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卞公子通過電話之後，李節並不安心。
    雖然卞公子說得有理，邊城是他的“陣地”，他不能丟，否則前途堪憂。但要怎樣才能說服衛江南按照自己的意見去辦，也是個問題。
    現在的李節書記，可沒有先前那種自信了。
    就剛才，連餘宏都敢和他頂嘴，並且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
    倘若不是眼下這個特殊情況，他才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餘宏。
    回到充當臨時指揮中心的鎮政府會議室，發現衛江南已經在布置圍堵。
    “甲才書記，雲山銅礦，一共有多少條通往外界的道路？我是指開車能夠通過的。”
    衛江南目光盯著會議室牆上掛的巨幅地圖，問道。
    他問的對象是一名四十幾歲，略微禿頂的中年男子——劉甲才，石頭鎮黨委書記。
    牆上掛著的，是雲山縣政區圖。
    一般來說，內地鎮政府會議室是不會掛這種地圖的，但石頭鎮不一樣，這裏是邊境地區。再往南十幾公裏，就是國境線。
    盡管現在是和平時期，我們和周邊小國家並未發生戰爭，然而所有的邊境城市和地區，都肩負著國防任務。
    石頭鎮鎮政府會議室裏掛一張邊境地圖，就很好理解了。
    劉甲才在石頭鎮工作多年，對周邊的環境很熟悉，當即答道：“市長，能通車的道路隻有三條……”
    說著，劉甲才伸長胳膊，指向地圖，一一向衛江南介紹這三條通道的位置。
    地圖很大，掛在牆上，遠遠超過了劉甲才的身高加胳膊長度，哪怕他踮起腳尖也夠不著，好在衛江南是偵察班長出身，看地圖是刻在骨子裏的技能，順著劉甲才的指尖看過去就行。
    “好，你立即動員鎮幹部和基幹民兵，帶人在這三條道路上布置關卡。絕不允許有一個犯罪嫌疑人跑掉。尤其是韋紅旗和他團夥裏的骨幹成員！”
    “比如說護礦隊那個張成偉。”
    劉甲才震驚地看著他，吃吃地說道：“市長，真，真的要對韋總……哦不，對韋紅旗動手啊？”
    衛江南十分肯定地說道：“當然！”
    “這次他跑不掉。”
    “那……”
    劉甲才張著嘴，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他正好看到李節書記已經進門，滿臉寒霜，顯然李節書記是不同意的。
    市委書記和市長打擂台，卻把他這個小小的鎮黨委書記夾在其中。
    真是要老命了……
    好在李節書記沒有讓他為難，冷著臉哼了一聲，說道：“衛市長，我們先商量一下。”
    說著，轉身就往劉甲才辦公室走去。
    衛江南點點頭，轉頭對餘宏說道：“餘書記，你們抓緊布置。絕不能讓韋紅旗跑了。等機動大隊一到，立即強攻！”
    “是！”
    餘宏立正，朗聲答道。
    李節氣得咬牙切齒的。
    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啊。
    我特麽同意你強攻了？
    不過李節書記忍了。
    當此之時，他可不想再次和衛江南當眾吵架，多吵一句都是令他威望往下掉一大截。
    這時候，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區別就出來了。
    衛江南這個代理市長，僅僅隻是敢和李節吵架，就已經夠他的威望噌噌往上漲了。
    有點像明朝的廷杖。
    就是在上朝的時候，有大臣頂撞皇帝，惹得皇帝勃然大怒，該大臣便會被當眾扒掉褲子打廷杖，屁股開花，斯文掃地。這本是皇帝用來嚇唬大臣，維護皇家體麵的，結果發展到後來，卻有無數大臣趨之若騖，爭搶著和皇帝老子吵架，然後高高興興地被打屁股。
    隻要不被打死，立馬就聲望大漲，成為所謂的士林領袖。
    沒有被當眾打過屁股的大臣，都不好意思自稱“海內人望”。
    奇葩的製度，鬱悶的皇帝，變態的大臣！
    “小衛，過了啊……”
    鎮黨委書記辦公室裏，關上房門，李節壓低聲音，怒氣衝衝地說道。
    “這麽大的事，你就獨作獨為？”
    “常委會在你眼裏，是擺設？”
    好吧，李節書記雖然極其憤怒，可也有些改變，算是認清了形勢吧。至少現在不拿市委書記一把手說事兒了，口口聲聲把“常委會”搬出來。
    嗯，集體領導嘛，非常的政治正確。
    衛江南再跋扈，也不敢否認這一點。
    衛江南一笑：“書記何出此言？我什麽時候說常委會是擺設了？我什麽時候獨作獨為了？”
    李節憤怒地瞪著他。
    你當我是聾子？
    剛才你跟餘宏劉甲才說的那番話，是個人都聽到了好嗎？
    衛江南禁不住搖了搖頭，說道：“書記，你到底沒有當過兵，這在我們部隊，是標準操作啊。甭管常委會最後如何決定，抓捕韋紅旗的計劃一定要先做。這叫有備無患。”
    李節壓根就不吃這一套，冷笑道：“糊弄誰呢？常委會做的決議，你真會遵守？”
    衛江南這次沒有急著懟他，而是很認真地說道：“書記，這麽說吧，如果常委會的大部分同誌都能頭腦清醒，堅持正義，那不用說，肯定是讚成嚴厲打擊犯罪團夥，消滅黑惡勢力的。這樣的決議，我肯定遵守。”
    “但是，如果常委會在個別人的操縱之下，竟然無視法律，無視群眾呼聲，想要包庇犯罪分子，放縱黑惡勢力團夥，而做出不合理的決議。那麽……”
    “我會立即向上級黨組織匯報，聲明我的理由。”
    “我不相信，省委乃至更高的組織和領導，都會無視法律，包庇黑惡勢力團夥。”
    “總之，韋紅旗這個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黑惡勢力團夥，必須被端掉，韋紅旗本人，必須法辦。”
    “這一點，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如果連這樣駭人聽聞的罪行都能饒恕，連這樣不可一世的犯罪分子都能放過，那我請問李節書記，邊城市委，算什麽？”
    “你李節這個市委書記，我衛江南這個代理市長，又算什麽？”
    “喪失黨性，喪失原則，和犯罪分子同流合汙？”
    “你李節能背得起這樣的罪名？”
    “上級領導追究起來，是你李節去領罪還是我衛江南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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