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我又不是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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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六人到了大村子,陳子謙敲響了自分田到戶後,隻在領救濟糧的時候敲響過三次的鐵鍾。

    這個時段,正是石河子村的人吃過晚飯,在相互串門的時候,聽到鍾聲,倒也沒有多長時間,就在皂角樹場子上集聚起不少人。

    隻是將今天晚上的事情說出來讓大夥評判,倒也不需要所有人到齊,但作為吳巧花家裏的戶主,蘇春貴那是必須到場的。

    由宏山跑一趟,去將蘇春貴叫來。

    而陳安則是前往黑老鴰家裏。

    吳巧花的言語中,可沒少這老王八蛋從中攛掇,這種場合,怎能少得了他。

    陳安到了楊連德家門口的時候,伸手敲了敲門。

    屋裏傳來挪動凳子的聲音,緊跟著大門被打開。

    開門的是楊連德的媳婦,有些詫異地看著陳安:“安娃子……”

    “阿婆,我是來找黑老鴰的。”

    老話雖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但楊連德的媳婦和楊連德不同,挺老實本分,也正是因此,沒少被楊連德欺負,陳安就偶爾聽過幾次,她被楊連德打罵的事情。

    對她,陳安該有的尊重還是有,所以叫了一聲阿婆。

    可對楊連德就不客氣了,直接叫了綽號黑老鴰。

    此時,屋子裏靠牆的煤油燈下,楊連德靠牆坐在火塘邊,旁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疊花生和半碗酒,正一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看到陳安上門,他隻是瞟了一眼:“安娃子,啷個沒大沒小的?黑老鴰這綽號是你能叫嘞?你爹都不敢當著我的麵這麽叫。”

    陳安也不進門,隻是淡笑一聲:“沒大沒小?黑老鴰,想讓我叫你聲大爺,也要你配我這麽叫才行撒。你不配,讓我啷個叫?”

    他媳婦看著來者不善陳安,神色有些慌張,連忙問道:“安娃子,到底是啷個回事?”

    “阿婆,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關鍵是惡心!”

    陳安衝著她微微笑了笑:“今天我家在吃晚飯的時候,吳巧花直接罵到我家門上,一問才曉得,她覺得她家蘇同遠被黑娃子傷了的事情,是我家兩口故意使壞。”

    聽到說話聲,他隔壁兩個兒子家,婆娘漢子和娃兒,全都從屋裏鑽了出來,卻也不靠近,遠遠地看著。

    “這跟你大爺有啥子關係嘛?”楊連德的媳婦不解地問。

    “有關係,當然有關係,我是專門來感謝他嘞,謝謝他給我家招來這麽一堆麻煩事情,連頓晚飯都吃不安逸!”

    陳安深深呼了口氣:“伱是不曉得,黑老鴰可是專門為了這個事情,順著我們追黑娃子留下的腳印,一直跟到山裏麵去看過,確定了我和我家媳婦打回來的黑娃子,就是傷了蘇同遠的那隻黑娃子。

    他是真的上心得很,還專門去找過吳巧花,都不曉得在屋頭是啷個商量的,讓吳巧花一口咬定,是我們在針對蘇同遠,要我家負責,你是不曉得,吳巧花在盤龍灣咒罵的聲音,在大路上都能聽到。

    黑老鴰,你是真的閑,精神頭也是真的好。

    就連蘇同遠自己都沒說有這麽一回事,被你就這麽斷定了?

    你當隊長的時候,屁股上的屎都沒擦幹淨,啷個,這才安分了兩年,又開始作妖了,是不是皮癢咯?

    我老漢在皂角樹場子上召集大夥說這個事情,今天你要是不說清楚了,我會請公安特派員找你,你自己看著辦!”

    陳安說完,轉身就走!

    而在屋裏,楊連德的臉色早就變了。

    他現在才發現,吳巧花那張嘴,是又破又漏風。

    特意叮囑了兩遍不要牽連到他,一轉眼就傳得人盡皆知了。

    還想著在家等著看好戲呢,沒想到,轉眼變成了別人來看自己的好戲。

    陳安一走,他兩個兒子兒媳,紛紛圍到門口,一個個惡狠狠地瞅著楊連德,那眼神若是真能殺死人的話,他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了。

    之前因為克扣工分和貪墨糧食的事情,楊連德被全村人唾棄,連帶著他分出去的兩個兒子家,別人看他們也沒什麽好眼色,連過年殺個年豬,都很難請到人幫忙。

    好不容易過了兩年,事情淡化,和村裏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楊連德又跳出來了,還幹的是這種根本沒有實證,挑撥離間的勾當。

    這事兒一鬧,被弄得人盡皆知,以後又怎麽把頭給抬起來?

    一時間,老雜毛、老狗日的咒罵聲,從他兒子、兒媳口中狂噴出去。

    “陳安一家子,豈是那麽好惹的?”

    “哪怕是縣城裏來的有頭臉的人物,人家也照樣收拾。”

    “惹誰不好,惹陳子謙家,還是和吳巧花那種女人勾搭……你那腦袋裏麵裝的是屎蠻?”

    “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你倒是馬上要入土了,我們還有幾十年要過。”

    “讓你幹活,你不是這裏疼就是哪裏疼,這大雪天你倒是有精神往山裏邊竄……”

    ……

    走到牆角的陳安,聽著這些咒罵,不由微微搖了搖頭,為老不尊啊。

    他沒有過多停留,匆匆返回皂角樹場子上,看到蘇春貴、吳巧花都在,陳子謙正在跟大家夥說著發生的事情。

    公道自在人心,陳子謙隻是說了事情的經過,以及吳巧花堵門口咒罵被打的事情,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大家夥議論紛紛,但都心裏敞亮,絕對不相信陳安和馮麗榮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

    竹林邊家的老三直言:“安娃子找到我家豬圈邊的時候,都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人家一路從大鬆林跟了兩個多小時才到嘞,他們往大竹林去了沒多長時間,蘇同遠那龜兒就滿身是血地回來了。

    從大竹林到你們說的蘇同遠被傷的那個地方,就即使是空身趕路,少了一個小時的時間,都趕不到,根本不可能碰在一起,啷個可能是安娃子幹的事情。”

    金博禮也高聲說道:“我隻是告訴安娃子在哪裏碰到了黑娃,他去打了,就想著要給我分肉分錢,這麽舍得的人,至於為了搶一隻黑娃子對人下黑手,這種事情我反正是不相信嘞,再說了,我跟著安娃子去背肉的地方,和蘇同遠出事的地方,又隔著十多裏路,根本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

    “就是,就我們聽說嘞,安娃子救了蘇同遠不是一次兩次了,懷疑安娃子害蘇同遠,啷個可能嘛!”

    ……

    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絕大多數是站在陳安這邊的。

    但也有人提出了疑問:“按照你們說嘞,蘇同遠不是在山上突然遇到黑娃子被傷,而是先安娃子一步,一路跟著黑娃子留下的腳印找到山裏邊去的,安娃子跟在後邊,看到了死掉的狼狗,也看到了蘇同遠留下的血跡。

    那時候就應該想到,蘇同遠受傷了,他沒有跟去看看到底是啥子情況?

    無論是攆山還是采藥,在山上遇到有人受傷了,還是該幫一下的。

    沒有想著幫人,而是忙著去打黑娃子,這做法有些說不過去。”

    陳安回來後,正和宏山湊在一起說著話,聽到這麽個論調,他不由抬頭朝那人看去,見是村裏的一個叔輩。

    這人在村裏為人處事倒也不差,農閑時也經常進山采藥,挺守山規的一個人。

    這話沒什麽大問題,在山裏遇到有人出事,確實該看看,能幫的幫一下,畢竟,經常在山裏跑,沒準哪天事情就出在自己身上了。

    但現在這番話說出來,在陳安看來,就有些道德綁架了。

    他當即站了起來,衝著那人說道:“叔,你這種話我就不愛聽了。是,我是在山上看到了死掉的長毛狼狗,也看到了蘇同遠留下的那些血,但是,為啥子我就要丟下黑娃子不去打,反過來要去找他?

    我救過、幫過他蘇同遠的次數還少蠻?

    他是啷個對我嘞?再看看他家老媽今天罵到我家門上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這話該不該這麽說?

    估計你們也聽說過,我之前跟蘇同遠有過個協議,他在山上見到搞不定的獵物,可以回來告訴我,我去找到打了,有他一份,但是後來,我就發現,他蘇同遠小心思、小手段層出不窮,不是一般的坑人,再合作下去,會害得我自己也得搭進去。

    這事情你們可以問問蛋子哥和甄叔,他們知道不少。

    再有,我覺得他不適合攆山,容易出事,也勸過他,不要老想著往山上跑,找到適合的正事兒做做。

    可以說,我對蘇同遠,問心無愧。

    至於這一次,我為啥子不去看,說句難聽點的話,我又不是他爹,他爹都沒有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麵給他擦屁股,難道我能救不了他一輩子不成?

    再說了,就今天這個情況,我要是去救了,如果蘇同遠那龜兒死在半路上,以吳巧花、蘇春貴的說法,那就肯定是我弄死的了,我特麽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叔,我曉得你守規矩,心裏也良善,但良善也是要分著人嘞。

    若是換作別人,我也不會這樣漠視。

    有的人,他永遠看不到你對他的好,反而會像條毒蛇一樣,隨時會反咬你一口嘞,我是真的怕了。”

    陳安一番話,說得激憤。

    他不怕當著全村人的麵說這話,更不怕當著吳巧花、蘇春貴說這話,哪怕他們心裏怨恨,但自己事情說在了明處,做得也坦蕩,那還有什麽好怕的?

    圍在皂角樹旁邊的人聽著這番話,又是一番議論,嗚哩哇啦的,嘈雜得不得了。

    陳安也不管別人怎麽說,隻問那叔輩:“叔,換作是你,碰到那種情況,你還會去跟去看?包括今天這個事情,不是我們家要幹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實在是被人欺到門上了,隻是想自證清白而已。”

    那叔輩愣了好一會兒,看看陳安,又看看被人指指點點,一聲不吭站在一旁的吳巧花兩口子,最後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讓陳安遺憾的是,黑老鴰自始至終,沒有再露頭,又像老烏龜一樣縮了起來。

    既然他不來,就隻能讓公安特派員來找了,事情不能就這麽完,他自己總該有個態度,就這麽一聲不吭就想蒙混過關,哪有那麽好的事兒。

    撇下吳巧花不管,陳安和陳子謙在宏元康的陪同下,叫上蘇春貴往鎮上走了一趟,得把事情落實了。

    他們也沒有去診所,而是徑直去找了值班的孫世濤,請他直接去問蘇同遠。

    回來以後,拿著蘇同遠按了手印的問詢記錄,直接念給蘇春貴聽。

    不用多說,根本就沒有那回事兒。

    陳安不無警告地衝著蘇春貴說道:“我不想跟你們家有任何糾葛,今天這個事情,純屬是你們自己弄出來,已經很明白了,以後再有啥子莫須有的破事找到我門上,別怪我不客氣。”

    然後,他又衝著孫世濤,微微一笑:“孫哥,明天還得麻煩你往石河子村去一趟,幫我警告一下,今天這個事情,還是那老雜毛作的妖,我要他當著全村人的麵出來道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