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時，雲曦是在一陣血腥味中醒來。
    神識展開看到的就是蔣怡惠坐在暗處，盯著手臂上的鮮血出神。
    空氣中鐵鏽般的腥味傳來，壓抑著的神經放鬆，她這才找回了自我情緒。
    弱肉強食在哪裏都是一樣，如今受的這點委屈算什麽？
    不管何時，人還是要靠自己，才能活的更好。
    雲曦睜開眼，在黑夜中準確找到蔣怡惠的位置。
    濃鬱的血腥味，也讓她失了睡意。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抬步走了過來。
    蔣怡惠在她快靠近的時候才發覺，沉寂的黑眸看過來，在這暗夜中顯出幽幽的冷意。
    雲曦與她對視，從她那略顯空洞的眸中，看到那顆蒼涼荒蕪的內心世界。
    這人上輩子在那畸形的環境中長大，對於是非對錯的觀念與常人有些不同。
    雲曦走到她身邊，收回了目光。
    蔣怡惠見她走近，手臂向後遮掩了一下，稚嫩的小臉上神情緊繃。
    “大半夜的不睡覺弄這麽大的血腥味。”雲曦聲音並不大，清清淡淡的沒有夾雜任何喜怒情緒。
    蔣怡惠神情晦暗，緊抿著唇角，警惕的留意雲曦的動作。
    雲曦竟然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靠近了她。
    作為殺手，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會對外界保持著警惕，她不會小瞧任何一個對手。
    就算雲曦年齡小，但也不能證明她就是無害的。
    雲曦見她此時的樣子，如同被惹炸毛的小獸，有些意外，“怕我？”
    蔣怡惠不答反問，“你晚上不睡覺？過來做什麽？”
    雲曦看了她一眼，蔣怡惠想到雲曦剛才的第一句話，臉色微僵，沒受傷的手迅速抓起手邊的木棍，尖頭處對準雲曦的方向。
    “不要多管閑事，回你之前的位置。”
    暗夜中，看不清雲曦的表情，但蔣怡惠明顯能感覺到周圍氣場的冷凝。
    良久之後，雲曦冷淡的聲音傳來，“這一次原諒你的無理，但也僅限於這一次。”
    雲曦說完，離開了這邊，在這時蔣怡惠握在手中的棍子，一截截的斷裂成多塊，再沒法使用。
    空氣中濃鬱的血腥氣，也在瞬間消散無形。
    蔣怡惠還在震驚木棍的變化，雲曦的動手給她措手不及。
    一晚沒睡好，第二日雲曦倒是沒什麽大礙，但作為孩童的身體，昨晚還自虐的割傷自己的蔣怡惠，就沒有那樣的好運。
    臉色蒼白如紙的跟在隊伍的後麵，神情懨懨。
    昨日大夫人吃到了野雞肉，饞蟲被勾起，今日還想著能否再碰碰運氣，就在人群中找蔣怡惠的身影。
    但想到昨日那一遭過後，她應該不會再讓自己得手。
    大夫人也不是為難人的那種，都想好要給她銀兩。
    隻是今天隊伍出發這麽久，都沒看到她的人影，不由有些氣惱。
    馬氏一直在她的身邊，這兩日還算安分。
    大夫人把人叫來，說明了緣由，還給馬氏一塊碎銀，讓她去找蔣怡惠。
    馬氏接過銀子，不敢反駁，如今這個家大夫人說了算，她惹怒對方不是明智之舉。
    最後馬氏是在人群隊伍的最後麵，見到嘴唇幹裂的蔣怡惠。
    見到女兒如今這個樣子，馬氏心中內疚情緒湧起，苦澀難言，手中的碎銀在此時變得燙手。
    她也是糊塗，為了不得罪大夫人，接下了這差事，卻忽略了女兒還是個小孩子，能捉到那隻野雞，也可能是一時趕巧。
    蔣怡惠看到馬氏，暗淡的眸色亮了亮，“娘。”
    馬氏拋開紛亂的情緒上前，手掌敷在蔣怡惠的額頭，“有些發熱，怡惠告訴娘，可還有哪裏難受。”
    蔣怡惠搖頭，雖然語氣依然親昵，但眸中的濡慕之情早已不見。
    “娘不用去大夫人那邊了嗎？”
    馬氏苦澀一笑，“還要去的，大夫人吩咐了話，還想要吃野雞肉。”
    蔣怡惠立刻明白了馬氏言語中的意思。
    “讓我去？”
    馬氏頓了一下，才緩緩點頭。
    蔣怡惠眼中冷意漸濃，幹裂的唇角勾起，絲絲血跡滲出，“娘覺得，我該給她捉去嗎？”
    馬氏察覺到女兒生氣了，忙出聲補話，“大夫人這次給了錢。”馬氏說著，還把收到手的銀子，遞給蔣怡惠。
    “有了錢，我們就可以換點別的吃的了。”
    蔣怡惠看了一眼那塊碎銀子，露出一抹欣喜又得體的笑容，“好，我去捉，娘你回去忙吧！”
    馬氏攔住她，“怡惠你的身體不舒服，可以緩一緩的。”
    “沒事。”
    她來這個世界的不久，對於銀子的大小多少的概念比較淺薄，不過看著碎銀的重量，讓她想到了當日大夫人給官差那枚的大小。
    馬氏不安的回去，心中如亂麻般攪著。
    蔣怡惠目送馬氏離開，這才開始查看周圍的地形，判斷自己離開這裏的幾率有多大。
    哪怕在古代，沒有戶籍文牒，當個乞丐，也會有翻身的時候。
    隻是想到馬氏，蔣怡惠還是難免產生了遲疑。
    長這麽大，她接受到了善意很少，像馬氏這樣的袒護，更是幾乎沒有。
    好不容易得到，她是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手。
    當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在叢林中行動的時候，看到了草叢中一株顛茄，醬紫色的果子一顆顆的掛在枝子上。
    這顛茄是一味毒藥，誤食輕則產生幻覺，重則喪命。
    尤其是它的根莖毒性最強，蔣怡惠本想著避開過去，隻是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鬼使神差般的走到顛茄旁邊，用一張大的樹葉包裹著取了一截顛茄枝幹。
    她現在的身體雖然有些虛弱，但捕獵的本事還是在的。
    找到野雞常出沒的地方，用自製的彈弓，打傷一隻野雞。
    野雞還在撲騰的時候，細弱的手，抓住它的脖頸一用力，結束了它的性命。
    這野雞的羽毛十分的華麗，身上的肉也緊實。
    蔣怡惠拎著它，想到自己剛才采摘的顛茄，心中惡意增生。
    若是蔣家這些人都死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擺脫這一切。
    殺人對於她來說，很簡單。
    隻是這具身體，從沒沾染過血腥，她本想得到這一輩子，做個好人。
    可是，這都是他們逼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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