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和你們說過，這個世界的人類生病了。”
    “他們的病，很大程度上來源於貪婪。”
    “人類燒柴生火、煮水蒸汽、煉油挖煤、蓄水接風、采光裂核……都是為了能源，可以說人類文明就是在不斷地追求著資源的有效利用上建立起來的，這是人類一直以來都在追求的東西。”
    “普羅米修斯盜來的火，一直燃到了現在，人類想的還是怎麽讓火繼續燒下去。”
    “即使深淵入侵，帶來了遺物，還是在遵循著等價交換的原理，能量與物質守恒，有收獲就要有代價。”
    “無限膨脹的資源隻會讓人類放棄思考，當不去思考‘如何讓火焰一直燃燒下去’這個問題後，整個文明的立足根本就完全改變了。”
    “強大的個體開始注重自身的利益，不去考慮未來，無限壯大的火焰不會一直燃燒下去，隻會把整個人類文明燒成灰燼。”
    “無盡的養分滋生了遍地開花的癌細胞，開始從內部摧毀一切，人類曾經珍視的那些東西在無限放大的欲望下也成了無用之物，維係個體之間的紐帶不複存在，細胞之間不再做無意義的‘物質交換’，轉而走向孤立。”
    聽著王川這有些沉悶的話，黎洛深吸了一口氣。
    “即使擁有這麽多強大的遺物，也無法扭轉消亡的命運嗎？”
    “強大又如何，人類的敵人早就不是其他東西了，而是自己……深淵毀滅不了人類，隻有人類自己能毀掉自己，在深淵入侵之前，人類就是地球上最強大的生物了，除非外星人入侵地球，哪還有什麽滅亡的機會？毀滅，都是自找的，深淵入侵本質上並不會直接讓人類滅亡，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王川轉過頭，看著黎洛，認真地說道：“是這個世界的人類自己選擇了這條路。”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王川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偏激了，他緩緩轉過身去，沒再繼續說什麽。
    漆黑的空間內陷入了沉默。
    黎洛低著頭，似乎在消化著之前王川所說的那些信息。
    而莫靈則愣愣地四處張望，一會兒看看黎洛，一會兒看看王川，一會兒又抬起頭看看什麽都沒有的天空。
    不是因為他不想參與評論，而是他“並沒有聽得很懂”。
    從王川開始講述“轉移支付”的時候，莫靈就分神了，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就根本聽不懂了，黎洛和王川在討論的那些問題他也有些迷茫。
    他隻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類做了很多，然後就滅亡了……
    什麽遺物代價的轉移支付，遺物使用者的目標轉移……他大概能構建出一個粗略的概念，但其中有很多細節也不是很明白。
    見黎洛和王川聊得很火熱，他也不好意思插嘴，剛聽到的內容還沒消化，又聊到別的地方去了，莫靈也一直半知半解地聽下去，還有很多地方完全就沒聽清楚。
    “怎麽和上課一樣……”
    他撓了撓方塊頭，有些無奈地念道。
    剛分一會兒神，黑板上就全是看不懂的板書了，老師講的都是天書，同學們個個都是神童，隻有他自己神遊天外，暈頭轉向。
    周圍黑漆漆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王川經常變換方向，路線也有些奇怪，莫靈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要去哪，見兩人現在都不說話了，他也終於忍不住對著前方的王川問道：
    “我們要去哪裏？”
    “去找背包。”王川平靜地回答道。
    “背包？”
    “對，找到背包，把背包毀掉，就能直接擊潰這座城市的底層邏輯，到那個時候，全部天兵都會變成廢品，那些幸存者也能擺脫被收割的命運。”
    王川語出驚人，說出了一個非常激進的計劃。
    莫靈愣了，他終於知道王川之前為什麽要解釋這座城市運轉的原理了，原來是為了告訴他們“命門所在”。
    “怎麽毀？”莫靈呆呆地問道。
    “你來毀。”王川轉過身，指了指莫靈。
    “我？”莫靈也伸出手，指向了自己。
    “對，這座城市誰都做不到這一點，除了你。”
    “為什麽？”莫靈更懵了。
    “因為這個世界的人類對背包做了保護，‘用背包支付的代價來使用能力毀掉背包’，這種事情是無法做到的，隻有外來的能力能夠毀掉這裏的底層邏輯。”
    “那她不行嗎？”莫靈指向了一旁的黎洛，疑惑地問道。
    “她當然也行，但她的殺傷性不夠，摧毀不了背包。”
    莫靈看了看黎洛，發現她現在身上的“外套”還是歡愉者形態。
    “變成羊頭人也不行嗎？”
    “那個樣子我見過，不行，還是殺傷力太低了。”
    羊頭人的殺傷力都低了？
    莫靈有些詫異，那背包到底是什麽東西？需要這麽大的殺傷力？
    他沒再繼續問下去，到時候看到背包，自然就會明白的。
    既然王川說了他能毀掉，他就肯定能毀掉，莫靈還是很相信這位一直在幫助他們的先行者的。
    隻是……
    “毀掉背包，天兵也就沒用了吧，你收歸天兵的計劃不就失敗了嗎？”
    “這並不重要，深淵裏最不缺的就是力量，我把這裏的知識帶回去，也算是一種收獲。”王川無所謂地說道，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損失。
    “可你……在這待了很久吧？就這麽放棄了，不是很可惜嗎？”
    如果能夠操控天兵，對人類探索深淵真的幫助很大，莫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對王川這麽果斷的放棄感到不理解。
    王川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放不放棄的問題了，如果現在不阻止天兵，它們獲取時光倒流的能力後，說不定真的能讓這個世界的人類複蘇，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它們複活的可能並不是一群人類，而是一群魔鬼。”
    “死者就該待在死者該待的地方，不要再爬起來散播瘟疫了……”
    聽著王川堅決的話，莫靈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隻是他的腦子裏，突然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
    不是人類，而是魔鬼？
    站在王川的角度來看，他們的確是魔鬼。
    可站在這些“死者”的角度來看，摧毀他們複活的希望，也是一種魔鬼的行徑。
    而現在，他們三人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
    “都是人類，隻是處在不同的世界而已，真的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可不這麽做，那些幸存者又會遭遇更加悲慘的命運。
    一代又一代天兵造的孽，也必須得以某種方式償還。
    似乎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像黎洛編造的故事一樣，必須得有一個“反派”。
    明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糾結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可莫靈看著眼前這漆黑無比的路，又有些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