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倫的異變戛然而止，因為他覺得有什麽東西鑽入了自己的身體裏，瘋狂吞噬著他體內的力量，蠶食著他的精神。
    他舍棄了做人的尊嚴把自己當成嗜血的野獸，經曆過無數次生死進化成了如今這般模樣，他因此不會再因弱小和卑微而受人欺淩，反而能咆哮著去報複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
    他付出這麽大代價才得到的東西，如今正在被剝奪。
    他終於知道自己之前為何要恐懼地逃跑了。
    不是因為鹿不二的血怒。
    而是因為這家夥看他的眼神就不對勁！
    那是獵食者，看到獵物的眼神！
    非常的病態和變態。
    要說鹿不二會吃人，他都信！
    此刻的鹿不二的確嗨到飛起，因為他的暗質經過了大量的進食以後，體積已經有了明顯的進化，論大小足以覆蓋他整條右臂。
    不僅如此，他還能感覺到暗質得到了某種進化，利爪的表麵宛若金屬般堅硬，仿佛覆蓋了一層厚重的鎧甲，堅不可摧。
    這讓鹿不二的右手可以更加輕易的撕裂敵人的身體。
    尤其還是在巴倫的身體也處在硬質的狀態下，即便是異化的利爪在刮擦骨骼的時候也會有些磨損，但也依舊能強行突破。
    要是當時對戰青木的時候有這種力量，何至於如此麻煩。
    就在這個時候，當鹿不二的暗質瘋狂進食的時候，一股陌生的精神衝擊湧上他的腦海，無數記憶碎片炸裂開來。
    他仿佛看到了一間陰暗的實驗室，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
    他被牢牢鎖定在拘束架上，四麵八方都是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有人在他耳邊輕聲低語：“放輕鬆，巴倫·摩爾。你的身體天賦，遠遠比我想象得要好的多，至少比你的養父要強。來吧，吃掉這些腐肉，隻要你能活下來，你就能得到創生母巢這條進化鏈的力量。”
    那個人的聲音輕柔優雅，宛若魔鬼。
    當拘束架被旋轉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具仿佛被骨質鎧甲所覆蓋的腐爛屍體，分明是一具腐屍，卻透著詭異的香氣。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力量嗎？來自創生母巢這條進化鏈的初始異鬼，朽鬼。它所賦予你的不朽之力能夠讓你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男人說完以後，硬是割下一塊腐肉塞進了他的嘴裏！
    他劇烈的掙紮著，無意中看到了實驗室天花板。
    千絲萬縷的金色顏料勾勒成古老的壁畫。
    那是一朵宛若鋼鐵鑄就的巨大蓮花，祂如神明懸浮在半空中，垂落的藤蔓貫穿了大地，無數信徒跪地膜拜，仿佛在無聲高歌。
    巨大的恐懼，巨大的威壓，巨大的震撼。
    這一瞬間，他的身體仿佛要炸開了！
    “目標正在完成轉化！”
    “暗質正在融合，契合度百分之七十四！”
    “該目標無法掌握異鬼術！該目標無法掌握異鬼術！”
    男人遺憾地歎了口氣：“原來也是個廢物嗎？算了，把他拖走吧，先提取實驗樣本，然後扔進絞肉機裏。”
    就在這個時候，微弱的聲音響起。
    “功勳票，治病，救人……”
    男人回過頭來，嘲笑道：“你在說什麽？你的兄弟姐妹們，不都是一群畸形麽？他們是用作實驗上好的材料啊。至於你來參與實驗的報酬，我不是已經給過你了麽？讓你覲見偉大的天神·創生母巢，已經是這種螻蟻這輩子的幸運了，你應該感到榮幸。”
    恐怖的哀嚎聲徹底終結了記憶的碎片。
    鹿不二如夢初醒，就像是做了一場恐怖的噩夢。
    恰好此刻，再次退化到正常人類的巴倫咆哮著起身，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卻被他下意識地一拳轟倒在地上，電弧閃爍。
    巴倫被錘翻在地上，腦殼子嗡嗡的，爬不起來了。
    “你是想要治病，然後參與了某種實驗？誰的實驗，你是怎麽找到他們的？”鹿不二不知道為什麽在吞噬他體內暗質的時候，能夠看到他曾經的經曆，那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夢魘，最深的絕望。
    巴倫似乎被他一拳錘懵了，無法回答。
    這下子就有點尷尬了。
    新手第一次出任務，下手沒個輕重。
    就在這時，巴倫卻吐出一口血沫，嘲笑道：“這你都知道？看來你不是一般的獵犬。天象係，雷霆。這麽好的天賦，為什麽要去給那群人當走狗？為那些畜生賣命？你明明是……吃過苦的人。”
    鹿不二一愣。
    巴倫早就發現了。
    他手上的那些老繭，還有胳膊上的疤痕，皮膚的色澤。
    一個人到底有沒有吃過苦，是可以一眼看出來的。
    “這是罪惡的城市，這是錯誤的世道。我做好人的時候，你們欺壓我。我做壞人的時候，你們指責我。如今我已經獲得了尊嚴，絕對不會屈辱的被你帶回去審問。”巴倫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頓了頓：“我在地獄等你。”
    鹿不二的耳機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鹿不二，側身！”
    鹿不二悚然而驚，仿佛看到了某種東西的反光。
    他驟然轉身，電弧閃爍。
    砰！
    巴倫的腦袋被一根骨刺貫穿。
    至死，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嘲諷的笑容。
    鹿不二的臉上被濺滿了鮮血，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赫然看到頭頂破舊矮樓的房頂上站著一位穿著白色祭祀服的信徒。
    就是這位信徒抬手發出了那根骨刺！
    “薩塔，阿巴路亞！薩塔，阿巴路亞！”
    “薩塔，阿巴路亞！薩塔，阿巴路亞！”
    “薩塔，阿巴路亞！薩塔，阿巴路亞！”
    街區的商鋪裏，那些本在看戲的商販都摘掉了圍巾和帽子，扯掉身上的厚重棉衣，露出慘白的祭祀服，高唱著詭異的詞匯。
    他們同時抬起手，密集的骨質在指尖增殖。
    蓄勢待發。
    關鍵時刻，薔薇拖著用繩子捆在一起的四個侏儒從角落裏衝出來，恰好就看到少年被一群異教徒包圍的一幕，吃了一驚。
    “長官！”
    耳機裏傳來達蒙的聲音：“長官已經就位。”
    黑暗裏亮起了灼熱的光焰。
    “燒天，壹式。”
    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伴隨著一個響亮的響指，灼熱的火焰印記覆蓋了整個街區，每一個異教徒們都看到巨大的火光從地底噴湧而出，轟然炸裂！
    “墮天，貳式。”
    那些渾身燃燒的異教徒們在地上翻滾的時候，空中憑空多出了無數道灼熱的火焰之矛，如流星般從天而降，貫穿了他們！
    爆炸掀起的塑料棚下，龍雀淡然地坐在輪椅上，一頭白發被火光撩起，暴露出棱角分明的麵容，還有流淌著熔岩般的眼瞳。
    隻見他手裏握著一劑針管，狠狠紮進了自己的左腿。
    哢嚓。
    仿佛響起了骨骼破碎又重組的聲音。
    龍雀渾身劇烈地顫動，竟是奇跡般從輪椅上站了出來，他的呼吸和心跳宛若野獸般狂暴，仿佛擂鼓一般，震耳欲聾！
    這他媽的是……神聖暴動症！
    那位站在破舊矮樓頂上的異教徒看到這一幕，抬起徹底腐爛的麵容，流露出巨大的恐懼，失聲呢喃：“聖徒，龍雀！”
    “聖徒？”
    龍雀跟他隔著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卻能夠輕而易舉聽清楚他在說什麽，他漠然地抬起頭，冷冷說道：“那名號我早就不用了。”
    砰！
    火焰炸裂。
    鹿不二就看到一道燃燒的影子跟他擦肩而過。
    熱浪撲麵而來。
    龍雀沿途所經之處的街區燃起了火焰，火勢在頃刻間就蔓延到了每一個商鋪，那些躲在暗中的小販紛紛尖叫起來，驚呼著滅火。
    本以為這是個坐在輪椅上的病弱男人。
    沒想到當他真正爆發出實力的時候，卻如此高大偉岸。
    轟隆一聲，隻見一道灼熱的火焰巨劍從天而降。
    那位異教徒的下半身被當場斬斷，卻沒有鮮血流出來。
    因為傷口在一瞬間就已經碳化了。
    “該目標涉嫌非法實驗罪，非法信仰罪，非法傳教罪，故意殺人罪等罪名。我以異端裁決所的名義宣布，你已被逮捕。”龍雀抬起手抓著這位異教徒的脖頸，根本不讓他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當然，哪怕異教徒想反抗也有心無力。
    灼熱的火光裏，這個白發的男人就像是地獄裏的惡魔。
    這個時候，執法隊的機器人們姍姍來遲，包圍了整個街區。
    查爾斯局長的聲音被喇叭擴散出來。
    “龍雀，你的人在幹什麽？你在製造恐怖事件嗎？”
    回應他的是，是寒冷的聲音。
    “我在查你查不到的事情，白癡。”
    龍雀暴躁的呼吸和心跳漸漸消弭，下意識摸向胸口的微型麥克風，卻發現那東西已經被他的命理給燒毀了。
    “達蒙，薔薇。”
    他拔高聲音：“清理現場，補償商販們的財務損失。”
    鹿不二的心跳和呼吸也漸漸平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龍雀頗有深意地笑了笑：“沒想到？”
    鹿不二無話可說。
    “看好我們的戰利品，別讓執法局的人搶走了。”
    龍雀一手拎著昏死過去的異教徒，單手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站在屋頂眺望著巨大的地下街區，眼神裏卻透露出淡淡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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