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低頭吹著豆腐腦上的熱氣，紅潤的櫻唇微張小口咬了一口包子，吃相那是相當的優雅斯文，有種大家閨秀的感覺。
    “甜的？”
    她抬起眸子：“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甜的？”
    鹿不二聳了聳肩：“聽口音，破繭之前你是南方人吧？我見過的南方人大多數都是吃甜的，所以就這麽給你買了。”
    雪蓮微微頷首：“原來如此，伱怎麽來的？”
    她倒是很滿意這小子對自己的關注程度。
    居然還特意來找她。
    鹿不二坦白說道：“閑的沒事幹，跟龍雀約的中午。聽說祭祀殿的人來了地下街區，盲猜是你來了，就過來看看。哦對了，我現在也有手機了，把你電話號告訴我，或者……現在用啥聊天軟件？”
    然而雪蓮冷著臉，忽然就不想給他手機號了。
    “你先閑的沒事可以去做別的事情。”
    她麵無表情說道：“不用來找我。”
    鹿不二不理解這女人為什麽動不動就變臉，無奈說道：“當然還是要來關心你一下的，畢竟我妹妹都是由你照看的。哦對了，她沒怎麽惹你生氣吧？那小姑娘有時候，是挺氣人的。”
    雪蓮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曆，神情更冷了，清清冷冷說道：“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自己來看一下。”
    反正她看上的學生，到現在沒有一個正常人。
    哪怕是在祭祀殿外扶持的，也都不怎麽正常。
    她忽然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副折疊的畫遞出去：“這是你妹妹給你的，她畫的都是你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鹿不二翻開看了一眼，這次的畫倒是沒有那麽繚亂了，隻是畫裏的內容依然觸目驚心，因為他看到了被徹底冰封的街道，還有被凍成冰雕的軍人們，甚至還有一隻被冰凍斷掉的手。
    斷手的人是一個白發的男人！
    一對雙胞胎男孩仿佛在憤怒咆哮。
    他們的背後是一抹紅裙。
    “龍雀會受這麽嚴重的傷？”
    鹿不二看到這一幕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龍雀在他的眼裏，幾乎是無敵的。
    然而很快他就從這幅畫裏發現了端倪。
    因為這幅畫裏的龍雀並沒有畫出殺意，看他的站位和行為似乎是在保護這對雙胞胎，反倒是被暴雪凍掉了一條胳膊。
    “心疼了？”
    雪蓮冷笑：“你倆關係好的都要穿一條褲子了。”
    鹿不二收起這幅畫，聳肩：“那倒是不至於，我還是比較心疼你。我猜你是得到消息以後，連夜來的吧？”
    雪蓮的臉色緩和了一下，嗯了一聲。
    “至於麽？”
    鹿不二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我盲猜，使用神力對你的負擔很大吧？這座城市裏被感染的病人不止這些，你怎麽能救得完？”
    雪蓮回答道：“能救一個是一個，我並不信教，但如果教會的力量真的能給人救贖，那麽它就是正向的。這就是祭祀殿存在的意義，第一代神聖君主賦予我們拯救世人的使命。”
    鹿不二聳肩：“大祭司怎麽不親自來？”
    當老師的不來，當學生在這拚命。
    萬一猝死了怎麽辦。
    雪蓮沉默了片刻：“大祭司的力量，要用來維係這座城市的和平與安定，她沒有辦法把過多的力量分給這些可憐的人。”
    她抬起清冷的眸子，望向門診大廳裏那些病入膏肓的人，那股子腐爛的味道早已被神術所遮蔽，因此並沒有很難聞。
    有生病的男人在為了門診費的功勳值而斤斤計較，似乎是因為他的孩子正在上學，學費非常的昂貴，他必須能省則省。
    有病入膏肓的孩子抬起手幫媽媽擦眼淚。
    有年邁的老人把問診機會讓給別人。
    當然免不了的，是人性的惡，爭吵和推搡。
    這些她看在眼裏，眼神自責。
    鹿不二歎了口氣。
    如果張老板真的有足夠的才能，那麽以後就讓他涉足一下商業慈善，從根本上改變這些地下街區裏的人的生活條件。
    當然，首先得把屍食教的畜生們送去見閻王。
    鹿不二之所以想這麽做，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濫。
    隻是因為他當年，也希望有人能這麽幫幫自己。
    當然現在這個想法也沒法跟老張說。
    因為老張是個普通人，為了避免感染已經被他送走了。
    這個時候，褚訶帶著厚重的病曆走了過來：“老……啊不，師妹。具體的情況，我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每個人都是暗質感染。我可以想辦法治愈他們因暗質感染而衰竭的器官，但如果不能祛除暗質的話，也隻是讓他們更加痛苦罷了。但祛除暗質，很難很難。”
    “除了用神術湮滅暗質，沒有任何辦法能將其祛除。”
    這位醫學領域的專家板著臉說道：“除非把器官也給一起切了……那樣的話，暗質的確能祛除，但人也會死。”
    話剛說到一半，褚訶就看到了旁邊的少年。
    司一賢本來正在發呆，此刻忽然來了精神。
    “薩瓦迪卡！”
    “哦哈喲。”
    “古德貓寧。”
    “好啊呦？”
    “哎姆凡，三克油。”
    “安德有？”
    鹿不二跟著他對著頭鞠躬。
    活像兩個白癡。
    雪蓮眼角微微抽動。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說道：“我來吧。”
    恰好神力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病房裏正好有一個重病的小女孩，因為半邊臉都腐爛了，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崩潰的狀態，幾次想要自殺，但都被父母攔了下來。
    醫生在問診室歎息：“女孩的病情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治療所需要的費用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天價，而且大概率治不好。我們這家醫院是退役軍人讚助的，所以不賺黑心錢，你們要慎重考慮。哪怕祭祀殿的神職人員施展神跡，也沒法保證百分百治愈。有些病人的情況很嚴重，也隻是被他們穩住了病情而已，日後還是會惡化。”
    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這女孩的父母卻執意把存放著半生積蓄的銀行卡遞給了醫生，言辭間透著懇求，因為這是地下街區裏最好的醫院了。
    市區裏的醫院，他們根本就去不起。
    雪蓮看到這一幕，微微蹙眉。
    她的神術過於霸道。
    一旦強行淨化暗質，也會傷及病人的性命。
    但不治也是死，不如試一試。
    她寧願犯錯也不願什麽都不做。
    如果失敗了，這女孩的父母也可以順理成章怪罪於她。
    這樣一來，這對夫妻心裏說不定也會好受一些。
    “等一下。”
    鹿不二看到這小修女疲憊的側臉，忽然說道：“要不然我來試試吧？其實我也略微精通一點兒醫術，雖然比不上你那位師兄。但我得說，要論對暗質的研究，他可未必比得上我。”
    雪蓮眼神狐疑：“你？”
    她有點想笑。
    這家夥打架還算可以，但醫術就算了吧。
    那可不是一般的病。
    迄今為止除了神術之外是無解的。
    司一賢認真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麽說。”
    褚訶更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撞在他的專業上，這真是關公門前耍大刀：“考你點基礎的，受股神經與閉孔神經雙重支配的肌是？”
    鹿不二思考了一下：“恥骨肌。”
    “維係蛋白質一級構造的化學鍵是？”
    “肽鍵。”
    “呼吸困難最早出現在什麽原因？”
    “左心衰竭。”
    “心髒驟停伴有廣泛肋骨骨折時，該如何重建人工循環？”
    “采用胸內心髒按摩術。”
    “……”
    褚訶眼神怪異：“你用了醫學晶片吧？”
    鹿不二攤手：“我還會祛除暗質呢。”
    褚訶皺著眉：“不可能，除非你會神術。”
    “要不要打個賭？”
    鹿不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覺得自己有個七成把握，思考片刻以後說道：“如果我贏了，那就讓你師妹穿白絲陪我去逛街。”
    褚訶愣住了。
    司一賢都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
    雪蓮沉默片刻：“如果你輸了呢？”
    鹿不二想都沒想：“我陪你逛街買白絲。”
    兩位主祭被傷的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想死別拉著我們啊。
    雪蓮似乎想到了什麽，沒好氣說道：“你去試試！”
    鹿不二嚴肅說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好好休息。”
    說著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白皙的臉頰。
    “待會兒讓你看看，真正的神跡。”
    雪蓮：“……”
    褚訶和司一賢已經想好明天出席葬禮的時候穿什麽了。
    鹿不二脫下外套走進病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軍徽。
    十多天的曆練，少年的身上也多了一絲肅殺之氣。
    醫護人員看到軍部的軍人，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
    一句話都不敢說，立刻立正站好。
    小女孩的父母也愣住了，紛紛流露出不忿的表情，他們隻是來看個病而已，怎麽就運氣那麽不好，撞上了軍部的活閻王來插隊！
    就在這個時候，小女孩的病情惡化了，在床上痛苦抽搐。
    生命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病人已經進入瀕危狀態，初步診斷為生命災難受害者，無關人等立刻離開病房。”鹿不二脫掉外套，給自己穿上白大褂，立刻推著小女孩走進了手術室，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
    融合了專業級醫學記憶晶片以後，他有著十足的把握。
    主治醫生和護士都是一愣。
    女孩的父母見到這一幕都要崩潰了，拚了命就往手術室裏衝。
    最後卻被一位醫護人員給拉住了：“哎呀，人家不是插隊。軍部的高級軍官，怎麽可能到我們這種小破醫院來問診？就算要去，也是去市區裏的大醫院啊。不對，人家軍隊裏就有頂級軍醫！”
    女孩的父母吃了一驚。
    “等等，這好像就是軍醫。”
    小護士說道：“好像還很專業的樣子。”
    “立刻準備除顫器，呼吸機，吸引器。”
    鹿不二展現出了十足的專業性，初步判斷了女孩的情況以後，頓時決定進行搶救，下令道：“包括腎上腺素，硝酸甘油……”
    主治醫生都成了助手，幫著他忙裏忙外。
    隨著手術室的大門被關上，女孩的父母被隔絕在外。
    原本跌入穀底的心，立刻被拉了回來。
    他們隱隱聽說過，軍部的軍醫都是最頂級的。
    然而這種醫生，怎麽會來到這種福利醫院？
    軍部的軍官，又不是祭祀殿的神職人員。
    他們也有慈悲之心麽？
    鹿不二環顧著手術室裏的醫療用具，給還殘留著意識的小女孩打了一針麻藥讓她昏睡過去，轉身望向主治醫生，沉默不語。
    主治醫生被他的眼神給嚇到了。
    立刻反應了過來，跑到門口去看門去了。
    鹿不二拉上簾子，確認不會泄露隱私以後才放下心來。
    他抬起手觸摸著女孩的臉。
    天神之種毫無波動。
    啟動！
    天神之種，給我啟動！
    鹿不二憋足了力氣，想讓自己的暗質動起來。
    奈何他的暗質過於挑食。
    根本不屑於這種低級的食物。
    “你出不出來？老子狠話都放下了，你居然想讓我打臉？我還等著看白絲呢，趕緊我出來幹活！不然我就一槍崩了我自己，你特麽寄生在我身上，你也得死！”鹿不二憋得漲紅了臉，強行喚醒了沉睡的暗質，掌心驟然探出千絲萬縷的漆黑。
    隱約響起了怪物的咆哮聲。
    千絲萬縷的暗質探入女孩的臉頰。
    瘋狂吞噬著侵蝕她體內的暗質。
    鹿不二的腦海裏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情緒。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小時候被逼著吃青椒一樣。
    他很討厭吃青椒。
    然而隨著女孩體內的暗質不斷被吞噬，實時監控她生命體征的儀器突然波動起來，衰竭的器官漸漸複蘇，生命跡象在回轉。
    活了！
    鹿不二把她體內的暗質吞噬得一幹二淨。
    確保沒有任何殘餘。
    然而他自己的暗質卻鼓動起來，吐出了一塊黑色的晶體。
    “咦，這特麽是啥？”
    鹿不二意識到這就是天神之種在吞噬了暗質以後反哺出來的。
    因為被吞噬的暗質沒有融入他的體內。
    吐出來以後，居然會變成另一種形態的東西！
    醫學領域的東西不會深入，大概就是為了吞噬暗質做的一個幌子，所以醫學生見諒，輕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