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願看著她。
    隻是紅著眼，在她麵前認真低垂著頭。
    自從他醒來，回想起東洲爆炸，他每時每刻，午夜夢回時分。
    都會想到她。
    他待在東洲野戰區，也是為了留在這。
    離她更近一些。
    在秋風湧起的時候，看著軍區周圍滿目的紅，沈願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
    那場爆炸，涉及到了Y國和東國，最頂級的絕密。
    沒有多少人知道，甚至沒有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就好像，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裏，他隻是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下來的，一部分新聞材料。
    但那些被視作新聞報道出來的材料，真實存在過。
    見到沈朝惜的那一刻，薑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他穿著軍裝，站在軍方大樓外，隔得不遠，像是看錯了。
    像是，每一次做夢的時候，他都還能看到他的老大，和他一起走過的所有第一軍區曆經過的路。
    那是他們的來時路。
    薑沉看著她，看著看著就笑了。
    笑著，忽然就眼底艱澀起來。
    而跟在薑沉身後的五六人，其中有兩個是沈朝惜身邊的軍官。
    他們全都震驚，欣喜看著他們眼前出現的人。
    最開始是不可置信，到最後，竟然像是確認了。
    那就是他們的首長。
    是他們首長回來了。
    軍區褪色的樹梢枝丫，也在瞬間有了顏色。
    然後，他們跟著薑沉身後，看到首長兩個人相視而笑。
    Y國，有他們第一軍區各個管轄區。
    但沈朝惜回到第一軍區的那天。
    就好像是這個嚴肅的地方，再次感覺到了心髒的跳動。
    而東洲的局勢，在這一次，得到了逆轉。
    第一軍區。
    “敬禮！”
    宏亮的聲音，伴隨著那麵鮮紅的國旗飄揚回蕩在整個第一軍區的上空，無數雙眼睛。
    整齊列隊，宛若江濤滾滾，虎狼之師，氣勢駭人。
    上百個黑色的棺槨，蓋著鮮血染紅的旗幟，穿過他們的軍區，數萬萬人。
    “有誰還記得，加入第一軍區的時候，說過什麽？”
    “願以此青春少年，為家國鑄鐵劍，煉鐵骨。”
    “強軍魂，百煉成鋼！”
    “你們是我第一軍區的榮耀！”
    “今日以此，接回赴東洲戰區所有英雄。”
    “你們做到了——！”
    “身先士卒，死戰不退。”
    “不負榮光！”
    話音落下來的一瞬，沈朝惜抬頭。
    當第一軍區最上空，那抹醒目的紅，融進第一軍區每個人的眼裏。
    卻從他們一張張嚴肅堅毅的臉上，看到了屬於第一軍區軍人的鐵骨血性。
    在黑色棺槨穿過的廣場上，紅色遮住了軍區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終於帶著他們的英魂——回家了……！！
    第一軍區，是Y國的脊梁。
    而他們第一軍區所有人，是脊梁之上開出最美的花。
    此花染血……！！
    不負第一軍區。
    不負他們此去少年。
    不負家國！
    不負榮光！
    再次。
    全部的人，昂首注目，以最驕傲的，嚴肅的，認真的。
    敬禮——！
    “禮畢！”
    薑沉為首的第一軍區三方指揮官，全都列於一旁，看向那濃墨悲涼的黑色。
    成為了他們眼中最耀眼的紅。
    心是滾熱的！
    鮮血是紅色。
    紅色存在血液中。
    存在我們的心中。
    存在我們的滿眼目光中。
    目光所及，皆為家國。
    而他們第一軍區的人。
    他們年少青春，他們鐵骨錚錚，他們至死不悔。
    ……
    ……
    ……
    殊不知那日在人群中，在那萬分之一的目光裏。
    陸十五看著那抹紅。
    有人說，想要進第一軍區很難，因為他們是從Y國每個軍區，不同軍種裏挑出來的最拔尖的人。
    可同時，他們的身上承擔了更重的任務。
    他們執行的，是比所有人，更加艱難危險的任務。
    榮耀，是在刀鋒使命之上。
    用鮮血灌溉出來的，最鮮豔的花。
    或許花會枯萎。
    但他們，仍然會前赴後繼。
    從年少入伍，到走進第一軍區，他要比別人多花了五年。
    但那又能怎麽樣？
    心若有榮光。
    那他腳下的路，就是在前方。
    從第一軍區回去。
    一輛車在別墅區停下來。
    別墅內，一瞬間亮起了燈光。
    沈朝惜抬眼看去。
    薑沉：“事先說好啊，我的廚藝，也就一般般。”
    “是你們不肯讓我請客出去吃的。”
    “嗯，知道。”
    沈朝惜彎起眼睛，就這樣輕輕笑了笑，就看到身旁的清俊少年。
    沈願提著手裏的一大袋子菜擦肩過去。
    但是到了廚房，看著桌上那袋子裏的菜，葷素都有，隻不過薑沉看著有些發愣，隻一點點的把包裝裏的東西挪出來。
    然後擺在那，前後忙活了快二十來分鍾，沈願都整理好了幾樣備菜，放好裝在碗裏，想要過去拿一個調料瓶的時候。
    就看到旁邊的薑沉，把砧板上的土豆片切得亂七八糟，大小薄厚都不一樣，還滑了兩片到地上。
    在軍區，有軍區的食堂，有專門的餐食，回家，他在軍區忙得時候，也很少回家。
    但，拿槍，處理軍區的事務，他都能行，甚至還很行。
    “這酸辣土豆片要怎麽弄？”薑沉又切了兩下，還是有兩片很厚。
    就在他犯愁的時候，沈願已經拿起旁邊的刀，將新的土豆絲切好，裝盤。
    薑沉愣住。
    “還得切成絲？”
    沈願低聲：“是酸辣土豆絲。”
    “……”
    薑沉：“原來你早就打算好了。”
    “是你來做菜啊？”
    這些菜買的，全部都是按照沈朝惜的口味喜好，薑沉這才算是看懂了。
    從剛才回來，讓他請客吃飯，然後讓他下廚，不願意出去吃，就是他們早就打定好的主意。
    不過也好，他就說嘛，他廚藝很一般。
    還以為今晚他得忙到半夜了。
    但好在，沈願廚藝很好，手腳很快。
    不到一個小時，五六樣菜就熱氣上桌，擺在了客廳的餐桌上。
    薑沉聞到那飯香味。
    隻顧著誇讚道：“家裏沒個弟弟，看來還是不行啊。”
    沈朝惜挑眉道：“把他讓你？”
    薑沉倒是想，但也隻想了一秒，心裏什麽想法都還沒有呢，就看到對麵的少年抬頭。
    他認真說：“我隻有一個姐姐。”
    得，薑沉搖頭。
    那還說什麽？
    桌前幾人安靜吃著東西，別墅外夜色深沉，但薑沉忽然提到。
    “對了，你回來，跟盛聽還有陸……”
    話到這裏，他突然停住，然後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向沈朝惜，換了個稱呼繼續道。
    “陸首長，說了嗎？”
    沈朝惜：“他們還不知道。”
    但她想了想，抬頭，眼睫輕輕顫了下。
    她說：“明晚，Y國有個國際宴會。”
    那場爆炸……
    她跟沈棲霧兩個人，一個右手受傷，一個生死不明。
    而她明晚，要作為東國代表出席。
    剩下的，等有機會再跟他們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