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想睡到什麽時候……
    那沉睡的少女緩緩睜開眼。
    於空白的色澤中，她那柔和低垂的眼簾下，那雙暗紅色的眼眸逐漸聚焦於秦悅臉上。
    劉文濤屏住了呼吸……
    這與“生命”的內核中展現的事物究竟為何物？
    這或許隻有秦悅知道……
    外形，血肉，這副能讓人感到寧靜的美麗麵容，那脆弱蒼白的肌膚如同珍寶一樣讓人迷醉。
    這是“生命”為她精心構造的皮囊。
    “人性”秦悅已經取回了“理性”，現在是時候拿回最後的拚圖了。
    這過程太過容易了……
    秦悅伸出被光芒籠罩的手，她從那凝滯的瘦高黑影中緩慢的挪出這具……皮囊。
    瞧啊……
    祂向她露出了笑容，那微微上揚的嘴唇裏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
    “贏了。”
    猩紅的眼眸中倒映著秦悅那虛妄中發亮的麵容。
    她的身軀沾滿了汙穢肮髒的汙染物，扭曲的黑色一點一點的吞並著她那被光澤裹挾的身軀。那雙湧動著虛妄的眼眸於“空白”中散發著平靜的光澤。
    那些隱藏於“生命”之中不可避免的汙穢嚐試從秦悅身上爬回眼前的少女身上，那是“不滅”子嗣陷入瘋狂的直接原因。
    它遠不如眼前這純潔生命的純粹……但它也是秦悅的一部分。
    秦悅深吸一口氣。
    在兩位逐漸失去色澤的同伴的注視下，她擁抱了“自己”。
    漆黑的女性黑影垂下了手臂，於光芒中逐漸消散。
    劉文濤想要張口“說話”，但他的視野越發透亮，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被抹去了一樣，一陣陣讓人難以忍受的空虛牽扯著他的意識。
    他看著秦悅擁抱的身影漸漸消散，驚恐，害怕，迷茫，這些情緒瞬間回歸。
    於這光芒中，威廉閉上了眼。
    死亡已經不是我們的終點……
    坷拉的言語在耳畔回蕩，瑪麗莎與女兒的麵容在腦海中湧現。
    在萊頓彌留之際，威廉想過天國，也想過地獄冥界之類的死後歸所。
    隻要她還記得你……你依舊存在。
    因為祂是“生命”的女兒。
    ……
    首先是聽覺與嗅覺。
    秦悅聽到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蠕動聲，她嗅到了空氣中那甜膩的幽香味道。
    然後是觸覺和觀感。
    黏膩的濕滑感讓她感覺溫暖又舒適，就像初生的巢卵一樣。
    她深吸一口氣，睜開了不知道有多少顆的眼睛。
    濃鬱的黑霧籠罩了一切，她審視著自己這具融入大地的身軀，整個醫院都是她的觸角，她就是這裏的一切。
    狂亂的汙染依舊在彌漫，這股讓她迷醉的可怖汙染在她醒來的那一刹那煙消雲散了。
    她嚐試收攏身子，這扭曲的血肉造物史無前例的配合著她著精密的行徑。
    前所未有的精確操控感，這種完全不受製於不滅汙染的敏捷思考讓她感到了深深的愉悅。
    “人性”在夾縫中生長，而如今，她才是身體的主人。
    黑霧散去。
    秦悅那飄柔的黑發散落而下，她裸著身子，於萬千孔隙的扭曲廢墟中站起身子。
    心髒那溫柔的跳動聲一起一伏，她看著這雙新生的手臂。
    她能感受到血液在其中流淌，她能感受到微小汗毛在風流中輕微的波動。
    這是一具，人類的身軀。
    溫熱又真實。
    穿破這“彈指可破”的皮囊，穿過脂肪與肌肉，她擁有骨骼，擁有一切正常人類該有的一切。
    這不單單隻是“不滅”權能的生物模擬。
    如果你認為自己是什麽……那你就是什麽。
    她現在可以是一隻鳥，也可以是一頭鹿，當然，她不可以是一個冰箱，也不能是一個艦艇。
    “篡改”是修改生命體潛意識的“不滅權能”，而如今，它足以修改秦悅自己的認知。
    窈窕婀娜的身子於月光下白皙透亮，秦悅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寒冷。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
    她四下探查，內心那迫切與焦急讓她有些不適。
    她能感受到情緒對於自己認知的直接衝擊，她的心率變快了，不是因為戰鬥本能，而是源於她的“焦慮”。
    “我真的成長了。”
    她毫不吝嗇對於自己的誇讚，況且事實確實如此。
    秦悅那漆黑的眼眸透露出些許憂色，她環顧周身。
    在一番搜尋後，在一處逐漸化作黑煙消散的扭曲血肉造物中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盛平措施局特級能力者幹員，探知。
    劉文濤……死亡。
    於那扭曲的血肉造物中，秦悅隻看到了一隻依舊嚐試伸出的手，蠕動的肉芽爬上了他的手臂，從那暗鐵花打造的抗汙染鍍層中生根發芽。
    秦悅靠近他。
    那逐漸消散的蠕動造物察覺到了力量的根源，它渴求回歸秦悅的懷抱，小心翼翼的用劉文濤的手臂探向秦悅。
    隨著它的消散，那沉溺於其中的事物逐漸顯現。
    半顆頭顱於月色中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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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絕美少女站在他麵前，而他卻像肮髒的汙穢一樣逐漸糜爛。
    破碎的幹員頭盔下，秦悅看到一顆暗淡的眼眸。
    年輕的麵龐似乎還在101novel.com24年，黏濕的碎發下是半張強裝堅定的臉。
    或許在死前，他還在思索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就像睡著了一樣。
    被髒汙侵染的長命鎖掛在他破碎的內襯上，象征幹員身份的銘牌在月光下刺眼極了。
    “啊……”
    劉文濤死了。
    秦悅感覺不到他的內在。
    這團湧動的物質隻有逐漸衰竭的生命。
    他死於秦悅的失控，死在了101novel.com24年。
    於那暗淡的瞳孔中倒映著秦悅有些恍惚的麵容。
    所以她現在該怎麽做……
    為他哭一場？為他行久安葬禮。
    拿走他的銘牌？繼承他的“盛平”手槍？
    他曾經說過他想看海……
    這諷刺的一幕又一次出現在了秦悅的麵前。
    愧疚，自責，懊惱……
    繁雜的情緒讓秦悅有些不好受。
    秦悅深吸一口氣，看著這些還保留人類特征的消散血肉。
    她那紅潤的嘴唇輕啟，吐出了三個字。
    “活過來。”
    多麽可悲的請求……這就像一次無力的妄想一樣。
    生命的消逝往往不可逆，脆弱與短暫的陰影伴隨著我們的一生，即使是新人類，也避免不了死亡。
    他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從成為措施局幹員的那一天就做好了準備。
    他幻想過留下個全屍，至少在燒掉他之前別嚇到同事。
    可如今，他就像廢棄的垃圾一樣在無人知曉的過去化作一團肉糜。
    她那輕語空靈悅耳。
    然後……
    他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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