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打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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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簡之強忍著不適,帶著屍體走出了房間,關上門前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房間內的兩個女人。
柳七和方青鸞正在說些什麽,兩人似乎都感覺到了李簡之的窺視,雙雙扭過頭來,兩道清冷的目光瞬間落在李簡之的臉上,他不由得心中一顫,隨後趕緊合上了門。
“他的話有幾分可信?”方青鸞緩緩收回目光的同時,輕聲問道。
柳七垂眸把玩著手邊精巧的瓷杯,語氣輕飄飄地回道“此人修為雖說不算太高,但功力極為精純,說不定幾年之後他的名字也會如你們四小飛鶴一般。”
方青鸞聞言雙目微眯“你也看出來了?”
柳七依舊低著頭語氣淡然地回道“看出什麽來了?”
方青鸞沉吟片刻,隨即直言道“如我沒有看錯,此人剛剛所用之身法乃是祝為同的成名絕技驚鴻遊龍,當年祝為同尚未接任四海山莊之位時,便是以此縹緲不定的身法在江湖中闖出了名堂,隻是武功大成名列七星之後,世上能讓祝為同動用此身法的人,也就不多了。”
所謂身法者,技巧也。
在絕頂之下技巧尚能夠發揮不俗的效果,以弱勝強也並非癡人說夢。
當然踏足絕頂之後已是另一般領域,絕大部分的技巧在此境界失去了它們的魔力。
柳七自然不知道什麽驚鴻遊龍,畢竟以祝為同的年齡,他闖蕩江湖時,柳七的父母隻怕都還未成親。
柳七剛才言語中,將李簡之與四小飛鶴列在一起,讓方青鸞誤以為柳七也認出了李簡之所用之身法,故而猜到了李簡之和祝為同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但實際上柳七隻是看到了李簡之體內功法運轉的路線而已,身為絕頂之境的柳七一眼就能辨別出李簡之所修習的功法極為高深,且幾處要緊的關竅也幾乎處於被破開的狀態,無需多少時日,這個麵相秀氣的小夥子即將登堂入室成為江湖的一號人物。
柳七聽方青鸞說完之後,心中便已經明白對方純屬誤會了,但此時自己也懶得過多解釋。
反正兩人得到的結果也大致相同,況且李簡之剛剛自己也承認了,他私下裏與祝為同聯係頗為緊密,若非半月前祝為同爽約,李簡之也不會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上柳七。
總之,李簡之和他的名字相反,不簡單啊!
方青鸞眸光閃動,眼底的好奇之色不加掩飾“祝為同怎麽說也是一派之首,他想收個弟子何必這麽偷偷摸摸的,莫非這個李簡之是他的私生子?”
方青鸞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旋即喋喋不休地講起了四海山莊的過往。
祝為同的妻子上官萍乃是老莊主的獨女,當年上官老莊主門下人才濟濟,他卻慧眼識珠選中了當時並不太出眾的祝為同,不僅對其傾囊相授,還將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他,後來老莊主仙逝,莊主之位也就順理成章地落入了祝為同的手中。
又是一個榜下捉婿的江湖翻版!
事實上類似的情況在江湖之中太常見了。
因為兒子沒得選,但女婿卻可以精挑細選。
武林中絕大部分人的財富地位都是和自身的武功修為牢牢綁定,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賭自己的兒子能夠成才,不如去找一個注定能夠成才的女婿。
不過按照方青鸞的所言,祝為同在接手四海山莊後,便遵循曆代莊主韜光養晦的策略,在四海山莊一蹲就是幾十年,從名動江湖的青年儒俠,到現在垂垂老矣的一宗之長。
“祝為同和其夫人膝下並無子女,倘若李簡之真是他的私生子,那要是闖出去,咱們可就有熱鬧看了!”
方青鸞雖說帶著麵巾,但柳七看著她雙泛著笑意的靈動雙眸,仿佛已經看見了她麵巾之下幸災樂禍的表情。
突然方青鸞眸光一凝,對著柳七正色道“顧連城和沈霖尚在四海山莊,你明日真的要去闖門?”
不管祝為同究竟在不在,這兩位名列七星的絕頂高手此時此刻可就在四海山莊作客。
況且祝為同的失蹤,隻不過是李簡之的一家之言,倘若他也在,那現在四海山莊可就有著整整三位絕頂高手坐鎮。
方青鸞越想眼中凝重之色越濃。
但柳七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你若是怕了,明日可以在此等候。”
方青鸞聞言眼中猶豫之色瞬間收斂,隨即緊皺眉頭沉聲說道“不必了,既然你柳七都不怕,我方青鸞又豈會貪生怕死,就算四海山莊是什麽龍潭虎穴,我方青鸞也要去攪上一攪,看看他們究竟還有多少陰謀!”
柳七沉吟片刻,而後問道“你還是懷疑祝為同?”
方青鸞點了點頭“雖說顧連城和沈霖也有嫌疑,但我始終覺得祝為同才是真正的覆天尊上,畢竟依覆天已經暴露出的人來說,涉及到的不僅僅是江湖,就連朝堂之上也是牽扯頗深。”
四海山莊雖然一向奉行韜光養晦醉心於教書育人,甚至連山莊的弟子也很少在江湖走動,但別忘了四海山莊門下還有一方勢力,那就是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四海書院!
四海書院不傳授武功,但書院弟子卻大多會選擇應試走上仕途。
方青鸞通過分析覆天已經暴露出來的成員,不難看出覆天是一個在江湖朝堂都有著影響力的存在。
所以在遭遇陌生的劍客襲擊後,方青鸞心中幾乎已經將祝為同認定為了尊上,隻是事後調查發現顧連城和沈霖這二位當時也極有可能接受過信件,故而方青鸞不得不將兩人也並列在疑是尊上的人選當中。
但方青鸞心中的頭號懷疑對象一直沒有變過,那就同時在江湖朝堂都有著舉重若輕地位的四海山莊的莊主,祝為同!
柳七對於方青鸞的懷疑並不感冒,但畢竟現在江湖上公認的尊上乃是自己,雖說這種栽贓柳七同樣也沒放在心上,但畢竟替人背鍋可不是她柳七的風格。
於是她思忖片刻後,細聲道“其實找出那個襲擊你們的劍客,查清楚他的身份,真相不就大白了。”
能夠以一己之力傷了獨孤鳴和方青鸞的人,肯定不是什麽簡單貨色,最起碼在頂尖高手當中也屬中上,這樣的人不可能無根無萍,隻要將他找出來,按圖索驥就不難找出隱藏在其背後的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祝為同如方青鸞所言就是尊上,那麽此人現在多半也在四海縣中!
……
陰暗潮濕的石室中,披頭散發的男子正在細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噔,噔,噔……
男子擦劍的動作一僵,猛地側首看向了入口,同時露出了一張白得瘮人的麵容來。
就在男人猶如野獸般警惕的目光中,入口緩緩走出一位盛裝打扮的婦人,雖然婦人臉上妝容精致,但眼角的皺紋還是暴露了其年齡已經不小。
婦人在入口處站定,隨即略顯鄙夷的目光一掃蹲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早在婦人目光掃來的瞬間便轉過頭去,繼續自顧自地擦拭著手裏的劍。
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婦人率先開口“江寄餘門下那個姓方的,已經找到了這裏。”
男人依舊是專心地擦拭著手裏的劍。
婦人見狀眼中嫌惡之色更濃,語氣也隨之變得尖酸刻薄起來“為什麽沒把他們料理幹淨,我教你的武功難不成都教到了狗肚子裏!”
“上官萍……”男人終於停下了擦劍,隨即開了口,語氣之中帶著幾許陰冷,“話說清楚,我的武功不是你教的。”
這婦人竟然就是四海山莊莊主祝為同的妻子,上官萍!
上官萍聽到男人所言,原本端莊的五官瞬間扭曲,語氣更是蠻橫瘋癲“反了!反了!你也要學姓祝的欺師滅祖是不是,早知道當初我就該掐死你……”
麵對婦人喪心病狂的辱罵,男人似乎早已習以為常,繼續埋著頭擦拭著手裏的劍。
上官萍罵了半晌,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瞬間胸口一陣激烈的起伏,她眼中閃出狠厲之色,也顧不得什麽姿態,直接提著裙子大步上前……
噔,噔,噔……
擦劍的男子的耳尖輕輕抖動,就在上官萍走到跟前之時,他突然站起身來……
嗡——
刺耳的錚鳴聲回蕩在逼仄的石室內。
男人側身而立,一頭散落的黑發將其麵龐完全遮住,他抬起的右手中握著一柄寒光熠熠的長劍,劍鋒的盡頭是女人抹滿了胭脂水粉的咽喉。
咕咚!
上官萍昂著首咽了口唾沫,顫抖的雙目微微垂落至寒光閃爍的劍身之上,已然感覺到了劍尖之上凜冽的寒氣。
如此僵持大約三四息後,男人默默地放下了手裏的劍,隨即邁步從上官萍的身邊走過,朝著石門入口走去。
“站住!”驚魂未定的上官萍在背後尖聲喚道。
男人並未停下,隻是邊走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留下的攤子我自會收拾幹淨,上官萍但願你能將你幾十年折騰出的爛攤子收拾幹淨。”
男人說完便走出了石室,眼前是一條蜿蜒而上的石道,石道兩側每隔幾級石階,一旁的牆壁上都會懸著一盞燈,迎著微弱昏黃的燈光男人拾階而上,在推開一扇厚實的木板後,男人一躍而出隨即穩穩落在了入口前方的土地上。
呼呼呼——
轟轟轟——
男人突然閉上眼昂起頭,感受著強勁有力的涼風拂麵而過,一頭亂發迎風舞動,耳邊也順勢傳來了波濤翻滾的聲響。
待到勁風漸漸平歇,男人突然睜開雙眼凝眸朝前望去,目光越過波濤漸歇的湖麵,最終落在了湖對岸燈火通明的建築上。
男人眼中閃過複雜之色,似有掙紮,似有羨慕……
但最終皆歸於死一樣的沉寂。
在最後一陣清風拂過之後,男人身形猶如飛沙般消散在了原地。
……
翌日,天剛亮。
柳七下了樓,找掌櫃點了一份早膳。
一碗素麵,三個羊肉包子。
此時一樓大堂中十幾張桌子大約已經坐了一小半。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角落裏的小方桌上。
柳七獨自一人坐在方桌上心無旁騖地吃著麵,直至碗中的每一根麵條都被她撈起送入腹中後,她才將筷子伸向了裝著包子的碟子。
咕咚咚……
柳七端著和自己臉盤子差不多的碗將麵湯一飲而盡,隨後將碗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原本匯聚在她臉上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向下緩緩挪動,最終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還真是個能吃的丫頭啊!”有人忍不住暗暗感歎道。
咯吱。
柳七站起身來,坐下椅子順勢朝後滑去。
她微微抬眸環顧著大堂內的眾人,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側首躲避,無一人敢與她對視。
柳七麵色淡然如常,繼而輕聲說道“在座的可有四海山莊的弟子?”
……無人回應。
柳七接著問道“那可有四海書院的學生。”
話音剛落,終於一張桌子有人站了起來,是一個容貌寬和的年輕書生,他站起之後衝著柳七拱手行了一禮,隨後顫著聲音問道“不知……姑娘……”
“你是四海書院的學生?”柳七直接打斷了他的磕磕絆絆。
書生先是一愣,隨後迎著柳七的目光竟是臉色一紅,隨後趕緊垂下頭,同時又微微頷首“嗯。”
柳七“如此甚好。”
她挪動目光望向門外,沉吟片刻之後緩聲說道“煩請閣下前往四海山莊告知一聲,就說半個時辰後,柳七親自登門領教祝莊主的遊龍點墨。”
說完這句話後,柳七挪動目光重新看向了站起來的書生,見其正一臉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於是又輕聲說道“傻書生,還愣著幹什麽?”
“啊!”
那書生身形忍不住晃動了一下,隨後看向了柳七的眼神之中寫滿了駭然之色。
“你……你……你是柳七!”
……
“不好了,柳七打上門來了!”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打破了書院寧靜的氛圍,不過大部分正在溫習的學子隻是不耐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便繼續投入到學習之中。
但也有人聽到了“柳七”覺得有些耳熟,自顧自呢喃了一遍後,便瞬間雙目圓瞪,某種露出震驚之色。
很快,消息便如一陣風般從書院吹到了對麵的山莊。
四海山莊用以招待貴客的大堂坐落在半山腰處。
此時堂中三人正襟危坐,位於上座主位的乃是一妝容精致的盛裝婦人,她雖然臉上表現的淡然,但不斷轉動的雙瞳卻是彰顯了其內心的慌亂。
堂下左右兩側排頭各坐一人。
若是柳七在此,定能認出坐在右側排頭之人,正是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長樂幫幫主沈霖。
沈霖雙眸緊閉似在養神,在他的雙膝之上,赫然放著一方木盒。
“咳咳……”
一陣輕咳聲打斷了堂內安靜的氛圍。
沈霖睜開雙眼的同時,放在盒子上雙手驟然抓緊,隨後凝眸望著坐在對麵之人輕聲問道“不知顧幫主有何高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