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給我的印象確實有些尷尬……”
    羅伊德低聲念叨著這個體係的名字，不由得癟了癟嘴。
    他對於【庇護】的看法和評價，一直都不太好，而且也不僅僅是他，在外麵的風評也是差不多的，普遍認為完全無法與【否決】、【智識】、【具現】這些體係的人氣和強度相比，在六大合法體係中像個小透明一般。
    不過托雷多教授倒是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雖然【庇護】有著諸多問題，但嚴格來說，它其實是才是最古老的體係，比【救贖】還要曆史悠久，最開始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精神汙染剛剛開始蔓延那時了，也就是末日前最後那段輝煌時代的尾聲……
    它從一開始，就是那個時代的人為了應對精神汙染所開發出來的體係，嗯……這麽說或許不太準確，畢竟那個時代還沒有超凡體係和超凡者這種概念，應該說是‘力量’會更貼切一些。”
    很顯然，他對【扭曲】了解的不太多，還不知道【扭曲】的曆史其實更加悠久。
    但羅伊德又不是來做科普的，便沒有反駁這處小細節上的錯誤，隻是好奇的問道：
    “既然是這樣的背景和前提，那【庇護】如今的表現卻讓人失望，是不是代表著它其實不太適合如今的我們？”
    “我認為應該還沒到這種程度……核心問題還是出在他們的聖者，也就是0-006，它是不完整的……”
    托雷多教授搖了搖頭，又伸手敲了敲桌子，讓一壺下麵帶著小輪子的咖啡壺自己過來給兩人續杯，然後繼續闡述著自己的看法：
    “我其實還挺喜歡參加曆史係那邊的考古活動的，也曾仔細研究過那段時期的曆史，在那個時代的尾聲……姑且就叫它‘黃昏時代’吧？一般史學家認為應該是從第一位【璀璨黃金】的莫名失蹤開始的。
    雖說在大家的印象裏，那段時期仿佛隻是短短的一瞬，但實際上還是延續了22年之久的，直到人類所知的最後一位【璀璨黃金】的離奇隕落，史學家才認為末日時代正式到來。
    所以那個黃昏時代的人類還是頗具底蘊和積累的，各種知識也沒危險到如今的地步，就連密茲卡托克都還未陷落，讓人們能夠針對精神汙染的威脅，做出了很多嚐試和努力。
    0-006就是其中的成果，並且是相對完善和有效的。
    我們曾經發掘到有關0-006的設計方案，如果0-006能夠達到最開始的設計預期，那麽【庇護】應該能比【救贖】更善於對付精神汙染才對，並且還是全方麵的那種！
    從魔物散發出的，到禁忌知識所攜帶的，再到那些高位存在所傳播的，統統都能應付。
    甚至它在理論上還應該具備著將精神汙染轉變為超凡力量的效果，隻不過……呃？羅伊德？你怎麽了？”
    托雷多教授本來說得好好的，卻看見羅伊德猛的一下睜大了雙眼，露出滿臉驚愕的神色，仿佛聽見了某個爆炸性的大新聞。
    可我隻是在說一些公開可查閱的曆史資料啊？雖然在外麵現世這些資料是違禁的，但在密茲卡托克裏還是不難了解到的吧？
    至於這麽震驚嗎？
    可羅伊德卻是整整愣了三秒，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啊……抱歉，剛才忽然想岔了，請繼續說。”
    說著，他又咕咚咕咚的灌下幾口齁甜的咖啡，讓自己壓壓驚。
    他顯然是被‘將精神汙染轉變為超凡力量’這句話給震驚到的。
    他對於這個，可以說是非常熟悉了……
    隻是眼下羅伊德還沒繼續展開聯想，又聽見托雷多教授繼續說道：
    “好吧……隻不過0-006終究還是沒能達到最初的預期，可能是因為最開始就不夠完整，也可能是因為對它的發掘過程出了些岔子，這才導致了【庇護】如今的尷尬局麵。
    這無疑是讓人非常遺憾的，所以時至今日，也依舊有人對【庇護】和0-006寄予厚望，我姑且也算是其中之一吧？並且還參與過幾個完善和修補0-006的項目。”
    托雷多教授說著，又無奈的笑了笑，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隻可惜沒起到什麽效果，甚至就連維持現狀都很勉強，需要另一件古代造物，代號0-266來幫忙輔助和穩定，才能維持住目前的穩定。
    不過說起這個0-266，也是非常神奇，她外表居然是個漂亮可愛的小丫頭，看著和我女兒差不多大，並且還擁有完整的自我意識和人類身份的自我認知，感覺就像真正的人類女孩子一樣，以至於學院這邊都不太好對她展開太多研究……
    而且她居然是0-006的設計原型？讓我一直很費解，當時的人類既然都能做出和人類相差無幾的‘聖者’了，為何在0-006身上又放棄了人性和自我意識呢？
    對了，前陣子我還聽說過，有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大膽狂徒，居然見0-266漂亮可愛，就想把她拐回家裏，差點引爆一個大炸彈，幸好學院的希爾蒂娜教授，也就是外麵的否決聖者及時製止了這瘋狂的舉動。
    哼！真不知道那瘋子是怎麽想的，難道是沒見過女人嗎？怎麽敢幹出如此瘋狂的行徑？要是讓我遇見那家夥，肯定得讓他知道我的……呃？羅伊德？你的臉色怎麽越來越難看了？是咖啡太苦了嗎？”
    “沒……沒有……我隻是在想，那瘋子真是可惡啊，幸好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也沒出什麽岔子，哈哈，哈哈……”
    羅伊德心虛的說著，連忙岔開了話題：
    “那如果說完整的【庇護】體係，或者說符合設計預期的0-006，又會是什麽樣的？”
    托雷多教授倒也沒想太多，就順著羅伊德問題解釋道：
    “這個……按照學院這邊對【庇護】最開始的預期，認為它應該是能幫忙分擔精神汙染，抵禦魔物的襲擊，並且將精神汙染和敵人的攻擊轉換為自己的力量，用來反擊敵人，形成一種很理想的攻守轉換效果……
    並且這種效果應該是群體性的，也就是說在其體係內的每一位超凡者，所遭受的每一次精神汙染，都能讓0-006變得更加強大，之後的反擊也會更加凶猛。
    如果它真的能達到這種地步和境界，那絕對是我們對抗精神汙染，乃至那些居心叵測的邪神子嗣的最強力武器！”
    托雷多教授說著，又揮了揮拳頭，但馬上又換成了遺憾的口吻，補充道：
    “曾經有不少人認為，【庇護】才應該是人類未來的道路，但很可惜，0-006的表現實在是讓人失望，或許那些美好的構想，連當時的古人都做不到吧？
    反正我們後麵針對0-006進行的那些研究，發現它距離這一設計思路還有著很遠的路，甚至缺少了一些最重要的核心組件，所以如今才是這樣一副尷尬的樣子……
    關鍵是我們目前還無法確定，它究竟是缺少這方麵的設計？還是說我們暫時沒挖掘出來？如果是後者倒是還有點希望，可如果是前者的話……
    那它簡直像是個定時炸彈一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失效了，到了那時，整個歡愉之城恐怕都會生靈塗炭吧？”
    羅伊德聽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
    “那0-266呢？她究竟又是個什麽樣的存在？或者說，她的設計預期又是怎樣的？”
    “很遺憾，我們沒有找到有關她的設計文獻，後來簡單的研究了一下，大概可以把她看做一個初級版本的人造聖者，與0-006之間能形成某種微妙的聯係，讓她能對0-006進行一些控製和約束。
    所以我們一般認為，她可能是0-006的一種保險措施，避免0-006產生不受控製的自我意識，導致失控什麽的；
    當然，她也有可能是一種增強和控製措施？畢竟0-006如果真能把精神汙染轉化為超凡力量，那還是需要一個人去施展和發揮，或者引導這些力量的。
    說到底，一個有血有人，有人類認同的小姑娘，總是要比一部冰冷的裝置更容易掌控和交流的。”
    “原來如此，這聽上去確實是一種更合理的運行模式？”
    羅伊德又繼續問道。
    “對，單從設計思路上來看，比現有的聖者和超凡體係更加安全和穩定，隻可惜沒能完全實現……”
    “那現在，還在對這兩位‘搭檔’進行研究嗎？”
    “沒有了。”
    托雷多教授攤了攤手，又似笑非笑的說道：
    “或許外麵的教團和民間機構在進行吧？反正密茲卡托克這邊進行過的幾次研究沒有取得有效進展後，就逐漸放棄這條路線了……
    說到底，我們的資源和人力總是有限的，何況現在大家對於未來的路徑始終沒有一個決定性的主體思路，都在各自嚐試著自己領域的可能，連藝術係都覺得歌聲、愛、希望這些能用來拯救世界呢。”
    說著說著，他忽然露出一副靈光一閃的表情，伸出手指往天上一指，像是要給人下碗麵一樣，又繼續說道：
    “既然你對0-006如此感興趣，那我們不妨一起開個相關的學術項目如何？
    正好歡愉之城因為外麵的異變可能會遭遇麻煩，如果能把【庇護】體係進行完善的話，非但可以輕鬆解決他們自己的危機，甚至還能幫助其他城市更好的渡過難關，這很有研究的價值啊！”
    羅伊德一聽這個就來勁了，可心裏也不免有些擔憂，連忙問道：
    “好是好，但我是空間係的，幫不上忙吧？而且嚴格來說，我加入密茲卡托克還沒多久，雖然名義上有個‘助教’的頭銜，但……”
    可托雷多教授那邊卻笑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
    “那就是你多心了，不管你是助教還是新生，就憑你那枚‘傑出貢獻’獎章，你想要開學術項目，還有人能反對？
    甚至不管說你能幫上多少忙，就憑伱這個‘最年輕的傑出貢獻者’頭銜，都能吸引到很多人參與項目了！否則這種前景不明的項目，會有多少人願意參加？
    何況你對空間的了解和把握，無論如何都是能幫上忙的，不然光是往返學院和歡愉之城，都能讓人焦頭爛額了。”
    聽他這麽一鼓勵，羅伊德自己倒是沒什麽疑慮了，反倒是擔心起托雷多教授來：
    “我這邊倒是還好，可你應該很忙吧？參與這種大概率可能會失敗的項目，會不會有些……”
    “哈哈！我更是沒問題的！我原本就對0-006寄予厚望來著，一直沒有放棄這條路徑，隻是實在找不到誌同道合的同誌來一起繼續了，幸好今天遇見了你！
    而且我剛剛才療養回來，正發愁手頭沒有好玩的項目，要是不趕快自己找個感興趣的忙碌起來，指不定巴利教授又會給我塞一攬子活過來幹……”
    於是就這樣，兩人一拍即合，把這個新的學術項目給大概定了下來，並且簡單捋出來了一套方向和規劃，並且明確了兩人在項目前期的分工——
    托雷多教授主要負責填表單走流程這些既定項目，以及後繼的人員招募；羅伊德則主要負責搞定院長，讓他同意並下撥經費，然後提前建立起去往歡愉之城的便捷通道，就是類似於學院裏常用的傳送陣。
    接著兩人便按照分工各自忙活了起來，托雷多教授這就開始做文件，羅伊德則直接跑去找到院長，給他簡單說了下計劃。
    院長聽完之後，看不見的身軀擺出一副敲擊手背的姿勢，思索了一番之後，說道：
    “嗯……托雷多居然還沒放棄嗎？還成功把你給拉入夥了……”
    說罷，他再次陷入了沉默了，在羅伊德麵前思考了足足半個小時，像是遇見了某個十分為難的問題？
    這讓羅伊德有些心裏都開始打鼓了，這種事有那麽難以做出決定嗎？難道是因為經費問題？學院裏的經費已經如此緊張了嗎？
    好在最後院長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好吧，我原則上同意，但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你需要先說服希爾蒂娜同意你參與。”
    羅伊德愣了愣，完全沒想到院長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呃……我想去歡愉之城幫自己的‘小女友’，怎麽敢告訴‘青梅竹馬’的？
    院長您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想要看我後院失火，奔赴鮮血的終末？
    羅伊德一時間沒想好該怎麽來辯解，又聽見院長催促道：
    “怎麽樣？能接受嗎？”
    “當然是沒問題的，隻是……這事和希爾蒂娜沒關係吧？她應該還在忙著處理自己地盤上的異變吧？”
    “嗯？怎麽會沒關係呢？這可是與她密切相關的，難道她沒有告訴過你嗎？”
    院長的一記反問，直接把羅伊德問得直撓頭。
    “告訴我什麽？”
    “看來她是真的沒告訴你，那就得你自己去問她了。”
    ……………………
    羅伊德沒辦法拒絕院長的條件，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然後又回了自己宿舍，一邊用鉗子和錘子做著飯，一邊消化著今天獲取的這一大堆信息量。
    首先可以確認的一點是，自己先前在托雷多教授麵前露出窘態，其實是自己嚇自己。
    雖然自己的麵板也具備著吸收精神汙染的功能，但顯然和歡愉之城的聖者沒什麽太大關係。
    嗯，絕對沒有的，自己這麽大一個人類，還有著謙遜低調成熟穩重矜持內斂嫉惡如仇以及精湛廚藝等一大堆優點，怎麽會跟一件沒有自我意識的死物扯上關係？
    何況自己的麵板，是靠自己的努力拚搏奮鬥才覺醒的，與什麽古代文明也沒什麽關係。
    所以不可能的，僅僅隻是設計思路上的巧合撞車，說明古人還是很聰明的，知道要想辦法把精神汙染轉化成力量。
    接著他又堅定了一下自己對於艾洛洛的情感，肯定都是因為她漂亮可愛，好看好舔，心思單純，經曆淒慘，容易喚醒內心的保護欲，還很會撒嬌很會黏人，而且每次見到她還都是一副任君采摘的樣子……
    絕對不會是因為其他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
    至於艾洛洛對自己的情感，應該也是因為自己玉樹臨風英俊逼人，耐心細致體貼溫柔，再加上還救過她。
    絕對不會是因為其他什麽莫名其妙的原因！
    然後羅伊德又總結了一下自己對於0-006這個‘人造聖者’，以及【庇護】這個遺憾體係的看法。
    大概就是想法很夢幻，現實很骨感……
    古代人雖然提出了很好的設想，然而可能是因為時間緊張或者其他緣故，沒能實踐出來，確實讓人非常遺憾。
    那麽自己進行一下嚐試，看看能不能彌補這份遺憾，也是合情合理，對人類未來有益的嘛！
    絕對不是因為真的很想幫自己的‘小女友’！
    嗯！所以我一定要堅持立場，等見到希爾蒂娜之後，再用我的立場和構思來說服她！
    如果不能說服她，那就……
    說服她？
    羅伊德這一番胡思亂想的最後，又落回到了希爾蒂娜那個沒有告訴自己的‘小秘密’上……
    雖然院長一點都沒有透露，但羅伊德畢竟跟希爾蒂娜膩歪了這麽久，多少也是能猜到點什麽的。
    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麽男女情感上的問題，不然院長肯定就直接說了。
    所以更大的可能，應該是存在形式？或者說……組織架構？
    在羅伊德看來，無論如今的0-006如何讓人失望，但它這套無意識機械來負責抵禦精神汙染，有意識的美少女來負責約束掌控的運行模式，還是值得肯定的。
    而羅伊德隱約能感覺到，希爾蒂娜可能也是借鑒了這樣的方式……
    雖然他也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隻是他發現，希爾蒂娜隻在自己的【思維領域】和她的閨房，還有占用自己的【投影】時，才能在自己眼前露出那副絕美的身姿。
    而且在外人眼中的希爾蒂娜，符合人類對於聖者的一切想象；
    但在自己懷裏的希爾蒂娜，卻符合自己對‘青梅竹馬’的一切幻想。
    人前人後的差異，是很難做到如此鮮明的……
    再考慮到其他幾名聖者的精神狀態，普遍都不太樂觀……
    所以羅伊德才聯想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