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靈，你不會是想要幫它們吧？”
    路由其一下就猜出了莫靈的想法。
    被戳中心事的莫靈臉一紅，本想否定，但想了想，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他知道自己瞞不了對方……
    路由其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幫不了它們。”
    這些石頭在尋找“生命”的道路上走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能夠真正活著的方法，莫靈即使有心幫忙，也幫不到什麽。
    “莫靈，別去想這些不可能的事。”路由其再次勸說道。
    “可是它們很可憐。”
    “這世上可憐的東西多了，還輪不到你去散發聖母心，深淵之上現在還有很多地方在戰爭動蕩，還有很多人無家可歸，深淵裏到處都是瀕臨滅絕的種族，無法真正付諸實踐的聖母心沒有任何作用。”
    “但它們就在眼前，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不遠處，那三位“石人”就這麽僵硬地凝固在原地，莫靈能看到它們正掙紮著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像是想要掙脫那困住了它們數億年的束縛，從岩石中掙脫，但事與願違，它們終究隻能在宿命的枷鎖下，做著無用功。
    石頭就是石頭，本質是無法改變的。
    如果不再堅硬、不再麻木，那就不是石頭了，而是變成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這些石塊看似在“努力”，實際上它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變成什麽樣子。
    是變成真正的生命嗎？
    還是變成另一種全新的形態？
    又或是單純地想要擁有思想？
    石頭隻是石頭，它們不會思考這麽多。
    但莫靈會，感受著那岩石紋路上的記憶，視線順著時間的痕跡遊走，莫靈代替石頭思考了很多種可能，然而，這些可能都沒有達成的希望，也許再過個成千上萬年，這些石頭還是在這石林中僵硬地模仿著其他生命。
    也許有一天，那些“蘇醒”過來的石頭會再次沉睡，這片石林也會徹底死去，變成真正的“石頭”。
    “路由其，你不用勸我，我知道我幫不了它們什麽，隻是有點難過……”
    聽到莫靈的話，路由其怔了怔，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過了頭，看向了那眼前的石人。
    不得不說，那雕刻真是巧奪天工，沒有任何一個雕刻師和機械能做到如此完美，除了顏色有些許瑕疵之外，就像是三個真正的活人站在眼前一樣。
    路由其當然也有和莫靈一樣的感覺，隻是他要更加“理智”些，沒有把內心的情緒表達出來。
    “這份同情是沒有必要的。”路由其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這些石頭再怎麽可憐，都與他們不相幹。
    最理智的選擇，就是視而不見，離開這片石林，走得越遠越好，不讓那些石頭傳遞的情緒感染。
    等到過一段時間，情緒消退，又會回到最理智的狀態。
    旅程還在繼續，皆大歡喜……
    “莫靈，該走了。”
    路由其溫柔地說道。
    “好……”
    聽到路由其的呼喚，莫靈愣愣地點了點頭，雖然情緒還在翻湧，但他也知道該怎麽做。
    兩人再次邁起了腳步，向著三位石人走去。
    看著鏡子一般的石人，莫靈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迷茫。
    那與他完全相同的臉越來越近，那張臉上也掛著一絲迷茫，還有一絲“不甘”。
    無能為力，隻有不甘，那表情將莫靈的內心反映得淋漓盡致，看著石人，就像是在審視著自己的內心。
    莫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住了那共情的情緒。
    “隻是石頭而已……隻是石頭而已……”
    “趕路最重要……趕路最重要……”
    他在心中默念著，緩緩地走到了那“三人”麵前。
    就在莫靈打算從“三人”之間穿過時，突然一隻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莫靈頓時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是石人活過來了，緩過來一看，才發現是路由其的手。
    “怎麽了？”他轉頭問道：“不走嗎？”
    “你很想幫它們是吧？”路由其突然看著他，認真地問道，眼鏡的鏡片上閃過了一道弧光。
    “嗯。”莫靈點了點頭，不知道路由其想要幹什麽。
    “那就幫。”
    “怎麽幫？”
    “我記得你有個東西……”
    ……
    過了一會兒之後，一個小盒子就被路由其拿到了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最外層，又將裏麵的防護層一層層地打開，最後露出了最裏麵的東西——
    一個石球。
    “這東西有用嗎？”莫靈好奇地問道。
    “先試試唄……你知道生命的定義是什麽嗎？”
    “不知道。”莫靈搖了搖頭。
    “生命就是一種逆熵，是一種反抗均衡的機構。”路由其一邊解釋著，一邊用指尖輕輕地點了點石球的表麵。
    “聽不懂。”莫靈毫不隱瞞地回答道。
    “你不需要聽懂，你就需要知道，生命是反抗均衡的就行了……”
    測試了石球的表麵溫度後，路由其便把石球緩緩地拿了起來，舉到了眼前。
    “如果一個37攝氏度的高溫物體，放在0攝氏度的環境下，最後那個物體會變成多少度？”
    “0度。”莫靈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這種問題他還是很容易就能答上來的。
    “那如果那個37攝氏度的高溫物體是人類呢？”
    莫靈猶豫了一會兒，再次作答：“還是37度。”
    “沒錯，隻要有足夠的能量攝入和保溫手段，生命是會一直維持溫度的，環境想要將生命變得和它一樣，但生命卻會反抗這種均衡。”
    路由其拿著石球，繼續舉起了例子：
    “假設一杯37攝氏度的水和一杯0攝氏度的水混合在一起，一段時間後，這杯水最終的溫度會停在37度與0度之間，這便是達到了均衡。”
    “而一個37度的人喝下了一杯0度的水，過了一段時間後，這人還會是37度，因為人從外界引入了能量，強行將這種均衡抵消掉了。”
    “生命造就了一個個局部的逆熵區域，讓世界的絕對均衡得到了緩解。”
    “如果說世界是一個巨大的魚缸，那生命就是魚缸裏的清道夫，魚缸完全混沌的速度被這些清道夫給減緩了。”
    “但是現在，有一個比生命更厲害的清道夫，不僅能暫時消解魚缸中的汙漬，還能把汙漬全部消除，讓水質變得更加清澈，將魚缸逆轉到完全幹淨的狀態……”
    “它能完全打破均衡，將能量的自發流動給徹底逆轉。”
    路由其一邊說著，一邊將石球舉到了莫靈的麵前：
    “把37度的它丟到0度的水裏，你會得到500度的它和273度的冰，這不僅是在打破均衡，這是在逆轉均衡……”
    “你說，這難道不是比生命更厲害的‘超生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