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興社歎了口氣，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道理。老人家稍微動動手指，對我而言就是5指大山，千萬斤之重，壓的無法抬頭。”
    “所以調走梅雨這件事，任何人經辦都會頭疼。偏偏我身為沂城市的書記，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
    “不但躲不過去，而且隻能照辦。”
    “但是照辦會得罪梅雨，被她在心裏記上1筆。將來她哄得老人家開心之時，就是我這個經辦人倒黴之時。”
    “那麽我如果不照辦呢？同樣也沒好果子吃。畢竟那位老人家已經發話了，我如果不照辦就是迕逆不從。”
    “梅雨的報複至少能拖到將來，老人家則是現在就能把我給辦了。”
    “所以，難呐，左右不是人，怎麽幹都是錯。”
    這位市委書記說著停下來，端起茶杯喝了1口。
    半天過去之後，他才再次開口，突然拋出1個突兀說辭，沉聲道：“夏碩，就是這件事最重要的1個點，隻要我僅僅抓住這個點，我就能成功破開這個局。”
    夏碩是最關鍵的1個點？
    能幫市委書記破這個局？
    秘書小李滿臉疑惑，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道：“他1個小小副科級，怎麽可能有這種影響力？”
    哪知孫興社擺了擺手，輕聲道：“你不懂，你不懂，這世上的1些事，不能以常理去看待。而我們體製內的級別，有時候也不是至關重要。關鍵看是什麽事，關鍵看是什麽人。”
    “比如這個夏碩，小小年紀的1個副鄉長。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1輩子也沒有資格幫我的忙。”
    “但是小李你或許還不知道，這個夏碩是梅雨最在意的人。”
    “當初他參加公務員考試，梅雨直接把電話打到青山鄉，那時候梅雨是縣委組織部長，但卻根本不避諱體製中的潛規則……”
    “她在考試之時打那個電話，幾乎是擺明車馬的告訴所有人。這個名叫夏碩的小夥子，是我梅部長親自照顧的。”
    “此後不久，河東縣開展扶貧工作。梅雨選的地方是青山鄉，專門把夏碩帶在身邊駐村。”
    “青山鄉的鬆菇產業你應該知道吧？曾經在南方廣粵弄出很大的動靜。我們這邊的省委和市委，也都連續下發文件予以讚揚。”
    “但你知道麽，這個項目在最初之時搞不定。老百姓不相信夏碩可以辦成事，認為1個毛頭小夥子沒多大能力。”
    “是梅雨拿出了自己積攢的工資，幫著夏碩打開了最初的局麵。直接采用現金收購的模式，這才博取了老百姓的信任。”
    孫興社說到這裏，目光看向秘書，問道：“小李，你琢磨琢磨。咱們體製之中的領導，有誰能對下屬這麽親？”
    秘書小李忍不住點頭，小聲道：“那時候夏碩僅僅是個副股級而已，梅雨卻是實權在握的組織部長，所以哪怕她冷眼旁觀不幫夏碩，任何人也隻會認為合情合理。”
    孫興社也點了點，意味深長的道：“然而事實卻是梅雨拿出了自己多年積攢的2萬塊錢。”
    “那可是2萬塊，不是2千塊。以梅雨參加工作的經曆推斷，那筆錢她至少攢了78年時間。”
    這位市委書記說著1歎，目光深邃閃爍精光，緩緩又道：“我幾乎可以確定，那是她所有的積蓄。”
    秘書小李忍不住開口，道：“這個典故我也聽說過，前陣子在體製內議論紛紛，據說梅雨不但把所有的積蓄拿出來，而且很貼心的幫忙換成0錢，原因隻是為了讓夏碩方便，可以在收購鬆菇之時小額支付。”
    市委書記的目光越發深邃，輕聲道：“僅從這1點就可看出，她對夏碩多麽的在乎。”
    說著1頓，接著又道：“此後，還發生了幾件大事。”
    “比如夏碩提拔副科級的時候，梅雨在縣委會議上憤怒發火，據說她那天差點和所有同誌撕破臉，準備犧牲自己的政治前途拉人下馬。”
    “說實在的，事後我聽了消息嚇的打了個哆嗦。”
    “河東縣的那個蠢貨劉冠軍，當初是我弄過去擔任組織部長，如果梅雨真的因為那件事犧牲政治前途，京城裏的老人家必然會暴怒追查原因。”
    “小李你想想，那將是怎樣1種雷霆暴雨？”
    “劉冠軍首當其中，絕對會被1巴掌拍死，而我這個所謂的劉冠軍後台，肯定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市委書記明顯心有餘悸，1邊說著1邊苦笑搖頭，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心驚肉跳的經曆了，但是那次我真是被嚇的膽戰心驚。幸好河東縣那些蠢貨及時醒悟，總算沒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局麵。縣裏通過了夏碩的任命，把他提拔成了副科級……”
    秘書小李喃喃輕聲道：“小小1個副科級，差點鬧出大亂子。由此可見，梅雨真的太在乎夏碩。”
    孫興社又端起茶杯喝了1口，慢悠悠吐出1口氣，緩緩又道：“除此之外，還有幾件事。比如夏碩談了1個女朋友，兩個小家夥偷吃了禁果。而那個女孩子的家世非同尋常，所以很可能會狠狠的整治夏碩……”
    “結果又是梅雨出謀劃策，不惜弄出1場嚇唬人的騙局。其實那個騙局沒能持續多久，僅僅幾天就被那個女孩的父母洞穿，然而由於梅雨的強勢力挺，夏碩沒有受到任何的責難。”
    秘書小李眼睛放光，有1種憧憬似的嫉妒，小聲道：“這種好事，為什麽總是被夏碩攤上。我聽說她那個對象的父母都是高官，咱們沂城市的好多領導都陪著去爬山。”
    孫興社淡笑1聲，點頭道：“是的，當時很多人都去陪著爬山。其實我也想去參與應酬，可我和某些人的理念不合。既然他們去了，我隻能找借口不去。”
    秘書小李點頭表示領會，同時小聲開口求解道：“領導，我大體明白您的意思了。由於梅雨對夏碩的重視，所以夏碩是最關鍵的點，所以您那天才會擺出親切姿態，刻意在所有人的麵前力挺夏碩，是這個原因麽？”
    孫興社目光悠悠，緩緩開口道：“我擺出這番姿態之後，可以讓梅雨明白我的心思。那麽哪怕我經手操辦她的調動，但她對於我的不滿也會抵消。”
    這位市委書記說著1停，語氣帶著大有深意，又道：“其實我能看出來，梅雨對於調動之事無所謂，她之所以不願意走，無非是擔心夏碩沒人照顧。”
    秘書小李連忙道：“所以您專門以咱們沂城市第1人的身份，故意在那天的奠基現場給她吃1個定心果，讓她看到您對夏碩的維護之心，以此打消她對夏碩的擔憂之心，是麽？”
    孫興社笑了笑，並不避諱自己的秘書，點頭道：“這種事，不丟人，官場上越是往上走，越是不能隨便得罪人，經由我的這份表態之後，梅雨肯定明白我的意圖。哪怕她心裏不感激我，但她在調動這事上也不會記恨我。”
    說著，又是1笑，道：“能做到這1點，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秘書小李眼睛閃爍幾下，小心翼翼的試探問道：“那您以後真的會照顧夏碩嗎？”
    孫興社意味深長的看向他，淡淡敲打道：“年輕人限於心性成熟問題，偶爾會對同齡的優秀者產生嫉妒，這很正常，屬於人之常情。但我要叮囑你幾句，嫉妒僅限於心裏。如果你忍不住想伸手做些什麽，那你不適合擔任我的貼身秘書。”
    小李嚇了1跳，心裏有些發寒。
    他剛才之所以出聲試探，確實是抱著想搞1搞夏碩的念頭。如果自家領導睜1隻眼閉1隻眼，那麽他真的會找時機打壓1下夏碩。
    身為市委書記的秘書，手裏掌握的資源很多，他隨便動用哪個關係，都能給下麵造成麻煩。夏碩僅僅是個副鄉長而已，想要打壓1下十分容易。
    可惜，自家領導直接出言警告。
    這讓秘書小李膽戰心驚之餘，心裏的嫉妒情緒越發嚴重。
    憑什麽啊？
    大家同樣都是同齡人。
    憑什麽你夏碩被人照顧的這麽好，甚至連我家的領導都要刻意示好，而我身為市委書記的秘書，竟然被自家領導敲打1番。
    秘書小李的心裏有氣，攥緊了拳頭咬了咬牙。
    “夏碩，哼，夏碩！”
    “你等著吧，你不1定1直這麽順。”
    “眼下孫書記是因為梅雨調動的緣故，所以才會對你的事情表現出重視。等到梅雨調走之後，孫書記的態度肯定會慢慢轉變。”
    “時間越久，情分越淡。”
    “市委書記忙碌無比，豈能1直記著小人物？”
    “到時候你縣裏沒人罩著，市裏也沒有大佬撐腰。而我身為市委書記的秘書，走到哪裏都被人敬重3分。”
    “到時候，你在下，我高高在上。我會專門去青山鄉1趟，看看你在基層掙紮的可憐模樣。”
    “那時候即便敲打你幾句，甚至用點手段打壓你的升遷，但由於基層的事情太小，不會傳到孫書記的耳朵中。”
    秘書小李這樣想著，臉上顯出1抹得意。
    ……
    1年4季，冬去春來。
    有時候時間過的真快，仿佛1眨眼之間溜走。
    整個冬天過去了，春天似乎也沒有停留太久，恍惚感覺1絲暑氣的時候，原來竟然是夏天已經到了。
    夏天到了，水果多了。而青山鄉的水果加工廠，也終於建成開始投入生產了。這將是1份耀眼的政績，很多人心裏羨慕的發狂。
    第1箱罐頭下線的時候，縣裏忽然傳來1個消息。
    梅書記要調走。
    很多人的心裏突然興奮，感覺青山鄉的政績唾手可奪。失去梅書記力挺的夏碩，他護不住那份政績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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