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娟沒說話，但神情卻變得凝重起來。
    她也知道廠裏這些年效益不好，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但無論是她，還是大家，都沒有把這個當回事。
    畢竟工廠存在已經幾十年了，怎麽可能說倒就倒了呢？
    但現在聽閨女這麽說，也覺得很有道理。
    不過夏秀娟還是不太相信，仍舊說道：“廠裏幾千人，這要真倒了，大家夥還活不活了？這麽大的工廠，總不能看著大家夥餓肚子吧？”
    江念念想說，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到那時候，廠裏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裏還顧得了你餓不餓肚子呢？
    但她知道母親的想法，可以說是所有人都這麽想，覺得工廠是永遠不倒的存在。
    江念念也不想一時就改變母親想法，所以隻是說道：“不管怎樣，先自己存點錢傍身，總沒有錯的。
    我也要念大學，星河也要考大學，這不都是要錢的。”
    夏秀娟：“這些錢不用你操心，你媽我有辦法。”
    江念念心裏默默歎氣。
    她哪裏不知道家裏的情況，這些年母親一個人養家，哪裏存的下什麽錢。
    再加上她結婚，陪嫁那些的，還都是從父親的賠償金裏麵出的。
    自從母親把工作讓給她後，家裏的所有的開支，也都是靠父親的那一點賠償金。
    江念念雖然不知道數目是多少，但隻出不進，總歸是不夠的。
    “我就想掙錢，女人自己有錢才有底氣。”江念念說道，又拉著母親撒嬌：“再說了，買都買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就讓我試試吧。”
    夏秀娟這才妥協：“行，那就試試看，不過先說好，到時候擺攤，必須讓我陪著。”
    “好。”
    江念念滿口答應。
    她剛好也想趁這個機會，讓母親看看現在改變，改變一些老舊的想法。
    ……
    母女倆說完，便開始忙著做罐頭的事情。
    兩人先把一些有些快癟的，還有一些磕著碰著的挑了出來，準備先處理了。
    為了避免麻煩，夏秀娟便把鍋端進了屋子，又把過年用的鐵架子搬進去了，用柴火生起了火。
    江念念看著母親嘴上雖然不支持，但真的做起來了，比她還要認真幾分。
    幾次嫌棄江念念不夠仔細，最後隻讓她在旁邊幫忙削皮，什麽切塊，燒火仔細的活都要自己來。
    這麽一忙活，到了大半夜才歇下。
    翌日。
    天剛亮，江念念便托人請了假，然後急急忙忙朝著玻璃廠趕去。
    她訂貨量不算大，按理說工廠是不會給她訂單的，但好在她最好的玩伴何招娣就在玻璃廠工作，倒是能給她點優惠。
    說起何招娣，江念念也有十來年沒見過她了，心裏不免有些激動。
    她和何招娣是一個沒爹，一個沒媽，打小就是別人口中的野娃娃，也算是苦命相連，兩人就這麽成了好朋友。
    不過，相比她而言，何招娣確實要比她可憐的多。
    她雖然沒有父親，但母親卻對她格外疼愛，害怕她和弟弟受委屈，甚至都不敢再婚。
    但何招娣父親，卻是在何招娣母親去世後，飛速的再婚，然後生下了兒子。
    自那天起，何招娣在家裏就是空氣的存在，後娘不待見她，老爹也不在乎她。
    後來，好不容易熬到工作了，掙的錢卻是要全部上交不說，在家也是幹最多的活，挨最多罵。
    她那個後媽呢，還惦著把她嫁給傻子，多賺一些彩禮。
    而對於這些，她的父親也隻是看著，什麽都不說。
    老話說，有了後爹就有後娘，就是這麽個道理。
    後來，何招娣為了不嫁給瘸子，選擇嫁給了一個工廠的青年。
    江念念也很為她高興，但誰知道這隻是跳入了另一個火海。
    她嫁的這個男人，開始對她確實很好，但婚後確實露出真麵目，天天賭博喝酒，對何招娣也是拳打腳踢。
    但事後呢，又是跪在地上，求著她原諒。
    何招娣最終也是心軟，選擇了原諒。
    後來，大概是真的死心了，何招娣終於選擇離婚，離開這個男人。
    可最後婚到底是沒離成，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江念念想起來，那時候得知這個消息時，趙俊還開玩笑對自己說，說自己命好，嫁給了他，免了一死。
    那時候她還真那麽覺得，覺得趙俊雖然不出去工作，但好歹沒有不良嗜好，情緒穩定啊，算是個不錯。
    可她也忘了，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正想著，就看到一個身形瘦小，紮著兩個麻花辮的少女正搖晃著雙手，朝自己大喊：
    “念念，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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