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合議庭的氣氛，一度出現凝滯。
    所有人想過，葉城可能會認下殺害孫喜財的事情。
    但對於其他五項罪名，不能認啊！
    或者不是不認，最起碼狡辯一番再說。
    畢竟到現在為止，沒人知道葉老哥為啥能離開看守所，神奇的出現在自己家中。
    現在，葉城一句我認罪，把所有人給整不會了。
    包括他自己的代理律師，無語的看了葉城一眼，憤憤的合上了第二本十萬字的發言稿。
    靠！
    真特娘倒了血黴，當你的代理律師。
    讓老子想裝逼，也沒有任何機會。
    你都認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邊，公訴人顯然也是一陣懵逼。
    額……
    不是。
    哥！
    這就認了？
    我準備了長篇大論，還等著駁斥你，拆穿你虛偽的一麵。
    讓所有人認清一個殺人惡魔的真麵目啊。
    這就認下來了？
    就好像鼓足渾身力氣，往棉花裏擊打一拳一樣，那種難受勁就不要提了。
    無奈，他隻能看了看不遠處的檢察長，在對方鼓勵的眼神下，繼續說道。
    “被告葉城！既然你認下這六項罪名，那麽你對這些證據，自然也沒有異議了吧？”
    公訴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證據。
    比如葉城毆打葉建剛的傷情鑒定，比如那天所騎著的鬼火摩托車。
    以及，葉城殺害孫喜財時，看守所的監控錄像。
    當監控錄像清晰的展示出，葉城如何一拳一拳的打死孫喜財！
    全場的旁聽觀眾，第一次看到葉城高舉拳頭，一聲怒喝。
    【我！不！答！應！】
    隨後，活活打死對方！
    全場一片嘩然。
    既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時，又感到頭皮發麻。
    這可是殺人啊。
    其中多少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殺人的場景！
    “我沒有異議！請暫停播放證據錄像！”
    葉城看到當庭展出的錄像後，一顆心都要難受死了。
    他一邊喊著，一邊回頭看向自己的老媽和蘇青禾。
    若是讓這兩個女人，看到自己殺人一幕，該又是多麽痛苦？
    幸好！
    蘇青禾這個聰明的姑娘，早就捂住了老媽的眼睛。
    隻不過女孩小臉慘白，死死看著電視上的畫麵。
    見葉城向他看來，擠出一臉笑容，表示你放心吧。
    我不會讓咱媽看到這樣的畫麵的！
    葉城大鬆口氣，感激的看著對方。
    女孩卻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葉城啊，葉城！
    我愛你，自然愛你的一切。
    孫喜財該死就是該死。
    再讓我選擇一次，我也支持你打死孫喜財。
    可……
    我真不想失去你啊！
    “同意被告葉城的要求，停止播放證據錄像！”
    宋治憲似乎感受到葉城的心緒，抬了抬手喝止公訴人關掉電視。
    “這……”
    公訴人見還沒放完，就被關了電視，一臉的不甘。
    靠！
    就算你認罪伏法，也得惡心你一下啊，葉老哥！
    當著看守所所長和這麽多管教的麵，公然殺人。
    你膽子也太大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是你不敢幹的！
    他還想說什麽，但看到葉城陰森的目光，嚇的渾身一抖！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目光啊。
    恐怖、冰冷，毫無人性。
    讓他墜入冰窟，第一次後悔擔任起這場殺人案的公訴人。
    “審判長，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書記員見狀，慌忙站起身看向宋治憲。
    這個環節，最後結束的時候都要法官來當庭發問，解除心中疑惑。
    比如，被告你為什麽殺人？
    比如，你知不知道你犯下如此惡行，內心有沒有受到譴責。
    再比如，你知不知道，即將得到的下場？
    可惜，宋治憲卻笑了。
    “我沒有任何問題！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書記員，直接進行下一項吧！”
    “是！”
    書院員聞言，慌忙衝著所有人說道。
    “進行第四項！法庭辯論！”
    所謂的法庭辯論環節，就是審判長和其他審判員全部成為看客。
    被告人、被告人代理律師，公訴人雙方，結合之前的公訴書、質訊舉證環節，展開討論。
    討論被告人到底有沒有罪，犯了多大的罪，罪行惡不惡劣，該處於什麽樣的刑罰。
    而被告人和代理律師則可以開始辯護。
    訴說自己如何不甘，如何委屈，如何不情願的犯下這些罪行。
    雙方的言行，都會落在審判長和審判員的眼中，成為最後量刑的考量。
    若審判長真覺得被告情有可原，可以網開一麵，對最後量刑起到非常重大的作用。
    甚至，可以免除一死！
    所以一般情況下，這個環節才是重中之重。
    說是一場無煙的戰爭都不為過。
    多少代理律師，在這個環節駁斥的公訴人啞口無言，一戰成名！
    而葉城的代理律師，一看到了這個環節，一看葉老哥又要放棄辯論，是真的忍不住了。
    哥哎！
    咱就說，你這顆腦袋就這麽不值錢嗎？
    就不能珍惜一下嗎？
    我雖然代理你的案子，是為了揚名，為了掙到更多的錢。
    可從心眼裏，也敬佩你這樣的鐵血漢子！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天下縞素！
    這個世界上，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多少人才能看到活著的希望！
    你怎麽能就這樣放棄？
    不等葉城說什麽，甚至不等公訴人說什麽。
    代理律師直接站起了身，這次連稿子也不拿了，慷慨激昂的說道。
    “審判長、諸位合議員！公訴人，還有我的被告葉城先生，我！有話要說！”
    這話一說，全場一愣，同時都看了過來。
    宋治憲微微抬手。
    “被告代理律師，你可以暢所欲言。”
    見得到宋治憲同意，憋了半天的代理律師，終於開口。
    “是！我的當事人犯了故意殺人罪，犯了故意傷害罪，脫逃罪，甚至妨礙公務罪等一係列罪名，這些無可辯駁。”
    “但我要說的是！我的當事人犯下殺人罪，完全是為了心中公義！”
    “人販子孫喜財，有目共睹，眾人皆知，他因為某些原因，被包庇保護多年，讓所有受害者痛不欲生！”
    “甚至在被人舉報，被警署緝拿歸案後，又要無罪釋放！”
    “此等惡行，簡直天理難容！”
    “我的當事人，因為心中正義，因為老師苦尋的孩子被殺，難忍憤怒，出手殺人！”
    “本身的行為，已觸犯了律法！但我認為，情有可原！”
    “若沒有某些人的包庇，孫喜財如何能逍遙法外？”
    “若沒有刑偵隊長王戰國的濫用職權，他又怎麽能出現在當事人的監室之中？”
    “若孫喜財在臨走的時候不刻意挑釁，我的當事人如何會憤而殺人？”
    “所以綜上所述，我建議審判長和諸位合議員，對我當事人這起故意殺人案，慎重考慮！”
    “為民眾情緒，為人間公道！為了不讓親者恨仇者快！我希望審判長在最後量刑的時候，可以網開一麵……”
    代理律師說完，死死的看向公訴人。
    嘩！
    全場一陣躁動。
    眾人忍不住不斷點頭。
    是啊！
    就算殺了人，就算犯了殺人重罪。
    能不能給葉老哥一個機會，為他網開一麵？
    雖然，法理大於人情。
    但不能完全不考慮人情。
    真要判死葉城的話……
    我們都不答應！
    公訴人見終於有了使勁的對方，嗬嗬冷笑一聲，立刻站起來了。
    “審判長，公訴人要求發言！”
    “可以發言。”
    對方轉過頭，看向眾人，看向葉城，看向他的代理律師。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這位律師先生。”
    “自古以來，法大於天！從沒有什麽情有可原一說。”
    “犯罪就是犯罪，犯法就是犯法！”
    “就好像被告在盛鑫金店搶劫案中，對劫匪說過的話一樣。”
    “窮就了不起嗎？”
    “窮就是搶劫的理由嗎？”
    “窮就可以剝奪對方財產，傷害對方生命嗎？”
    “不！”
    公訴人的聲音越來越大。
    “無論是檢察署，還是警署，又或者法院！”
    “我們行使的一切權利，都在律法框架下，追求司法的公正！”
    “什麽叫司法公正？”
    “任何人，犯了法就該被懲戒，該被審判！”
    “無論原告被告，又或者是施暴者還是受害者。”
    “隻要觸犯律法這道紅線，絕不能得到赦免！”
    說道這裏，公訴人看向旁聽席，甚至看向正在收音的設備，繼續說道。
    “諸位！”
    “咱們龍國，經曆幾千年封·建社·會，跪了幾千年之久！”
    “直到七十多年前才站直身子，堂堂正正做人！”
    “而現在，有人利用大義、利用公道，綁架我們！讓我們再跪下去，臣服所謂的情有可原？”
    “我們檢察署，絕不能答應！”
    “龍國律法，也絕不答應！”
    “今天，他能得到赦免，明天更多的人將得到釋放！”
    “我們要永遠相信……”
    “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法律製裁！”
    “公訴方的最終建議，還是維持原判，數罪並罰，判處葉城死刑！”
    “我的話說完了，審判長！”
    公訴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完後，徑直坐了下去。
    轟！
    全場又是一片轟動！
    這……
    所有人全都愣了。
    還是要判葉城死刑？
    可……
    這孫賊說的話，這次怎麽聽的好有道理？
    雖然我們同情葉城，諒解葉城，甚至敬佩葉城。
    可他，真的觸犯法律了啊。
    他真的殺了人，還不止一個。
    如果葉城得不到公正審判的話，那龍國律法豈不是成了兒戲？
    從今以後，任何人都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那還要法律幹什麽？
    要警署、檢察署、法院幹什麽？
    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和財產安全將無法保障。
    審判庭一時陷入沉默。
    所有人眼睛一片迷茫。
    額……
    好像，我們都讓這位公訴人給忽悠瘸了啊！
    怎麽突然，不太願意讓葉城逃過審判了呢？
    其實。
    不光旁聽席的觀眾被忽悠瘸了。
    就連葉城的代理律師，也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特娘的！
    公訴人，你們為了弄死葉城，不惜搞道德綁架是吧？
    全場，或許隻有他，以及台上的宋治憲等寥寥數人。
    才能聽出檢察署這番話裏的陰謀……
    不，陽謀！
    對方利用【法律麵前，一切平等】這條鐵律來綁架葉城，或者說綁架所有觀眾。
    你們要網開一麵，要情有可原？
    行。
    是你們一腳將律法尊嚴踐踏的麵目全非。
    以後，就別怪我們搞的烏煙瘴氣！
    有葉城這個例子，更多的特權·階層就能放水操作，就能逃過一劫。
    等你們憤怒的指責我們檢察署，指責法院。
    為何不依照律法，讓他們逍遙法外的時候。
    我們可以拉出葉城。
    嗬嗬，當年是你們哭著喊著，請我們放過他。
    是你們踐踏了法律尊嚴。
    現在又後悔了？
    代理律師看著全場一陣懵逼的模樣，遍體發寒。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
    不光全場懵逼。
    恐怕法院外麵的群眾們，又或者所有圍觀這場審判的人，全都得陷入懵逼。
    你們檢察署好狠啊。
    就這麽明晃晃告訴所有人。
    殺了葉城，才能維護司法公正，體現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不殺他，踐踏律法，網開一麵，情有可原，罪有可恕。
    更多人將遵循葉城這個例子，讓某些人有了免死金牌。
    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
    這一下。
    相當於是把葉城的命，交給整個龍國百姓來做出決定。
    殺！
    眾生平等！
    不殺！
    法律崩塌！
    你們自己選吧！
    這招，完全是……
    殺人，誅心！
    簡直狠辣到了極點，幾乎沒有任何破解辦法！
    葉城，完了！
    代理律師心中一凜，頹然坐了下去，知道自己一敗塗地。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他徹底輸了。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
    豈料。
    就在全場一片雅雀無聲的時候。
    就在所有人心中思付，要做出自己選擇的時候。
    一道笑聲，突然在莊嚴肅穆的法庭上響起。
    眾人心中一驚，同時尋找聲音發出的方向。
    大笑的人，竟然是……
    一直放棄為自己辯護的葉城。
    葉老哥？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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