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鬆看了看孫大爺，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說道：
    “孫大爺，這……具體什麽情況，不用我說您也知道吧？去農村采購雞蛋或者其他東西，不管怎麽弄，那都是單位的事情，畢竟現在上麵放開了。但是私人如果弄了這麽多的雞蛋，可是投機倒把啊？”
    不是他不願意幫。
    如果是以前，他感覺沒什麽，甚至感覺自己有能力幫忙，也是好事情。
    但是自從他在周穎那邊知道關於那些事情以後，特別是短視頻裏的那些觸目驚心短片。
    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孫大爺見狀思索了一下說道：“不至於這麽嚴重吧？以前城裏不也有人去農村收東西嗎？不也沒事情嘛！咱們不說不就沒事情，誰家會說啊！”
    王青鬆自然知道他說的意思。
    以前農村都有殺年豬，有的家庭舍不得吃肉的，會把雞蛋給賣了。
    而且那時候是有集市，管控不像現在這麽嚴格，雞蛋、肉在公社，也就是以前的鎮上的集市可以買到。
    也有的城裏人到殺年豬的時候，特地去農村買肉。
    問題是那時候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啊！
    而且那些人買了以後就離開了，再出現可能都是第二年，甚至更久，也不一定就是這個生產隊，可能是別的生產隊。
    並且，那時候還沒“打把辦”呢！
    想到這裏，他還是解釋了一下。
    “孫大爺，不是我不幫忙，您現在也知道，現在情況不一樣啊！您這麽明目張膽的說這個，趙所長還在呢！您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嘛！這樣，趙所長要是同意了，我就給你們弄。”
    王青鬆腦子一轉，這事情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都落不了好。
    這對麵不是趙明家嘛！
    打把辦雖然是商業係統的單位，但是派出所也是要協助管理的。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的。
    看著孫大爺思索的表情，他繼續說道：“孫大爺，這以後都是街坊鄰居，幫個忙，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您也知道，我這剛剛從農村過來，這要是出事情了，我可得回農村去啊！”
    聽到這話，孫大爺也是輕輕頷首，做了個思索的狀態：“那行，我給你問問，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王青鬆見狀也是一陣的無語了。
    您老是真的認為自己麵子夠大，還是說一點都不懂政策？
    額~~
    好像還真的有可能不懂。
    “那您問問！”
    王青鬆笑了笑，示意了一下對麵。
    隨後還是解釋了一句：“孫大爺，您要是缺什麽，我這邊還能給您想想辦法，您畢竟是咱們廠的八級大師傅，又是咱們院的居委會代表，別人沒有怎麽也給您弄點啊！”
    四九城的人都好一個麵子。
    或者說，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張嘴，一張臉。
    花花轎子人抬人，不能完全按照大哥的說法，也不能完全聽二哥的。
    聽到這話，孫大爺自然是一陣的高興，“我這也不是給我們家弄的，就是大院的人過來找我，這不是抹不開麵嘛！我就過來問問。”
    隨後看了一眼趙明的家裏笑道：“那行，我過去問問！應該問題不大。”
    打個招呼向著對麵走了過去。
    “小趙啊！”
    孫大爺對著裏麵喊了一聲。
    趙明則是掀開了簾子走了出來；“孫大爺，怎麽了？找我有事情啊！”
    “昂，有點事情……”
    “哦，裏麵坐！”
    隨後兩人進了屋裏，在那裏嘀咕了起來。
    王青鬆看著他進去了趙明的屋子裏，他這回過頭來，趕忙進了屋裏。
    掀開簾子，就看到小麥坐在小馬紮上，抬頭瞪著金魚的大眼睛仰著脖子看著他。
    嘴巴上糊了滿嘴的調料和油花。
    手裏則是拿著那個啃了一大把的豬腳。
    看到這一幕，王青鬆樂了起來。
    小麥見狀則是小聲的問道：“哥，我能吃了嗎？”
    她可是清楚的記得，之前村裏沒吃的，然後生產隊的民兵經常過來查家裏有沒有吃的。
    他們偷吃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王青鬆笑著點了點頭：“你吃吧，快點吃，吃完了用毛巾擦擦嘴再出來，聽到了沒？”
    “嗯！”
    小麥答應了下來，趕忙繼續啃了起來。
    王青鬆見狀，放下簾子，走了出來。
    回到爐子這邊，此時水已經快要開了。
    隨後他便去切大白菜去了。
    洗了幾片大白菜的葉子，回來以後，切成絲。
    等他弄好以後，水已經開了。
    把麵漿一點一點的撥進鍋裏，隻見鍋底凝固了一塊一塊晶瑩剔透的麵疙瘩。
    加點鹽，偷偷放了一點豬油。
    盛了滿滿兩大碗。
    而此時孫大爺剛剛從趙明屋裏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絲的尷尬。
    也不看王青鬆這邊，直接抽著煙回到了家裏。
    看到這一幕，王青鬆心裏明白，趙明肯定不會同意的。
    或者說，趙明就算是願意。
    那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
    這就像是潛規則一樣，大家都知道，但就是不能拿到台麵上來。
    “吃飯了！”
    把水壺放上去燒水，回到屋裏對著裏麵喊了一聲。
    “嗯！來了！”
    隻聽到裏麵淅淅索索的聲音傳來，過一會，這才看到小麥從簾子後麵出來。
    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門口掃視了一下。
    低聲問道：“哥，嘴上沒東西了吧？”
    王青鬆笑著點了點頭：“沒了，吃飯吧！”
    看著警惕的小麥，估計隻有農村的孩子，才會這樣吧，城裏的孩子肯定不會。
    因為之前大食堂不辦了以後，但是公社這邊還是會派人來村裏家家戶戶的找，看看有沒有糧食。
    家裏弄點東西吃的，那都得深更半夜的開火。
    一個原因是家裏煙囪冒煙，白天會被看到。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味道。
    他還聽說，有的生產隊早上統一收糞便，就是確定昨天有沒有吃什麽好東西。
    說白了，這是鍛煉出來了。
    也是挨打出來的。
    畢竟孩子沒有大人懂事。
    小麥見狀嘿嘿一笑，坐在桌子前的板凳上，拿起筷子頭伸到碗邊上。
    “吸溜~~”
    喝了一口，這才笑嗬嗬的抬頭問道：“哥，你身上怎麽有股子香味？”
    聽到這話，剛剛坐下的王青鬆疑惑了一下。
    在身上聞了聞。
    他知道應該是在那邊吃的火鍋。
    “沒有啊！哪裏有味道？”
    小麥聞言湊了過來，跟個小狗一樣，左邊聞聞，右邊聞聞。
    最後將鼻子定格在他的頭發上：“哥，你頭上，有香味。”
    說完，回去坐在板凳上繼續吃著飯。
    王青鬆眉毛一挑，可惜看不到上麵的情況，用手摸了一下頭發，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好像有那麽淡淡的味道。
    隨後沒好氣的笑道：“你這是狗鼻子啊？這麽靈？”
    “嘿嘿！”
    惹來小麥一陣的咯咯笑。
    王青鬆在那裏琢磨著，也不知道今天跟自己接觸的人有沒有人聞到香味。
    應該有。
    估計隻是沒人問而已。
    甩開思緒，沒有去管了，以後要是吃火鍋，就跟周穎一樣。
    洗個澡再回來。
    “吸溜~~”
    麵疙瘩太燙了，屋裏傳來一陣陣的吸溜聲音。
    現在四點太陽西斜，五點半就天黑，此時外麵已經完全黑透了。
    “吃飽了沒？”
    王青鬆對著小麥說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在周穎那邊吃完沒多久，現在又吃了一點，有點撐著了。
    “嗯，吃飽了，好吃。”
    小麥也是舔了舔嘴唇。
    王青鬆見狀，看著已經幹淨的鍋底和碗底，拿著飯碗出去，把碗筷給洗幹淨。
    “開會嘍，開會咯！”
    王青鬆正在自己的廚房這邊用熱水洗鍋碗，就聽到韓大媽在那裏吆喝著。
    聽到這個聲音，王青鬆洗碗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好奇的看著。
    隨著韓大媽的聲音傳了出來，大院裏各家都有人陸陸續續的出來，不過基本上都是家長過來站在中間。
    孩子們要麽是在自家門口，要麽是圍在附近。
    隔壁的孫倩也出來了，擦了擦手上的水，去了中間。
    平時各家都是在屋子裏還看不出來。
    這一下都出來，幾十號人窩在中院這狹小的地方，就顯得人特別多。
    相熟悉的人在一起低聲細語說著話。
    場麵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都來了沒？國華家的來了沒？”
    “來了，這呢！”有婦女應答了一聲。
    “錢波呢？”
    “這呢？”
    “王青鬆家的來了沒？”
    隨著韓大媽喊話，有人笑嗬嗬的答應著。
    王青鬆擦幹淨手走過來，聽到喊聲答應了一聲。
    隨後站在了孫倩和曹軍夫妻兩個人身邊，至於小麥則是在自己家門口待著呢！
    反正站在門口也是能聽的見。
    人到齊了以後，韓大媽、孫大爺還有趙明三人坐在了正中間準備好的桌子前。
    孫大爺抱著一個搪瓷大茶杯，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
    王青鬆好奇的看著這一幕。
    在村裏，隊長也經常把村裏的人叫在一起開會，跟那邊的場景差不多。
    看著旁邊的孫倩，他還是好奇的問了一下：“孫姐，這怎麽回事啊？發生什麽事情了？”
    之前韓大媽讓他吃完飯開會。
    也沒說幹嘛！
    孫倩不在意的說道；“沒啥大事情，就是大院裏的一些事情，還有就是居委會那邊的什麽通知吧！韓大媽出麵一般都沒什麽大事情。……”
    隨後稍微解釋了一下。
    聽完以後，王青鬆恍然。
    大院雖然有三個居委會代表，但是大部分的小事情都是韓大媽的來出麵傳達。
    因為趙明和孫大爺要上班，精力也沒有那麽多。
    加上韓大媽加三個孩子，都沒上班，就靠著一個結婚出去的大哥支撐著這個家。
    剩下的就是靠著韓大媽做居委會代表，那一個月七塊錢的補貼。
    趙明和孫大爺家條件好，事情都是讓韓大媽來做，補貼兩家也沒要，都給韓大媽了。
    不然的話，這一家日子就沒法過了。
    王青鬆聽完，在那裏點頭。
    “哎，好了，大家安靜一下啊！”
    韓大媽示意大家安靜，隨後開口說道：“今兒居委會那邊發通知了，繼續召開“糧食節約”學習大會，宣傳節約糧食。”
    “韓大媽，這“節約糧食”不用宣傳了吧？現在哪家糧食不是一份當兩份用。浪費糧食都是可恥的，那都是壞分子。”
    王青鬆順著聲音看去。
    對方正是那天晚上調戲孫倩的男人。
    錢波？
    好像是這個名字。
    韓大媽瞪了對方一眼：“這話放在咱們大院其他人家還好說，放你錢波身上，誰信啊！”
    “就是！你看伱吃的肥頭大耳的。”
    旁邊也有人接話了。
    王青鬆看了看，對方是住在孫大爺家隔壁，靠近邊上月亮門的單身漢。
    叫什麽他不記得了。
    “朱國華，怎麽哪裏都有你的事情啊！”
    錢波瞪了對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朱國華笑嗬嗬的說了一句：“那我說的是不是實話啊？一看就沒少挖公家牆角。”
    “你……”
    錢波還要說話，旁邊的韓大媽製止了：“行了，吵什麽吵！”
    看著兩人不說話了，她這才繼續說道：“還有一個事情，就是以後咱們大院犄角旮旯裏可以種點東西了，不割尾巴了。”
    “真的啊！”
    “那太好了，這平時吃個蔥蒜什麽的，都得去買。”
    ……
    底下有人在阿裏嘀咕著。
    王青鬆明白是怎麽回事。
    聽他大哥說過。
    農村不讓養牲口和種自留地，成立一樣不讓種一些蔥蒜辣椒之類的東西。
    現在農村放開了，城裏自然也慢慢放開了。
    韓大媽點了點頭：“嗯，現在讓種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這馬上就開春了，正好可以種點東西。”
    說完看向了剛剛吵架的兩人，說道：“下麵就說一下，錢波、朱國華，你們你們兩個要是再弄出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們就通知居委會去你們廠子申請，把你們兩個調出咱們大院，愛去哪裏去哪裏。”
    聽到這話，錢波和朱國華兩人都是悻悻的笑了笑。
    朱國華則是嘀咕道：“知道了，韓大媽，要不是錢波這孫……這家夥……”
    說到一半改口了，可是沒說完旁邊的錢波就指著朱國華的鼻子要罵人。
    “哎，孫賊~~你……”
    “你們兩個還要掐是吧？”
    突然，趙明開口了。
    聽到這話，兩人都是悻悻的不說話了。
    韓大媽見狀也就不在說了。
    王青鬆好奇的對著旁邊的孫倩問了一下，這是什麽回事。
    聽到對方的解釋，他才知道，上次晚上外麵吵吵鬧鬧的就是他們兩個要幹架。
    被大院的人給拉住了。
    至於原因，不知道是不是不方便，還是因為這裏人多，孫倩並沒有去說。
    王青鬆雖然好奇，但是也沒有去問。
    “好了，散會了。”
    隨著韓大媽的吆喝，眾人這才算是散去。
    反正王青鬆是沒看出來這大院大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