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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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三日沒有接到楚星白傳遞回來的密信,柳七知道她是時候出發了。
不過在臨走之前,總督府那邊倒是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汪浦?”柳七聽到門房來報,說外麵有個自稱汪浦的人求見,她略一思索後,終於想起來,此人正是上次徐欣珊毒發之後,為其診治的大夫,而且對方自稱醫術乃是神醫袁通所授。
汪浦此前也來過幾次,不過都是由柳七的父母或是大伯出麵接待。
而這次,對方是通過門房指名要見柳七。
柳七此時剛剛從演武場上練刀歸來,她還未踏入院子,便撞見了來報的門房。
沉吟片刻之後,柳七衝著門房微微頷首:“將人先帶來吧,另外派人去通知大老爺一聲,就說為欣珊診治的大夫過來了。”
門房得了命令畢恭畢敬地退下了。
柳七旋即步入院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簡單的洗了把臉,隨後便將腰間懸著的木刀橫放於雙手之上,垂眸凝視半晌之後,將之緩緩呈送至櫃台上的刀架處好。
沒過多久,外麵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隨後端坐在桌前喝水的柳七就聽到了有人在院子外恭聲道:“小姐,人已經帶來了。”
“讓他進來吧。”
汪浦還是一副文弱儒生的扮相,他站在院子門口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聽到院子裏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聲音,更是身軀一凜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被身旁的門房扯了扯袖子,方才醒悟過來,隨後趕緊提著長袍,小跑著上了台階。
進入院子後汪浦抬頭看見房門大開,當即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擺袖口,隨後邁步走入了房間。
正在低頭喝水的柳七餘光瞥見了有人走入房間,頭也不抬地問道:“找我何事?”
如此直截了當的提問,令正欲行禮的汪浦直接愣在了原地。
見對方半晌沒有回應,柳七慢悠悠地抬起頭,看見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汪浦,於是耐著性子再問了一遍:“看在你為欣珊診治的份上,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說罷,究竟找我何事?”
“在下……在下……恭賀徐姑娘旗開得勝!”汪浦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垂頭喪氣地說出了這句話。
柳七斜倚著一隻手,眼神平靜地看了汪浦片刻,隨後淡淡地說道:“恭賀我已經收到了,你可以離開了。”
隨後柳七似是想了想,又接著道:“離府之前去門房領二十兩銀子,就說是我的命令。”
特意恭賀上門,總不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
二十兩銀子,已經很多了!
汪浦聽到柳七直接送客,頓時急了:“不……不……我不要錢。”
柳七一臉認真地說道:“不要錢,那直接走就是了。”
汪浦雙手不斷緊握又鬆開,如此焦躁不安地猶豫半晌後,終於是坦言道:“在下,在下確實有一件事,想要麻煩柳姑娘您幫個忙。”
“嗬!”柳七麵無表情地嗤笑一聲,“早就告訴你了有事說事,婆婆媽媽的浪費時間!”
汪浦臉“刷”地一下就紅了,隨後遮遮掩掩地說道:“其實這事也和貴府那位小小姐的生死攸關。”
汪浦口中的小小姐,指的是徐欣珊。
柳七聞言眸光微斂,思忖片刻後直言道:“是不是有你師傅袁通的下落了?”
此前汪浦曾提及過,他之所以會答應孫霽雲來江南,就是因為袁通的師弟歐陽龍城和孫霽雲關係莫逆,孫霽雲答應會通過歐陽龍城幫汪浦打聽他師傅袁通的下落。
“柳姑娘還記得啊。”汪浦一臉苦澀地說道,“現在我已是上了賊船自身難保,孫總督的那些承諾隻怕是兌現不了了。”
柳七聞言沒有搭話,隻是默默地抿了一口氣杯子裏的冷水。
讓汪浦從總督府脫身,不過是她的一句話而已,她相信孫霽雲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大夫來得罪自己。
但自己為何要幫呢?
汪浦根治不了徐欣珊的毒,而且每次上門問診,爹娘他們可都是給足了診金。
不過柳七看汪浦的樣子,似乎也沒借自己之手從江南脫身的打算。
果然,汪浦心中經曆了一番斟酌之後,終於抬起頭來對著柳七屏聲道:“柳姑娘,我想你幫忙找到師傅他老人家的下落,以他老人家的醫術,一定能夠治好貴府的小小姐。”
柳七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汪浦,直到看得汪浦心裏有些發毛悄悄地挪走了視線。
柳七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若是想從江南脫身,隻需我一句話,看在你為欣珊細心診治的份上,倘若伱開口求我,說不定我一時心軟也就應下了。”
汪浦聞言眼睛瞬間亮了幾分,但隨後很快便化作了黯然之色,繼而小聲回道:“孫總督還需我來給他手下的軍隊治病,隻要我老老實實的,他不會拿我怎麽樣的。”
“但是師傅他老人家可能等不了了!”汪浦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分,一臉焦急地說道,“昨晚我已經見過了那位歐陽幫主,他……他……”
汪浦又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但他抬眼看見柳七逐漸凜冽的雙眸時,不禁感到背後陣陣寒意襲來,而後趕緊說道:“我覺得歐陽幫主可能會對師傅他……不利!”
“他們不是師兄弟嗎?”柳七淡淡地問道,“你這麽說有何憑證。”
汪浦一臉猶豫地回道:“昨晚我見歐陽幫主臉色蒼白,手碰過的酒杯上有寒霜殘留,而且身上散發著一股特殊的香味,我猜測他可能是中了師傅獨門神功,飄雪穿雲掌。”
飄雪穿雲掌,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哦,對了!
那位名叫葉肅的金馬商會客卿。
他雖沒有直接命喪柳七之手,但被磨刀老叟幹掉之前,已被柳七重傷,姑且算是第一個栽在柳七手裏的頂尖高手。
而且那時的柳七,尚未踏入頂尖之境。
還真是往事如畫啊!
正當柳七心中感慨之際,汪浦似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開始詳細講起昨晚見歐陽龍城的情形。
按照汪浦的描述,那位大夏幫的幫主在聽說汪浦隻跟在袁通身邊當過幾天藥童後,全程都沒有給過汪浦什麽好臉色,甚至還訓斥了他幾句,說他不該以袁通弟子的名義在外招搖撞騙。
當昨晚汪浦被趕出筵席時,還以為歐陽龍城性格太過傲慢,但經過一夜的苦思冥想後,汪浦也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然後細細回想昨晚見麵時的細節,他驚訝地發現這位歐陽幫主極有可能與他師傅交過手,而且還中了飄雪穿雲掌!
“師傅他老人家曾說過,祖師爺性格古怪,雖然身懷多門絕技,但每個弟子都隻能從其手中學得一門,而且學成之後就會被逐出師門,從此不再相見。”
“但唯獨這套飄雪穿雲掌,乃是師傅他老人家偷偷習得,但因為沒有習得完整的內功心法,且因為這套掌法配套的內功過於陰寒霸道,所以師傅他老人家平日裏都會服用一種名為龍血草的靈藥來壓製體內的寒勁,而常年服用龍血草的人,真氣之中會帶著一股極其特殊的幽香,且這股幽香絕大部分人都聞不到,隻有極少數天生異稟之人,以及絕大部分獸類可以聞到。”
“所以我才斷定歐陽龍城是中了師傅他老人家的飄雪穿雲掌。”
“而且師傅雖說脾氣古怪,但人卻是極好的,平日就算是遇見受傷的小狗小鳥都會悉心救治。”汪浦咬牙切齒地說道,“能逼得師傅他老人家出手傷人,歐陽龍城一定是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
……
汪浦在午膳之前離開了徐府。
當柳七來到大堂準備用膳時,卻撞見了一臉愁容的大伯徐永元。
還未等柳七開口詢問,徐永元在抬眸看見侄女之後,當即緊皺著眉頭說道:“這下好了,江南還沒亂,嶽東和滄南先亂起來了!”
而攜妻子陶氏而來的徐永定也聽到了大哥的話,當即上前來問道:“大哥你不是去衙門了嗎,為何又回來了?”
徐永元看了看家人們,隨後一臉頹喪地搖了搖頭:“先進去吃了飯再說吧。”
大家心裏藏著事,麵對滿桌的飯菜都顯得意興闌珊,就連不知因果的周宓,柳十九和徐欣珊三人都吃的有些不是滋味,唯獨柳七依舊下筷如神。
坐在主位的徐永元目光一掃眾人,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大快朵頤的柳七,繼而輕聲歎道:“今日剛剛得到的消息,香巫教糾集了十萬餘教眾在兩省起事,現在已經六個府陷於賊手,就連滄南總督都死在了滄州!”
徐永定和陶氏聞言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唯有周宓突然緊皺蛾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也不知是不是大齊承平了幾十載的緣故,突然的亂起令徐永元,徐永定,還有陶氏這些與朝廷有關聯的人一時難以接受。
就在府中人心惶惶之際,周宓卻是悄然找上了柳七。
“香巫教,你應該很熟悉啊!”周宓站在房間門口,看著斜躺在軟榻上的柳七,輕聲問道。
柳七眸光微斂,旋即開口回道:“看來當年娘娘查我的確是費了心思的!”
滄州乃是柳七從細柳山莊離開,到入京之前的中轉站,也正是在那裏她完成了黒獄門交予她的第一個任務,處決前任七殺令主。
而那位前任七殺令主,正是為了找到神醫袁通解去他體內的七絕噬心丹,才去到了滄州。
隻因當時大夏幫的少幫主歐陽俊才,也在滄州。
而歐陽俊才之所以在滄州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夏幫總舵所在的岐州,有香巫教的人作亂,身為橫跨滄,岐兩州的大夏幫,有義務協助朝廷處理此事。
周宓笑了笑:“我向來用人不疑,是應龍和白澤非要多此一舉。”
周宓說著緩步走至軟榻近前,伸手將柳七的腿往裏推了推,在空出來的位置坐了下來,隨後一臉疑惑地對著柳七問道:“我記得當時負責處理香巫教的就是現在六扇門的總捕頭林盛川,而且當時給朝廷的奏報明明香巫教的一幹主使皆已伏法,為何短短數月間,香巫教就能發展至十餘萬人?”
柳七此時已經閉上眼睛小憩,直到周宓用力扒拉了兩下她的小腿,柳七方才慢悠悠地回道:“地方給朝廷的奏報,能有三分真,就已算是當地官員忠心耿耿了。”
“不過……”柳七忽然睜開雙眼,沉聲說道,“孫霽雲剛剛在江南來了這麽一手,香巫教就突然起事了,而且歐陽龍城不遠千裏而來,他的大夏幫總舵可是就在岐州,現在也已落入了香巫教之手,他就不著急?”
“楚……”柳七本想叫楚星白去查一番,剛喊出一個字,才突然想起來楚星白這貨已經被人請到仙舫作客去了。
周宓看出了柳七而心思,遂小聲建議道:“要不然讓十九去查查?”
柳七搖了搖頭:“算了,管他亂不亂,總之又亂不到我的頭上!”
說罷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周宓見狀貝齒輕咬了幾下朱唇,看著柳七平靜的睡顏,一臉抱怨地小聲嘀咕了兩句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到了晚上,柳七讓十九去總督府打探了一下汪浦的消息。
很快柳十九便帶回了消息。
汪浦白天便已經被人護送進入了城外的軍營,據總督府的人說,汪浦已經正式被任命為隨軍的醫官,臨走之前府裏還為其舉辦了一場盛宴用以慶賀。
這哪是升官,分明就是催命符!
不過柳七也知道,汪浦根本沒得選。
對於汪浦而言,他的生死予奪也不過是孫霽雲一句話的事。
於是在晚膳的桌上,柳七最後一個放下碗筷,就在席上眾人即將起身離開之際,她緩緩說道:
“我決定明日出發,前往東海。”
雖然早就定下前往東海的打算,但明日顯得有些過於匆忙了。
父親徐永定聞言眉頭一皺正欲開口,突然被身旁的妻子陶氏拉了一把,扭頭看見妻子正衝著自己使著眼色,徐永定趕緊閉上了嘴。
見相公閉嘴之後,陶氏當即對著女兒柔聲笑道:“娘這就叫人去準備,明日一早我們準時出發!”
柳七眸光微抬,望著陶氏輕聲說道:“娘,我記得你和爹的騎術都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