機。
    是最適合做寵妃的人選了。
    李隆基伸手將跪在地上的人扯進懷中“你啊,朕看你三日不教訓,就要上房揭瓦了。”
    武惠妃借坡下驢,楚楚可憐道“陛下,妾隻是想為陛下分憂。看您為此事著急上火,這才一著急,將太子妃都誤解了。”
    李隆基將美人攬進懷中,也不戳破此事,抬手揮了揮,示意高力士帶人都出去。
    高力士垂眸,點了熏香正要出殿門,外頭傳來內侍稟報“聖人,起居舍人李白在外求見。”
    李隆基被打攪了興致,不耐煩道“他來做什麽”
    帝王禦殿朝會時,左右起居舍人才會對立於殿中,記載皇帝言行,抄送史館留作底細。今日又不上朝,他又想幹什麽
    內侍垂眸,低聲道“他說,是來檢舉太平黨羽的”
    這話顯然叫李隆基感興趣,遂傳了李白進殿。
    李白也果真沒有叫帝王失望,一來便指認藏在殿內的惠妃“陛下,臣檢舉宮中武惠妃,通過壽王殿下傳遞消息,授意弘文館講經博士李謹自導自演一出太平餘孽事件,意在針對太子儲君之位。”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這裏連夜寫了奏疏,有理有據,還請陛下過目。”李白說著,就去掏懷中奏疏。
    事情被李白曲解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武惠妃果真有頭腦一般。然而寵妃究竟幾斤幾兩,李隆基還是心知肚明的。
    說話聲靜下來,耳邊隱隱便傳來惠妃的低聲啜泣。
    李隆基頭疼地將李白攔下“愛卿多慮了,此事係為誤傳。”
    “怎會,陛下審問十王宅眾奴婢半月有餘,線索全都指向壽王殿下與那弘文館講經博士,人證確鑿”
    “朕說了,是誤會”
    帝王似乎怕李白將此事鬧大,畢竟武惠妃誣陷趙麗妃是事實,太子那頭已然與她結了梁子。若是鬧大,他也沒法在明麵上偏幫。
    李隆基咬牙切齒地看著李白,讓步收買道“李謹朕會即刻命人放歸。另外,愛卿雖誤解此事,但一心為君,當得嘉獎,就晉為五品右諫議大夫吧。此事到此為止,高力士,去著人擬旨。”
    李白作出一臉喜色謝了恩,心中卻萬分詫異。他著實沒想到,陛下會為了一個武惠妃輕易動搖到如此地步。
    美色從不會誤國。
    當權者色字當頭,才是誤國的一把大刀啊。
    大理寺次日辦完手續,便火速將扣押許久的李謹放歸。
    這人如今是個燙手山芋,由誰壓著都怕死在自己手上,徒惹許多麻煩。因而流程走得異常快,七娘他們才剛到大門外,李謹就被人從裏頭押解著推了出來。
    夫子出來時,已經被廢去了一隻右手。
    文人提筆的手與將軍上陣提刀同等重要,更不要提像他這樣滿腹經綸的才學之士。李白垂眸瞧了七娘一眼,希望小家夥不要太難過。
    七娘卻比他想的要堅韌樂觀。
    今年長高不少的毛丫頭,像隻歸巢的小鳥撲向李謹,到了跟前卻又擔心撞疼他,連忙減速頓下來,變成一副弘文館內的乖學生樣兒。
    李謹唇色慘白,還能牽起一個淺笑,抬起左手輕輕撫了一下七娘的發頂。
    七娘瞪圓了眼“夫子,你這麽溫柔,我還有點害怕。”
    這話叫兩個長者都換上一副笑臉,氣氛便沒有原先那般冷肅了。
    李白跟上去,知道有些話不方便在外頭說,隻好感激向對方揖手道“我替七娘,謝夫子為師之恩。”
    李謹搖了搖頭“你不必謝我,這本是我薛家應得的。”
    李白聽他公然提起薛家,掌心握緊了一些。
    這些日子,京中查那殘缺陣法,也傳出不少流言蜚語,李白聽過的就有好幾版。其中一個關於“小諸葛”的奇聞,叫他心中一下子全都明白過來。
    這位小諸葛昔日太平公主府的軍師、幕僚、座上賓,應當就是七娘的生父。
    而作為太平公主直係孫的李謹能認得此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冥冥之中,七娘身邊好似在重新凝聚起一股力量。
    李白很擔憂,七娘會不會為那力量所脅迫,最終落得先天政變失敗者的下場。
    他想,是時候該鬧出點亂子,請陛下送他們出長安了。
    太極宮主殿內。
    李隆基看著張九齡、賀知章幾位老臣預謀而來,忍不住眯起眸子,將來人都打量一番,而後視線落定在七娘身上。
    今日,唯有七娘是他特意召見的。
    李謹的嘴裏問不出實話,李隆基便把主意打到了弘文館其他人身上。崔館主等一幹學士已經傳來問過話了,什麽都沒探聽到。
    叫七娘來,不過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畢竟李謹是帶了她兩年的講經博士,或許,曾經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也說不準。
    李隆基雖然先前答應了玉真,要放七娘做個普通人,可遇上姑母相關的事便動搖了。
    隻是問幾句話,也不算毀約。帝王這般想著,招手喚七娘“許久不見,你來朕身邊。”
    七娘左右瞧瞧,發現說的就是自己,隻好委屈巴巴看一眼師父,認命地挪上去。
    李白見李隆基先把七娘召到身邊,有些心慌,索性頭一個站出來“陛下,臣有一言請求當庭進諫。”
    李隆基冷哼一聲“右諫議大夫近日上書頻繁啊,朕勸你不妨悠著些,免得馬失前蹄丟了帽子。”
    李白不為所動,伏地請命“此為諫官之本,微臣責無旁貸。昔日陶潛唱歸去來辭辭官而去,今微臣願效仿,彈劍唱詩陳情,若有不實之處,任憑陛下責罰”
    李隆基聽膩了通篇大論的諷諫書,對詩文倒是有幾分喜好,且李太白的詩向來不錯,索性給高力士遞個眼神“去取劍來。”
    須臾,有內侍盛著一柄金光寶劍而來,李白雙手接過,褪下劍鞘,來到大殿正中。
    彈劍唱詩,本就是唐人最為盛行的浪漫之一。李隆基一手撐著下巴,像看樂子一般,看向殿中這群臣子們。
    劍身發出錚錚餘音。
    李白深吸一氣唱道“蕭蕭長門宮,昔是今已非。桂蠹花不實,天霜下嚴威。”1
    此詩一出,四座嘩然
    長門宮可是先皇後的寢宮。
    七娘站在李隆基身邊,故意搭話膈應他“開元十二年,王皇後因為擅自使用霹靂木求子,被有心人定性為符厭之術,廢後打入冷宮。如今先皇後已逝,長門宮門庭冷落,武惠妃宮中倒是熱熱鬧鬧的,可真是巧呢。”
    帝王自然聽得出來
    這詩分明就是在諷刺他與惠妃。
    當年廢後詔中,他親筆寫“皇後天命不祜,花而不實”,李太白就敢借著桂花樹諷刺他這個天子荒唐。
    李隆基對當年之事多少有幾分心虛,閉目平息著心中怒火,不想搭理這對父女。
    李白情緒激昂,繼續彈劍高聲諷諫“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跪進雕胡飯,月光明素盤。”2
    七娘又開口“這是阿耶遊曆途中借宿一家農戶時所作。州縣府衙橫征暴斂,這農家窮得揭不開鍋,隻能去采些野生的菰米來招待。阿耶知道後十分羞愧,根本吃不下。”
    殿前的彈劍唱詩之音依然在繼續。
    “吳牛喘月時,拖船一何苦。水濁不可飲,壺漿半成土。”3
    “這是阿耶遊曆淮南道雲陽縣,見到那裏的船夫拖船所作。”七娘看向李隆基,“陛下知道嗎當時淮南道在開鑿新河,需要從雲陽水路運送石頭過去,他們為了拖船,指甲都爛光了。”
    李隆基不願對視這種太過純淨又澄澈的眸光,煩躁地蹙眉“你給朕閉嘴,往邊上站。”
    七娘就怕老皇帝要留自己,聞言哪有不應的,貓著身子就順牆根挪到了李白等人身後。
    她知道自己大抵是安全了,便有些擔心起師父與幾位相公來。
    李白結束了唱詩,奉上佩劍,李隆基便以為到頭了。
    然而諷諫詩僅僅隻是個開篇。
    李白以詩文痛陳遊曆一年來所見所聞,暴露當下朝廷的種種弊端之後,賀知章作為戶部侍郎便緊跟著上前發言。
    “陛下,臣亦有本啟奏。”
    “朝廷得了岩鹽之法,將采鹽收歸官府,這本該是好事一樁,隻是這兩年來皇家特許的鹽商不斷,大小十餘家,不知是誰起了頭哄抬鹽價,如今淮南等五道鹽價,比起先前還高出四成。”
    李隆基倒是沒想到這一茬。
    確實,他原先隻對七娘一人開放了私鹽販賣權,想著大小也是個皇商,足以讓她富足一生了。可這件事之後傳到後宮,妃嬪們連著皇親國戚一鬧騰,便又允了惠妃家中,還有別的幾家
    帝王轉念又想,不過幾個皇親,大唐如此繁盛,怎麽會養不起
    朝臣們頭一次聽到陛下如此光明正大的袒護偏幫,那份驕傲溢滿險些讓張九齡氣暈過去。這位老臣也不是好相與的,將矛頭徑直對準了武慧妃。
    張九齡隻說了一句話。
    “武惠妃設計太子妃薛氏,構陷皇太子,挑撥陛下與儲君之間門的關係,難道不當問罪嗎”
    談到儲君話題,李隆基變了臉色,沉聲嗬斥“放肆”
    殿中沉默許久。
    高力士垂了眸子,為李隆基辯白道“大相公怕是誤解了,聖人思慮的是吏道,是錢財,是軍政,而非僅僅隻有儲君。”
    東宮若勢強,聖人能掌控之事便會減少,如此,難保不會有被逼宮的一日。
    自大唐建朝以來,這樣的事兒還少嗎
    張九齡沒有接著再放肆,李白卻補了一句“如此說來,陛下袒護武慧妃,難道是有以壽王為儲之意”
    諫臣當直,李白此番恪守人設。
    李隆基果真怒火滔天,掀翻了桌上的奏疏,砸向李白“你當朕不敢貶了你嗎”
    “還有你,張九齡,朕的張相公。朕春秋鼎盛尚在人世,輪不到你等操心儲君的廢立問題”
    帝王起身,在大殿高台上審視一圈,下令道“著中書侍郎草擬旨意,中書令張九齡結黨營私,有意插手皇家內務,即日起罷相權,貶官廣州刺史。嶺南道正好缺個人管,另設嶺南五府經略討擊使,由他一並兼任。”
    見張九齡不吭聲,李隆基又補充“等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如何事君,再回長安接著做你的大相公。”
    他接著轉向另一人。
    “右諫議大夫李白。”李隆基眯眼看去,這回可就不客氣了,“狂傲無德,自視甚高,屢次藐視天威,是為不敬。著隨同張九齡一道發往嶺南,任潮州潮陽縣今汕頭下轄縣縣令。下月月初上任,不得有延”
    李隆基接連發落了中書令與右諫議大夫,其餘人便跟著跪了一地。
    這個時候,無論底下人心裏怎麽想的,跪總是要跪的。皇家尊嚴神聖不可侵犯,天威同樣也是他們這些人捧出來的。
    滿殿寂靜中,張九齡摘了頭冠,攜李白跪地謝恩。
    李白大鬧一場得償所願,心中總算舒了口氣。
    他抬眸,與李隆基探究的視線對上,便衝著殿上人叩首,高聲再次謝恩道“諫官遭貶,青史留名。微臣李白敬謝陛下天恩垂憐”
    李隆基氣得直接倒回了座椅上。
    高力士快步上前扶著老皇帝,用隻有他們主仆能聽到的聲音勸著“聖人萬萬忍住,若是將今日在場的諫官都斬了首,那可真成了故紙堆裏挽不回的一抹黑啊”
    李隆基閉目靠在椅前,雙手攥緊了扶手。
    許久,他從唇縫中擠出幾個字“沒什麽事,就都退下吧。”
    帝王心中知曉,開元十八年的初夏,必然要在史書上留給李白與張九齡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局,他看似贏了,實則滿盤皆輸。
    從興慶宮蒼黃的宮牆裏出來,李白便瞧見李謹不遠不近地候著。
    他手傷依然不大好,整隻右臂軟塌塌蕩在空中,用不得一點力氣。
    七娘率先跑上去,比起從前那副繞著李謹走的樣子,變得親昵不少。李謹也隱晦地從上到下打量一番,確認七娘完好無損,才用眼神詢問著看向李白與張九齡。
    張九齡幾經貶官,早已習慣了,攤開雙手笑道“老夫混了個新官位,統管嶺南的五府經略討擊使。雖然地方偏了些,可到底也算是一道之首,能護得住他們。”
    這一年,嶺南節度使尚未確立,五府經略討擊使便是節度使的前身。
    有張九齡這棵大樹在,李白與七娘確實可以做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李謹聞言放心下來,向兩人揖手道“人沒事便好,留得青山在。”
    李白看向張九齡,這才有空問他“大郎今日本不必如此相陪,這是李白一人之意。”
    張九齡望著他“今日聽太白彈劍唱詩,我才覺出待在長安久了,果真是失察民心民情。下去走一趟,於我再好不過。”
    李白笑笑,從腰間門的蹀躞帶上取了桑皮紙酒囊,掀開蓋子仰頭豪飲之後,用官袍的袖口抹去唇邊,隨手將酒囊拋進了張九齡懷中。
    張大郎手忙腳亂才給接穩了,疑惑地看向他。
    李白道“既然是同往嶺南的人,這酒就當是李白與上官的賄賂了”
    張九齡失笑“太白這般暢快,不知情的人還當你我是右遷升官了呢。”
    七娘聽到這話,觀察了一會兒李白,覺得師父果然是真心喜歡這次貶官,便也跟著樂嗬起來。
    出了春明門,天邊遠山處一輪斜陽高掛,正欲躍入崇山的懷抱之中。
    李白攜七娘在前開路,身後是張九齡被李謹勸著,正無可奈何又不失斯文地飲酒。
    此情此景下,一種別樣的情緒叫囂著,要從李白的胸腔中迸發而出。
    他似乎有感於時下的長安,有感於他們這群人在做的事情,索性大步向前邁去,放聲吟起詩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4
    李白今日吟唱詩文數篇,唯有這一篇,乃是歌以詠誌。
    身後的人不知何時都停了交談,默默品著這首詩文。
    青天肥水之間門,伴著唱詩聲,七娘將手放在唇邊,吹響一聲悠揚嘹亮的口哨。夕陽西下,長安城歸巢的燕群便聞聲轉向,盤亙在春明門上空,久久不肯離去。
    “你們看,下燕子屎啦”七娘歡呼道。
    張九齡許是喝的迷糊了,泛著酒嗝讚了一聲“好屎”,也不知是在誇李白,還是誇天上的燕群。
    李謹夫子扶額歎惋,催促著挑事的毛丫頭莫要淘氣。
    七娘彎起唇角,對著眾人做了個鬼臉。
    蟲毒遍野,霧障環生,五嶺之間門山路難行的嶺南道,它既是陛下設下的困局,也是脫出重圍的新機緣。
    這回,攢的八卦積分總該派上用場了。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