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江南的語氣很溫和，生怕嚇到了這位膽小的女副市長。
    他又不是“南霸天”，見誰逮誰。
    易玉嬌暗暗舒了口氣。
    嗯，小小的一口。
    對於這些大人物說的話，能不能全聽，必須得打個折扣。
    沒錯，雖然易玉嬌是副市長，看著隻和衛江南差了一個台階，實際上，他們完全可以算作是兩個“階層”。
    撇開黨員與非黨員領導幹部這個區別不說，普通副市長和正職市長之間，差的可不止一個台階，而是好幾個。
    無黨派這個先決條件，就注定了易玉嬌以後基本上沒有可能當上市長。
    況且，衛江南背景極其強大，又十分年輕，隻要他這次能在邊城站穩腳跟，在李節的壓製下頑強“生存”下來，以後前程更不是易玉嬌可以望其項背的。
    在易玉嬌眼裏，李節和衛江南都是大人物。
    這不，別看衛江南話說得好聽，卻絲毫沒有要請她坐下說話的意思，就這麽站著，盯著牆上那張城區圖看個不了。
    “玉嬌市長，召勇輝一時半會的回不來了，還有許多情況需要他配合省紀委一一核實。但城投不能一直這麽亂下去。既然城投是你分管的，這段時間，我建議你直接去城投那邊辦公，辛苦你一下，把城投的工作抓起來。”
    易玉嬌又愣住了。
    這是，給我降職啦？
    我堂堂一個副市長，去當城投公司的總經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易玉嬌根本就不想跳城投那個火坑。以前召勇輝在的時候她都不敢管，現在更加不想沾染。
    易玉嬌斟酌著言辭，小心翼翼地說道：“市長，這個……城投不是還有副總經理嗎？那個梁方毅……”
    梁方毅是城投的黨委副書記兼副總經理，二把手。
    衛江南一擺手，很隨意地說道：“梁方毅也被省紀委請去核實情況了。”
    “啊？”
    易玉嬌再次目瞪口呆，覺得這幾天受的驚嚇有點多。
    “什麽時候抓走的？一點都沒聽說……”
    得，這位直接用了“抓走”。
    定義其實很準確。
    衛江南一笑，說道：“就在雲都被請走的。梁方毅不正在雲都出差嗎？”
    倒是方便得很，免得省紀委的同誌又要往邊城跑一趟。幾百公裏，來回上千公裏，也挺辛苦的。
    易玉嬌輕輕吸了口氣。
    事情的嚴重性，明顯已經超出了她的預估。
    一開始她以為衛江南隻準備收拾召勇輝，借助省紀委的權威，幫他在邊城殺雞儆猴來立威。現在看來，是自己低估了這位代理市長的“胃口”。
    人家明明就是想要把城投全部“血洗”一遍，然後抓在自己手裏。
    易玉嬌隻是膽小，但她政治鬥爭的天賦其實非常之高。否則，她也不可能在四十歲出頭的年紀，以非黨員幹部的身份躋身於市政府班子，成為耀眼的市領導。
    正是因為天賦高，看得通透，所以她才能成功避開所有旋渦，步步高升，以並不如何牢固的根基，站到了別人奮鬥一輩子都抵達不了的高位。
    但是現在，衛江南沒有給她任何回旋騰挪的餘地，直接提出了要求，哪怕易玉嬌天賦再高，一時半會的，也想不出逃避的辦法。
    “玉嬌市長，我這裏不妨給你交個底，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城投的問題小不了，應該是完全爛掉了。再不整頓，這個天大的窟窿，誰去填？”
    說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易玉嬌一眼。
    易玉嬌隻覺得腦袋一暈，差點站立不穩。
    他威脅我啊！
    他赤裸裸地威脅我啊……
    易玉嬌的直覺一點沒錯，衛江南就是在威脅她。
    是的，她分管城投的時間確實不長，隻有一年，而且基本上沒管過城投的具體工作，就是個“掛名”的分管領導，更沒有在召勇輝和城投那邊得過任何好處。了不起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一些禮品物資。但這是城投的福利，按照慣例給她這個分管副市長也發了一份而已。
    然而，誰讓你易玉嬌是分管副市長？
    衛江南的意思已經說得再明白也沒有了——你不聽我的，這個大坑，你去填！
    衛老爺又不是什麽濫好人。
    給好處的時候是真給，該抽鞭子的時候那也是真抽！
    “市長，我，我是非黨員……”
    易玉嬌艱難地進行著最後的抵抗。
    別看我是分管副市長，可是哪怕我真的親自去城投坐鎮辦公，人家也不會聽我的。開個黨委會我都沒資格參加，隻能列席。
    城投雖然實行的是總經理負責製，但重大問題，依舊需要通過黨委討論，再以黨委的名義發文件。
    衛江南一揮手，說道：“我給你全部的人事權。城投公司的黨委書記，你現在就可以推薦人選。”
    李節說得沒錯，衛江南手裏就是沒人。
    易玉嬌震驚地看著他。
    不是，你說這種話，問過李節書記了嗎？
    城投公司的黨委書記，那是妥妥的正處級。
    你就敢在這裏“許給”我？
    你能說了算？
    衛江南微微一蹙眉頭，很嚴肅地看著她，說道：“易玉嬌同誌，你不用考慮太多，我就問你，你能不能抓好城投的工作？”
    這話說得底氣十足。
    易玉嬌的腦子頓時高速運轉起來。
    她雖然不清楚這兩天裏，李節和衛江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從衛江南這番話，她能得出一個結論：城投公司，李節“讓”給衛江南了。
    可以想見，李節一定是受到了極其強大的外部壓力，完全無法抗拒，這才不得不讓步。
    難道是召勇輝在省紀委說了些什麽，牽扯到了李節身上？
    嗯，這種可能性很大……
    那麽現在，就隻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易玉嬌臉上那種小心謹慎的神情，突然消失不見，情不自禁地挺直了嬌小的身軀，仰頭望向衛江南，毫不避諱他炯炯有神的目光。
    “市長，我想知道，為什麽是我？”
    在這一刻，她應該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迎難而上吧，搏一把！
    衛江南又笑了起來。
    “因為，在省紀委那邊，檢舉你的人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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