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該怎麽贏呢？”
    ——別力克上尉的那番講話，像魚刺一樣地卡在許濱喉嚨裏。
    他躺在床上翻了兩個多小時都沒能睡著，最後索性不睡了，披件衣服便要出門散心。
    深夜的村子很是寧靜，幾十、幾百公裏外的那些槍炮聲無法傳到這裏。
    但許濱知道，這份寧靜隻是暫時的。
    就如那些“社達”主義者們所講的那樣阿克斯坦隻是一介小國，打得再勇敢，也是不可能獲勝的。
    其最好的結局隻能是像“冬季戰爭”那樣，被帝國主義者用天靈蓋砸得灰頭土臉，認輸投降。
    許濱不喜歡這類“社達”的言論，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有道理。
    “唉”
    走到一處麥田邊上，他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那熟悉的嗓音又從背後傳來了
    “嘿，這麽巧啊？”
    轉頭一看，原來是朱尼斯。他從一間民房裏走了出來，手上還抓著根尚未燃盡的卷煙。
    來到許濱身旁，他搓著兩臂取暖便道
    “看你躊躇在團部門前，還以為是有事呢。正想著招呼你進去，就發現你不過是在散步發呆”
    “啊，團部？”
    回過神來的許濱四處張望，這才發現自己不覺間都走到村東頭了。
    “的確如此，我在走路散心而已”許濱聳聳肩道，“你怎麽還有時間出門呢？指揮一個團作戰，不應該忙得發瘋？”
    “一個團？哈哈哈”
    朱尼斯依舊是大咧咧地笑了起來，隻是這次，語氣中卻包含了苦味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這邊搶不到製空權啊？坦克團裏那麽多的t62都沒敢拿出來用，現在就隻有個摩步營能投入作戰了”
    說著，他便歎起了氣“讓我當個營長倒是無所謂，可問題是這仗該”
    上校收了聲，但許濱已經猜到了對方想說的是什麽
    ——這仗，該怎麽贏？
    “睡不著的話，就進我們團部聊吧？”朱尼斯提議道，“現在剛好是副團長替我值班的時間，我也睡不著，可以讓勤務給我們燒壺茶喝喝”
    “行”許濱也沒拒絕，二人就這樣走進了民房。
    屋裏，是一群當班人員在忙碌著
    參謀們坐在文件桌前整理信息；電台兵則是聽著耳機裏的匯報並執筆記錄。
    見有人進屋，他們隻是往許濱的方向掃了一眼，就繼續工作了。
    團長在屋裏喊了幾聲，沒找到勤務員，得知對方是去給其他駐地送文件後便聳了聳肩，自己蹲到爐子旁燒水備茶。
    “我們這喝不起咖啡，鹹奶茶你喝得慣吧？”
    在昏黃的燈光下，朱尼斯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把許濱領進會議室裏問道。
    “喝得慣，我又不是來度假的”
    後者在桌上幫忙擺好了茶碗，拉開椅子坐下“這裏的人都挺忙啊？”
    “對，兩班倒”
    對方將熱氣騰騰的茶湯注入碗中，見奶粉已被溶解，便疲憊地答道
    “剛開打那會兒，我有兩天都沒功夫合眼呢”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你們鞏固了三角森林方向的防線，不然我現在非得猝死在工作崗位上不可”
    說完，他便將奶茶端了過來許濱喝了一口，有點膩。
    “對戰局，你有什麽看法？”朱尼斯上校先將話題拋了過來，估計是為了解悶而隨便問問的。
    許濱也咂巴了兩下嘴，回答“戰術上的小聰明改變不了戰略上的困境，上校”
    見會議桌上正好擺了張地圖，他便取過來指著說
    “三角森林山多樹多，所以我們才能守住防線。但敵人主力是從第55師、57師兩者間的接合部打進來的，那裏可是一片平原，缺少精確火力的你們很難攔住敵裝甲部隊”
    “對方遲早會由東向西地打到北近衛軍城，然後將北麵的三角森林包圍起來”
    說到這，他便止住了
    北部戰線的發展方向一直都很明朗——敵人們就是擺明了要這樣子跟你打，不玩陰的，直接用絕對實力來碾壓！
    朱尼斯上校沉默地點了點頭，隨後喝了半碗奶茶下去似乎想緩解不安。
    片刻，他才緩緩道
    “你可以大膽提些建議出來越大膽越好”
    “別有顧慮，因為你不是我們軍隊內部的人，想說什麽都沒限製，就權當是聊天解悶了！”
    “哦，是嗎？”
    見對方都這麽說，許濱也一下來了興致“那我可就要隨便說了啊！先聲明，我隻是個紙上談兵打發無聊的外行人而已。犯了什麽軍事錯誤，你可別笑”
    “當然不會笑了，請講”
    “行！”
    “首先，我們要從‘戰略’的層麵上來審視一遍戰局”許濱說著便打開手機，將沙聯方麵的戰前動員講話給調了出來
    “敵人本次發動戰爭的理由是什麽？是阿克斯坦‘陷入亂局’，要出兵幫忙‘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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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說明了它們現在的戰鬥決心還不是很堅定，隻是想‘試一試’而已，試著把你們給打服”
    聽到這，朱尼斯便抬手打斷了發言“目前為止，確實是這樣。但”
    “我們收到了消息——沙聯人想吃掉整個阿克河以北的區域，再對其發起並入新領土的投票。這些程序會在敵人占完該地區後開始實施”
    “是的，這些我知道”許濱點頭，“所以，你們取勝的唯一機會就是在這所謂的‘投票’被發起前”
    說到這，他便一口將奶茶喝幹潤了潤嗓子，繼續補充道
    “一旦投票程序被發起，那肯定就不用多說了———是讓所有人都‘被同意’的那種結果。屆時，沙聯的戰鬥決心將得到堅定”
    “哪怕你們能成功趕走對方，它們也勢必會卷土重來。因為沙聯已經切斷了自己的後路，下不了台了”
    “到那時，就是雙方體量之間的碰撞了。你們遲早會輸，它們也遲早會贏———在失去無數的天靈蓋後取得最終勝利，並開心地吃下‘新領土’，癱在沙發上打飽嗝”
    “故，你們取勝的唯一機會就是在對方發起‘投票’前，將他們的戰鬥決心給徹底打碎！否則就隻能等著亡國了。又或是像迦南斯坦人一樣，被‘去軍事化’，和殖民的畜生們做一輩子鄰居”
    說到這，許濱便攤開了手，示意自己的無奈。
    而朱尼斯臉上的表情則是十分複雜既有對自己故土的擔憂，也有對眼前這位年輕“雇傭兵頭子”的認同與欣賞。
    給對方又續上了一碗奶茶，上校開口緩緩道
    “我認同你的看法，說得很好。那麽你有什麽建議可以提出來嗎？就像在三角森林建議搞‘機動防禦’一樣，我希望你能給我們些靈感”
    聽聞此話，許濱差點被奶茶嗆住
    ——咱隻是個雇傭兵頭頭，你竟然敢讓我給整支軍隊提建議？
    “我能有什麽辦法？”許濱攤手道
    “就算本次能趕走敵人的所有軍隊，他們也必定會再度打回來的———因為敵人知道你們沒製空權，反攻回來的成本低，收益高。換言之，你們幾乎沒法將敵人的「戰鬥決心」給打碎掉”
    說完，許濱便訝異地發現，對方眼睛亮起來了
    “哈！你這麽一說，我倒是還真有自信了”朱尼斯的麵部肌肉放鬆少許，開口道，“你了解想給我們軍備支援的人是誰嗎？”
    “是誰？”
    “南洋的白象國”
    “什麽！？！？”
    聽聞此話，許濱的下巴狠狠砸在了桌上，仿佛能將上校整個人吞進去一般。
    竟然是白象國，天呐！
    他震顫著瞳孔，回憶起了有關白象國軍工技術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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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可以公開的情報】
    白象國
    自101novel.com42年起，白象國的科學技術便得到了火箭衝天般的發展，一躍成為了遠超龍國、沙聯、鷹聯邦的軍工強國！
    他們的得意產品有很多，比如
    “布朗”彈道導彈，在升天後可以做出快速的無規則運動，將敵人的攔截係統盡數躲過，再精準命中數千公裏外的打擊目標，攔截率為0（這種運動軌跡被稱為“布朗彈道”，又或是“薛定諤彈道”）；
    “咖喱”防空係統，每發導彈的攔截率約為70。但在三發一起飛出時，攔截率竟能達到驚人的210！（測試中，一發導彈摧毀了飛行目標，另外兩發導彈則飛下去炸死了兩個標靶操控人員。多次測試下來，操作員、標靶被打擊率均為70，所以是210？）；
    “阿瓊101novel.com54”主戰坦克，和別國的坦克在性能上沒多大差距，但其勝在產率高———你幾乎可以用任何國家的零件拚湊出“阿瓊”，白象國在一天內便能生產114輛出來。
    在這般恐怖的軍工實力下，白象國不但沒有被卷入戰爭，還成為了“第三世界”聯盟的主導者。大家都尊敬地將它稱為“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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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救了阿克斯坦似乎有救了！
    許濱的眼都亮了起來，趕忙抓來地圖說道
    “上校，你給我介紹下北部戰線的目前狀況吧。咱一定要多打幾場勝仗，把白象國的軍援給爭取過來！”
    “行啊”朱尼斯一聽也來了勁兒，指住地圖就說
    “首先是敵主力部隊的近況”
    “這裏，是兩師防區之間的接合部。開戰當天我們疏忽了，讓敵人很快就拿下了這片易守難攻的場所”
    “敵主力部隊在鞏固這裏後，一麵向東發起猛攻，一麵又讓兩個機步營向西穿插，將卡拉梅市的東部進城口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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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接合部成為了他們的立足點。更多的敵人與物資正源源不斷地從北邊公路開過來，再去往東、西兩側的戰線”
    “嗯”許濱看著地圖沉思了會兒，又問，“卡拉梅有被三麵包圍的風險嗎？”
    “沒有”朱尼斯上校很快回答說，“這座城市南北兩側有很多定居點，現在居民都被撤了出來，由我們現役部隊在裏頭堅守。敵人不想在太多方向推進，便隻是占領了南、北的部分村子，隨後將重心投進了城市內”
    “總而言之，我們的人手還是不足，此刻正艱難地在卡拉梅和敵人打巷戰”
    說著，他又把手指向了地圖東邊
    “57師，防區已經徹底亂套了。沙聯的機械化部隊就是一個勁地亂衝，使該區現在處於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但敵方人多，主力部隊是有序從接合部向東北打的，將57師圍殲也很有可能。57師是一個非整編師”
    到這裏，許濱便明白了難怪該部防線崩得這麽快，應該說他們能挺這麽多天，已經算超人了。
    目光移了移，他又看向57師北部的敵人。
    “這裏的敵軍是怎麽打進來的？我記得這一段邊境線是峽穀啊？”
    “哦，有橋”朱尼斯回道，“我們在橋上設了炸藥，沒想到又讓敵方偵察兵給拆了，同時這裏也是他們空軍、vdv的主要襲擊方向，開打時沒能守住，就把橋頭堡給弄丟了”
    說到這他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如此易守難攻的地方，卻由於國力弱小而守不住，讓後方的大片國土陷於危機
    阿克斯坦炮兵曾冒著被反擊的風險，拚死開火阻擋橋上的敵方車隊，但沒能成功。
    戰爭從來都是技術、國力與勇氣的結合——“範弗裏特彈藥量”贏不了戰爭，“精神原子彈”也同樣如此
    所以，該部炮兵很快就被敵人給消滅了。由此也可看出龍國當年勒緊褲腰帶發展科技的決策是多麽正確，如若科技不能護國，後者們的炮兵怎麽能在戰爭中將入侵者炸得哭爹喊娘呢？
    “其實算我個人的猜測，這裏的橋也不是不能炸”朱尼斯突然話鋒一轉，提了個委婉的看法
    “讓我們的米格19低空突防過去，扔鐵炸彈也是能成的。但這需要工程師計算好大半天。現在讓他們算出來，再炸也沒意義了”
    “米格19？”許濱直接皺著眉頭發問道，“這計劃本來就不行啊，那種破飛機，任務執行完後怎麽跑得回來？敵人的戰機馬上就會幹掉他們”
    “當然回不來了”
    朱尼斯上校突然正色，讓許濱把剩下的話語吞了回去。
    他神色憂愁地說“前麵你也講過了，我們不贏，就隻有像迦南斯坦人那樣慢性亡國”
    “不光是航空兵，陸軍也一樣，很多必輸的戰爭，我們硬著頭也得打。因為沒有選擇，這種行為就像動物的自衛本能一般”
    “總不能搞個什麽‘不抵抗命令’出來，一槍不發地放棄國土跑路吧？”
    “”
    許濱也不再說了，他知道在這個點上討論沒有太大意義。
    將目光移向自己先前駐守的三角森林，他又問“森林情況如何？”
    “這邊問題倒是不大”上校的表情輕鬆了點
    “說來，還真是要再次感謝你啊！敵人似乎是被你們給打怕了，現在全都縮在128高地以北不肯出來。東側的樹林方向也是，對麵的偵察兵沒一個再敢往裏鑽了”
    咦？
    沒有理會對方的玩笑話，許濱在地形圖上注意到了一個線索
    ——在東西方向上，三角森林約有十幾公裏長的縱深。
    敵人的偵察兵們，此前就是由東邊進入林子的，在徒步行軍七、八公裏後到達自己防禦的公路地區。
    而在地圖上，他竟看到了一條用虛線標注的公路——由東向西，像釘子般從沙聯國境線的那一側紮進了三角森林裏
    “嗯？你是在看1234號公路嗎？”
    朱尼斯注意到了許濱的視線，便指向地圖解釋道
    “這是一條舊聯盟時期計劃修築的公路，停工時間好像是1990年。它原本是要穿過三角森林，將西邊的1225公路與東邊的沙聯城市——“沃利耶夫卡”連到一起去的，但後來嘛你知道的”
    “這條路後來修一半就荒廢在那了，距離你之前防守的1225公路還有5公裏遠呢，沙聯人也在該路出口處蓋了鐵絲網。唉，你說這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現在”
    說完，他發現許濱沒有回話，而是對地圖沉思著些什麽。
    大概是沒轍了吧——朱尼斯這樣想著。
    也是，反正這些情報都是那種不用保密、上網搜搜就能搞到的信息，沒有人能從其中想出個破局方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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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自己找許濱聊這些，也隻是為了打發時間放鬆精神而已。阿克斯坦身為小國，是不可能打敗強敵的
    “唉，戰爭悲哀啊我再燒壺茶過來怎麽樣？”
    朱尼斯困意未至，提議道。
    可許濱卻搖了搖頭
    “燒什麽茶啊，上校。你身為坦克團的指揮官，現在該回去規劃裝甲部隊的機動了”
    “規劃機動？敵人的空軍怎麽辦？就算我們夜間出動，挺過了空天軍的打擊，衝到戰場上那也是不夠t90打的啊”
    “這個簡單”許濱用手指向了接合部以北的區域，“我們從敵人的後方打過來，這一路上可以避開他們的主力部隊，並將接合部再次奪回。”
    “一旦成功，敵人東、西兩側的補給線就是被我們給切斷了。沒有彈藥與燃油，他們的坦克又能戰多久？”
    “繞到敵人的後方？他們的東、西、南三個方向可都是兵力！”
    朱尼斯問道，眼裏盡是不解。
    在他看來，許濱仿佛在念天書一般，讓自己什麽都理解不了。
    而許濱則沒有多說，他隻是看著上校，看著這位喜歡研究二戰的人
    突然，朱尼斯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瞪大雙眼看向許濱。
    ——注視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顫抖著問道
    “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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