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五更斷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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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化淳!
    魏忠賢也沒有想到,竟然是此人在此處設卡攔截。
    他來幹什麽了?
    難道是遵了小皇帝朱由檢的命令,要取我性命?
    又或是看上了這四十車金銀珠寶,出手搶奪?
    無數個念頭在魏忠賢心中劃過。
    老頭索性起身走下了車,仰頭看著曹化淳嗬嗬笑了。
    “原來是曹公公!”
    “怎麽?嫌我魏忠賢走的不夠狼狽,還特意要給我弄些難堪?”
    說話的功夫,大量死士圍聚過來,虎視眈眈的看向城頭。
    此地不過軍士數百,真要打起來的話,他們也渾然不懼。
    既然勝負難料,還有什麽不拚了性命的道理。
    “哈哈哈……”
    曹化淳見下麵劍拔弩張,卻仰頭大笑說道。
    “廠公大人!您多慮了!”
    “既然陛下說了放您離開,我們做奴才的怎麽敢抗旨不尊?”
    “咱家真的是專門來給您送行,您縱橫朝堂半輩子,臨到走了卻無一人來送,豈不淒涼?”
    “可咱家放下舊怨,專門送行,你卻一言不合殺了我一名千戶。這又是什麽道理?”
    “你……”
    魏忠賢一陣愣神,說不出話,倒是有些摸不出曹化淳的心思了。
    對方真的是專程趕來送自己的?
    這怎麽可能!
    從沒聽過耗子給貓拜年的道理。
    可聽對方的話……
    “還不放行!”
    誰知,城頭上的曹化淳已厲喝一聲。
    “爾等大膽,瞎了狗眼嗎?連九千歲的車隊都敢攔截!”
    “這要是咱家啟奏到陛下麵前,陛下敢摘掉你們的腦袋!”
    嘩啦!
    一聲令下, 關卡處的官兵們慌忙散開,再不敢攔在魏忠賢麵前。
    隻是心中委屈不已。
    靠北鼻!
    曹公公,說特娘攔下檢查也是你,說我們放肆大膽還是你。
    鬧了一出,弄死一個千戶大人,真特娘倒黴透頂。
    而隨著關卡城門打開,通向河間府的官道赫然出現。
    真放我走?
    真的是來給我送行?
    魏忠賢眯起眼睛,左思右想,不明白曹化淳這樣做的用意。
    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見對方絲毫沒有動手意思,魏忠賢隻好拱了拱手。
    “既如此!曹公公,多謝了!”
    曹化淳滿臉笑意的也拱起了手。
    “還是快些走吧,廠公大人!沒準咱們後會有期,萬一到了肅寧縣城拜望大人,還請大人讓咱家喝上一杯薄酒……”
    魏忠賢冷笑一聲,不再廢話轉身上車。
    隨著車隊緩緩離開,曹化淳依舊沒有派人追擊的意思。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沿途還是安靜無比。
    這讓車廂裏的沈煉和裴綸都懵了。
    那個曹化淳究竟要幹什麽?
    既然不打算攔截,為何又主動出現,自取其辱?
    尤其當場死了一個千戶,他也無動於衷?
    “額……魏老爺,這位曹公公……”
    裴綸眨眨眼,壓下心中忐忑,想聽聽魏忠賢的意思。
    魏忠賢卻擺了擺手,似乎非常疲憊。
    老頭靠在車廂最深處,掀開一角窗簾,陰鬱的看向漆黑的荒野。
    他隱隱有種預感。
    想要回鄉養老,恐怕終究是場奢望。
    至於再詢問沈煉他們到底去哪,卻是沒心思了。
    車廂裏陷入沉默,眾人心思各異。
    這一走,就走了兩天兩夜,一直走到河間府境內。
    原本到了河間府,雙方就該分別。
    魏忠賢要向西回到肅寧縣老家。
    而沈煉、裴綸則要帶著兩個孩子再次潛逃,避過沿途追兵。
    可魏忠賢似乎害怕四人逃不出去,又似乎是河間府抓捕沈煉等人的力度還是太大。
    他又命令車隊往前送了一程。
    這天傍晚,當車隊抵達河間府南邊的阜城縣,即將進入深州府範圍的時候。
    不能再送了。
    一行人借宿在阜城縣裏的一間客棧中,當時間來到深夜子時,終究到分別的時刻。
    “額……魏老爺,沈某就此別過,這幾日款待之恩,沈某永記心中!”
    客房內,沈煉收拾好行囊,瞪了一眼還在吃喝不停的裴綸,抬手向魏忠賢告別。
    魏忠賢正和裴綸同飲,聞言嗬嗬笑了,放下酒杯。
    直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這兩大兩小要去往哪裏,不過也無所謂了。
    從京城到阜城,送了自家兄弟的幼子最後一程,也算盡了全力。
    百年後去陰曹地府,應該也有臉去見李辛的麵。
    “行吧!錢財幹糧可曾帶足?”
    魏忠賢看向沈煉背上的行囊,隨口一問。
    沈煉老臉一紅。
    不得不說,老閹奴屬實夠意思。
    臨走之際,不但給了沈煉一張五萬兩的銀票,還給了不少金稞子。
    這些金稞子不但方便攜帶,換成銀子也足有數萬兩之多。
    差不多十萬兩白銀啊!
    如此龐大的財富說給就給,至於幹糧什麽都不必要了。
    有錢在身,什麽東西購買不到?
    四人足夠鮮衣怒馬,喬裝成京城富商慢慢趕往陝西境內。
    “夠了!魏老爺,沈某還是那句話……多謝!”
    沈煉說完,拉了一把裴綸,又帶上兩個孩子就要推門而出。
    四人任務很重。
    他們要趁著深夜潛入深州府,隨後一路西行,逃往民變最凶的地方。
    隻要過了深州,離京城越來越遠,追兵會減少許多,實在耽擱不得。
    隻是他們還沒離開,卻都渾身一震。
    但見不知為何,還沒能離開房間,客房的窗外竟響起幽幽的歌聲。
    唱歌?
    深夜一片寂靜,隻有歌聲傳入房間。
    沈煉當即握緊繡春刀,一旁的裴綸也趕緊抓起夾刀棍,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
    剛要送行的魏忠賢,更是眯起眼睛。
    深更半夜,誰人在外麵唱歌!
    但聽外麵已響起一道男人悠揚的吟唱。
    “一更,愁起。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開夜宴,何等奢豪。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裏……”
    “隻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濃也,怎把愁腸掃……”
    一段詞唱完,魏忠賢的臉當即沉下來了。
    唯有沈煉和裴綸還不知為何,甚至裴綸輕聲詢問。
    “額……魏老爺,這……是什麽歌謠,我怎麽從未聽過?”
    魏忠賢抬手讓其閉嘴,繼續靜靜聽了下去。
    外麵的歌聲再次幽幽傳來。
    “二更,淒涼二更時展轉愁,夢兒難就……”
    “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稠。如今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
    這一下,就連沈煉和裴綸也反應過味了。
    窗外的人,竟然在唱魏忠賢的境地。
    是啊!
    曾經的九千歲,開夜宴,睡牙床,錦繡衾稠,何等奢豪!
    如今卻落魄的住在縣城旅店之中,蘆為帷,土為坑,寒風入牖,何等淒涼!
    難道對方在隱喻什麽,又或者來看魏忠賢的笑話?
    那聲音第三次響起。
    “三更,飄零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夢才成,又驚覺,無限嗟呀……”
    “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
    “九卿稱晚輩,宰相謁私衙……”
    “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魏忠賢聽的渾身顫抖起來,再聽不下去,一聲怒喝。
    “侍衛安在,將那唱歌人給我抓起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