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出門之前，鹿不二還去隔壁臥室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姑娘，確認她還在酣睡中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便給用外賣軟件給她買了許多零食和飲料，直到在桌子上堆得滿滿當當，這才放心準備出門。
    自始至終，雪蓮就托著腮坐在客廳裏，一言不發地看他的精心布置，有意無意說道：“沒想到你還挺會哄孩子的。”
    她也換好了出門的衣服，戴著遮陰的太陽帽，深藍色的格子襯衫搭配黑色的吊帶小背心，牛仔熱褲下是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踩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哪裏還有什麽修女的樣子。
    分明就是小禦姐。
    鹿不二欣賞著她的日常打扮，隨手關上了房門，聳肩說道：“小時候我爸媽出去出差的時候，就是這麽哄我的。”
    隻是後來父母離去以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雪蓮沉默了片刻，隨手把一袋包裝精致的衣服遞給他，撅著紅唇示意道：“換上，出門總不能穿病號服。”
    新世界也保持著二十一世紀的習慣，這年頭不管你想要什麽都可以網購，而且是無人機運輸，不需要快遞員，巨特麽效率。
    鹿不二穿上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修身褲，這才反應過來一件事：“等會兒，為什麽咱們都是夏裝？難道不冷麽？”
    雪蓮淡淡說道：“你走出去就知道了。”
    他們一起出門，乘坐電梯下樓，推開單元門的那一刻，熾烈的陽光從天而降，撲麵而來的高溫烘得人臉頰發燙。
    “臥槽，反季節了？”
    鹿不二吃了一驚：“不對，是龍雀。”
    雪蓮撐起了遮陽傘，把他的臉也給遮住了：“這就是龍雀的魂刃，所帶來的改變天氣的效果。臨海是北方城市，十二月的氣溫平均都在零下十度左右，但現在的溫度是三十八度。”
    鹿不二卻陷入了沉思：“我為什麽不是火屬性？”
    雪蓮瞥了他一眼：“怎麽？”
    鹿不二思考片刻，認真說道：“龍雀不是快嘎了麽？等他寄了以後，我就可以繼承他的魂刃，天天改變天氣玩。這樣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有露大腿的美少女可以看了。”
    雪蓮翻著白眼說道：“隨意改變天氣是違法行為，除非是特殊情況。更何況，龍雀是第九王冠界，才有這樣的效果。”
    鹿不二尷尬笑道：“啊，是嗎？”
    雪蓮冷哼一聲。
    這小家夥也就是嘴上刻薄一點。
    這時候龍雀還沒死呢，就擔心得不行了。
    要是龍雀真死了，指不定得難受成什麽樣子。
    “走啦。”
    “哦，你為什麽要給我打傘？我是男人。”
    “曬黑了不好看。”
    “那叫健康膚色。”
    “閉嘴，聽我的。”
    他們一路走出遍地綠植的小區，花園裏還有老人帶著孩子在嬉戲，手機裏還播放著災區的廣播報道，保安亭的大叔昏昏欲睡。
    事實上這個世界相對還是很和平的，因為沒有了國家之間的戰爭，除了靠近天神站點的五個倒黴的大城市之外，其他地方的往生之地都沒有太多危險，進化者和普通人和睦相處。
    近幾十年來，全世界最鬧騰的地方就是臨海。
    偏偏讓鹿不二這個倒黴催的給趕上了，不然以他目前的軍官身份，每個月都是有八天假期的，可以好好去享受生活。
    隻是沒想到亂子不斷發生。
    忙得他像條狗。
    雪蓮聽著他的抱怨，淡淡說道：“我建議你去軍部內網看一眼，你現在的貢獻值和累積的功勳，以及你的軍銜。”
    鹿不二狐疑地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的軍銜，一瞬間就被震驚到了：“臥槽，四萬五千六百點功勳值，我沒眼花吧？貢獻榜九千九百九十九，好吉利的數字！等會兒，我的軍銜……”
    少校軍銜！
    雪蓮淡淡說道：“這是由於你最近的突出貢獻，神聖智體所評判的獎勵，直接從下士晉升到少校。實際上，伱在二階的時候，就應該晉升到大尉級別了，隻不過你晉升速度太快，沒來得及過審核。”
    鹿不二腰杆都挺直了，感覺自己走路都帶著風：“原來如此，以後別人就會叫我鹿少校了？聽起來，還挺拉風的。”
    他仔細翻閱著少校的福利待遇，忽然說道：“咦，少校在轉業以後，直接可以在市中心領一套房子誒。臨海市中心的一套房子，按照五百年前的通貨膨脹來算，我得明朝就開始打工，不吃不喝……”
    “瞧你那點出息。”
    雪蓮撇嘴：“你現在都是進化者了。”
    鹿不二聳肩：“可是我之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在市中心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啊。租房子很麻煩的，當時我租不起太好的房子，每次住的地方都有點問題，還會被無良房東扣押金。再到後來，我就幹脆不租房子了，橋洞底下蓋小被，逢人我就對對對。”
    雪蓮一愣：“對不起。”
    想當初，初代神聖君主在晚年時期曾經勸告過她這麽一句話：“我們高位者，肩負著的是這個世界的使命，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這人啊，一旦爬的地方高了，就看不見底下的苦了。”
    所以那位君主最常說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
    人一定要回頭看。
    “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麽客套。”
    鹿不二帶著她走上繁華的街道，街邊車水馬龍，人潮洶湧：“說起來，你在五百年前是做什麽的？”
    雪蓮想都沒想：“醫學院的學生。”
    “你父母呢？”
    “也都是醫生。”
    “哦，祖傳醫生啊。”
    “是啊，所以家教很嚴格。我父母也都是破繭者，他們為這個世界奉獻了一輩子，也把這個責任傳承到了我的身上。”
    他們倆一路閑聊，在街邊買了奶茶，第一站就是遊樂園。
    因為是跨年，排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情侶。
    他們排隊就排了半個小時，最先玩的是過山車，其實對於進化者而言這種加速度遊戲已經沒什麽刺激的了。
    但鹿不二卻很開心，因為他自從得病以後就沒有出去放鬆過哪怕一次，當少女的發絲被風吹動，千絲萬縷的拂過他的臉頰，似乎也把那種清寒的香氣留下來了，隱約撩動著他的心弦。
    雪蓮的表情一直都是清冷的，但那雙眸子愈發的明亮，就像是被晨光照亮的溪水，看一眼就會深深陷入其中。
    過山車在軌道上起伏。
    路人的尖叫聲不絕於耳，雲影天光，天旋地轉。
    等到過山車停下來的時候，雪蓮的眼神落在了一百米開外的碰碰車場上，抬起了蔥白細致的手指：“鹿不二，我要玩那個。”
    她的眼神非常認真，跳動著期待。
    “不會吧，小孩子都不玩這個。”
    “我不管。”
    “行吧，你可別怪我創死你。”
    “來試試。”
    五分鍾以後，這兩個人開著碰碰車在場地裏對撞，最開始還是在互毆狀態，後來發現還是欺負別的小朋友比較有意思。
    於是他們倆便合作在場地裏橫衝直撞，直到把所有的熊孩子全都創翻，然後匆忙地逃竄出去，頭也不回。
    遊樂園有人為種植的紫櫻樹，這種櫻花經過變異以後，花期可以開滿一整年，粉色的花瓣在風裏紛紛揚揚，仿佛一場雪。
    雪蓮在櫻花裏奔跑，扶著一棵樹氣喘籲籲。
    “不會吧，這就累了？”
    鹿不二幫她打著遮陽傘，翻著白眼。
    女人這東西就是麻煩。
    一開始她出門要打太陽傘。
    後來就變成鹿不二給她撐傘了。
    “我不擅長體力運動。”
    雪蓮美眸裏跳動著笑意，咬著奶茶的吸管含糊說道：“實際上，如果沒有神術的力量，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鹿不二一愣：“沒有位階？”
    雪蓮搖了搖頭：“沒有哦，我的一切力量，都來自於卡巴拉生命之樹的饋贈……嗯，這其實是老師把她的力量分給了我。”
    鹿不二若有所思：“雖然但是，神術真的很強大。我曾經見過，大祭司施展的神術，直接能夠做到時空穿梭。”
    “神術是通過想象力創造出來的東西，但不是漫無目的的空想許願。而是需要大祭司精密的計算和設計，才能夠把神術的力量做到完美的運用。比如枯木逢春，比如把這些櫻花變成真正的雪。”
    雪蓮輕聲解釋道：“這需要大祭司對這個世界本質的理解，因此神術雖然強大，但也不是沒有代價。最嚴重的代價就是，神術會讓人喪失人性，變成隻服從於規則的機器。”
    鹿不二愣了一下：“大祭司就是這樣麽？”
    雪蓮嗯了一聲：“大祭司在繼承神力以後的二百年來，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漠無感情的。神力越充沛，她的感情就越淡漠。隻有在虛弱的時候，她才會展露出真實的自我。過段時間，大祭司即將再次舉行祭天儀式，到時候我也要去幫忙，可能會忙一段時間。”
    鹿不二沉默片刻：“應該的。”
    他欲言又止，忽然想問什麽。
    雪蓮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紅潤的朱唇，輕聲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以後是不是也會成為大祭司？”
    鹿不二承認了。
    “會，我的感情也會越來越淡漠。”
    “會忘記我麽？”
    “不會，但會認為你無足輕重。”
    “這樣啊……”
    “但我會反抗的。”
    鹿不二抬起眼睛，對上她明媚的眸子。
    雪蓮微微一笑：“老師認為，人性的情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你猜猜，我們的大祭司為何與眾不同？因為她記住了初代神聖君主對她的教誨。她把那份回憶放在心裏，對抗著神明的力量，用強大的意誌力駕馭神力，保持了一部分的自我。”
    “這才造就了今天的神聖大祭司，蓮華。”
    她認真說道：“我也會記住有關於你的回憶，即便神力再如何壓製我的人性，我也會努力反抗它的。”
    這一刻風吹起她墨染的長發。
    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就像是繁櫻。
    會被風吹的到處都是。
    鹿不二呆呆地看著她。
    雪蓮忽然意識到，這麽說似乎有點露骨。
    便再次恢複了清冷的表情。
    “走吧，去坐摩天輪。”
    她清了清嗓子：“待會兒還有水族館和電影院要去。”
    “好的，夫人。”
    鹿不二隨口說道：“我感覺你比我還積極。”
    雪蓮沉默片刻。
    她沒有說，這也是她第一次約會。
    也是此生為止僅有的，做自己的機會。
    鹿不二也沒再說什麽，牽起她的手去坐了摩天輪，在城市的中心升到了最高處，看到了天空中明亮的太陽，萬裏晴空無雲。
    陽光下的少女，麵容素淨無暇。
    額發在風裏輕飄。
    眼瞳裏倒映著巨大的城市，睫毛輕顫。
    “你在看什麽？”
    鹿不二以為她是被什麽風景吸引了。
    “這個。”
    雪蓮眼神變得凝重起來，看著艙內的一個廣告：“現在的綁架犯，居然囂張到明目張膽的貼出廣告了麽？”
    鹿不二扭頭一看，頓感頭皮發麻：“這特麽的明明是情人酒店的廣告，不是什麽綁架犯！你看清楚！”
    雪蓮認真說道：“那為什麽有刑具？”
    她看到了手銬和皮鞭，還有些刑具聞所未聞。
    “那不是刑具，那是情趣。”
    鹿不二捂臉：“現在的情侶都喜歡這個，你不知道麽？這玩意在五百年前，也很普遍啊。現在的花樣，倒是比之前更多了。”
    “人類怎麽可以有這麽變態的信仰！”
    雪蓮狐疑說道：“我父母從沒教過我。”
    好吧，這是個名門望族的大小姐。
    可能家教太好了，所以在這方麵有點缺失。
    鹿不二直接上網搜索，然後把手機遞給她。
    雪蓮看了足足五分鍾，俏臉浮現出一抹羞惱。
    “無恥，變態！”
    她冷冷說道：“你可別想去那種地方。”
    鹿不二嚴肅說道：“我可沒那麽變態的癖好，待會兒逛商場的時候帶你買雙白絲穿就好了，我很容易滿足的。”
    雪蓮又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時候頭頂上空有轟鳴聲響起。
    一架飛機橫空而過。
    雪蓮看到這架飛機，眼神就變冷了。
    鹿不二在她的眼神裏感受到了殺氣。
    “那是誰？”
    “聖彼得堡，天主城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