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季赫廷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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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被挾持之事沒有讓底下的百姓們知道,但他和阿父卻是知道的,是以阿父忍了一路,到了這裏還沒有得到女郎傳召,心中不安心而已。
    所以才吵嚷著說病痛發作,命不久矣借機見女郎。
    等他人到了這裏了,女郎問他,“怎麽了,可是先生有事?”
    他總不好當著謝元駒的麵開口說這些話。
    正主麵前說人壞話,他沒那厚臉皮。
    謝妙旋見他支吾半天,額頭都冒出汗了,一副腳趾摳地的尷尬樣,突然福至心靈。
    “是我之過,我受傷多日讓先生擔心了吧,容我休整一番,今晚彥衡便帶著先生來同我一道進食吧。”
    “打攪女郎靜養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回去告知阿父這個消息,還請女郎保重身體。”
    “嗯。”
    彭彥衡這才如蒙大赦,心滿意足地退下。
    走之前目光隱晦地在謝元駒身上打量了一番,隱約覺得,當女郎在場的時候,謝元駒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
    整個人的氣勢都在有意收斂著。
    他心懷疑慮退下之時,暗想,若是謝元駒甘願一直這樣,或許並不會像阿父說的那樣,對女郎構成威脅,這等將才是女郎的左膀右臂的話,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自然也知道謝元駒名頭上掛著的是謝妙旋夫朗的名頭,可自古一家之主,自古隻能有一人,他和阿父的命是女郎救下的,天然是站在謝妙旋這頭的。
    轉念又一想,這幾日見到謝元駒行事雷厲風行,手段狠厲地解決了流民之中的幾起糾紛,又覺得這等潛龍在淵的人物,怕是很難會屈居人下。
    他心中想的如何天花亂墜,謝妙旋是半點不知道的。
    等她被安穩放到榻上的時候,季赫廷擔心她冷,貼心的找來毛毯蓋在她腰身以下位置。
    又給自己搬來一個矮凳坐在她下首位置,明顯沒有離開的打算。
    那似乎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謝妙旋不由得將目光投到他身上。
    她目光帶著疑惑,看了他半晌,旋即了然,“赫廷是要離開了嗎?可是要與我告別?”
    季赫廷緊緊鎖住她的眼底,發現她眼中全是釋然灑脫,放在膝頭的手不自覺緩緩捏成拳,磨得圓潤的指尖愣是在大力下將掌心刺破都渾然不覺。
    謝妙旋抻了抻自己有些發麻的手臂,調整好坐姿,準備和他好好聊聊。
    她們兩人一度談婚論嫁,大家心照不宣地配合默契,若是真的要分開,有些事情還是說開了好。
    醒來到現在,她也想通了許多。
    如果他一直這樣,是她的人,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有他在身邊許多事都不用她勞心勞力,她輕鬆不老少,在他協助之下什麽事都事半功倍。
    可她並不像李曄,有強扭吃瓜的習慣,他有宏圖大誌,能和平分開,最好和平分開。
    誰人心中沒有隱秘,他自然也沒有必要跟她全部坦白的理由,畢竟她的來曆也沒有打算與他分享。
    況且先前原身對他真的稱不上好,甚至是態度非常的惡劣,她跟他關係緩和的時間算來也不過是區區小半年而已,她就當他沒有合適時間和機會同她細說好了。
    他的身份不簡單,京都亂局不斷提前又提前,打亂她原本定下的時間計劃數次,這其中或許都有他的手筆。
    那井然有序能將邵幽王的精衛打退的隊伍,那夜看似無意實則故意讓她聽到的交談,她幾乎都能猜出來他在謀劃的事情。
    不外乎就是同她一樣,有一爭天下的決心。
    否則要是做個富家翁他已經唾手可得,再說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她的韜光養晦,往後大造化自然也是有的,他留在她身邊就是,也不用搞得這麽神秘兮兮隱藏自己的身份。
    做出好聚好散這個決定是她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既有稱霸天下的決心,骨子裏自然也有狠絕的一麵。
    在猜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有一瞬,她是起了殺心的。
    在明知道對方能力卓絕,以後很可能會成為敵人,聰明人自然要趁機將人斬殺在搖籃才是最正確的。
    做一個自由散人跟天下霸主可不一樣,不能光靠仁義善良,要是滿腦子都是善良,這樣的人真做了高位,對底下人來說那才是滅頂之災。
    不過這殺心也就占了一分,畢竟她現在可打不過他,小命還是人家幾次三番救下來的,翻臉的速度太快倒顯得她過於無情,再就是心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還未徹底整理好。
    剩下九分就是覺得他跟李燁,朱賁,賀戴三人相比較,心性品格不知道勝他們多少,那些人都能手握重兵成為一方諸侯梟雄,不如讓季跟他們去過過招,她現在沒有能力去對抗那些龐然大物。
    她相信,季赫廷真有能力從虎口奪食的話,從他們嘴裏搶下地盤來,要比他們三個人都要做的更好。
    治下百姓必然能得善待。
    至於他有沒有想過殺自己,她相信他沒有這種想法,畢竟他要是一開始心存惡念,他都不用動手,任由自己死在幾次奪命意外之中就可以。
    她與他,最糟糕的不過是,真有一日兩人兵戎相見。
    但今日講明白了,往後她也不會有所顧忌。
    屆時立場不同,各自為政就是。
    唯一可惜的就是,等他離開了,她得要埋頭勤學苦練武藝了,下次李燁再來找她發瘋,她一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以報當日之仇。
    心裏有了決斷,他又遲遲不開口,一雙眼睛就這麽看著她,她就主動開口替他破冰,“你不用為難,曾經我對你算不上好,後來事事忙碌,趕著趟的沒有停歇時刻,你有精銳部下沒有告知我實屬正常。我也無意窺探你的隱私,阿父救你這份恩情,你幾次救我於危難,早已經還清。”
    “如今你還能在我重傷之時,替我安排好莊園上下所有事情,算是又替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心裏是感激你的,你要走便走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好。”
    她每一句灑脫之言聽在季赫廷的耳朵裏,如同重錘。
    要不是情勢所迫,他是真的不想讓她看到闕思他們的,與他來說太難解釋了。
    她聰慧,他機敏,兩個聰明人之間,不需要對方明說,彼此都懂那份隱而不宣的感覺。
    現在窗戶紙被她毫不留情地捅破。
    他感覺到無形裂痕在他們之間形成,卻不知道該怎麽修補。
    他嘴巴開合,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接她的話。
    要感謝她寬容大度麽。
    明知道自己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可真的聽到她沒有半分挽留,半分不提兩人之間的糾葛,一顆心像是有人拿著榔錘敲得稀碎,滿腔難言苦澀。
    他啞著聲音,“女郎這是要與我劃清界限麽。”
    謝妙旋意外挑眉,反問,“你說呢?”
    他良久沉默,眸中溢滿掙紮,就在謝妙旋以為他打算修閉口禪,要坐在這裏跟她大眼瞪小眼,看個天荒地老時才顫抖著聲線開口,“女郎可想聽聽我的過去?”
    李燁也想跟她說過往,她不樂意聽。可季赫廷要是想說,她…
    “願聞其詳。”
    她興致勃勃,結果等來的又是他一陣無言的沉默。
    謝妙旋:“……”
    這麽難說麽?
    她更有興致了呢,也不催他,靠著軟榻,等著他理清思緒,邊一心二用繼續為後頭打算查漏補缺。
    “前朝末帝有一傾國公主名為長樂…”
    謝妙旋回神,這開頭,令人有不祥預感。
    “公主與當朝太傅之子從小青梅竹馬,滿心期待長成後嫁給他為妻,就在她初長成名動京都之時,叛王李琮奪了公主阿父的皇位。”
    好了,謝妙旋確定這個故事肯定不會太美好了。
    他臉上的悲傷難過也給了她答案。
    “叛王嫡長子李伋覬覦公主多年,一朝的太子位便構陷太傅之子謀逆,全族株連。公主國破,更不願看到心愛之人深陷囹圄要自戕,被李伋救下,將她鎖在了一處無人知道之地,公主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慘死大獄,還要被迫伺候篡奪她父皇位的亂臣賊子,心中恨意滔天。遂以己身為餌誓要拉李伋一同赴死,卻不料,還未等到弄死李伋,她卻先查出了身孕。”
    “有了孩子,李伋高興不已,以為公主會為了孩子不再做傷人傷己的事。結果卻得知公主私下打胎多次,李伋大怒,將公主捆縛手腳,如籠中獸豢養直到生下腹中胎兒。”
    他話音停了一瞬,高大身影都抖了一下,謝妙旋立即明白這孩子應該就是他自己了,實在不忍看他陷入往昔的痛苦,她說,“別說了…”
    有的人說往事,輕鬆自然,巴不得讓人知道,如李燁。
    有的人說往事,卻像撕開舊日傷疤,痛得鮮血淋漓,不堪回首,如他。
    他作為前朝公主和當朝太子的孩子,最後卻淪落街頭差點餓死被謝爹救下……
    這等身世不容於世,其中曲折,難怪他方才那麽不想說了。她光是代入一下,就覺得壓抑非常,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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