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過了許久，躺在沙發上的符爾才終於將已經失去了溫度的冰水，從自己的額頭上拿了下來，然後咕嚕咕嚕的全部喝進肚子裏，長長的歎了口氣。
    “怎麽了？難道我剛才說的有什麽不對嗎？還是說你有什麽身體不適？”
    希爾薇婭以一副關心對方身體情況的樣子說道。
    但是符爾的防迫害雷達卻在一直報警，這家夥肯定就是在拿自己找樂子。
    “我覺得我們倆關於日常的認知可能稍微有一點點認知上的差距。”
    符爾有氣無力的說道。
    對，確實是一點點，食指和拇指之間可以塞下一整個宇宙那麽大的一點點。
    “難道不是嗎？我就問你你今天上課的日常和平常有什麽很大區別嗎？”
    希爾薇婭一臉毫不在意的回複道。
    “難道一個隻有我自己能看到的量子幽靈在我麵前做各種各樣的小動作還不算很大的區別嗎？？？”
    符爾則一臉黑線的反駁道。
    “算了，不說這些了，所以你回來幹啥？你這麽快回來找我總不可能隻是為了找樂子吧……”
    “不行嗎？”
    “你他喵——唔————”
    華區傳統粗口還沒說完，自己就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不可以對女孩子說粗魯的話哦——”
    “……………………”
    “行吧……但總得有個原因吧。”
    符爾很是無奈。
    “原因很簡單啊……你想一下——”
    “假如，現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你，你也不能對任何人，或者任何東西做出幹涉，然後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之後，突然！有一個人能碰到你了，還可以和你聊天，你對此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
    希爾薇婭笑著，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的處境剖析給了符爾，並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而符爾則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如果按照這個假如來模擬，現在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看不見自己了，並且自己也什麽事情都做不了，因為對任何事物都做不出幹涉，也就代表就算是最廉價的娛樂方式，上網，他都隻能是一個旁觀者，就算看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也再也沒有沙雕網友可以分享了。
    “……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符爾不禁如此想到。
    “那麽現在，你可以理解我了嗎？”
    “……雖然總感覺自己還是在被你捉弄，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了。”
    “是吧是吧，所以就像我最初說的，雖然我從概念上是一個【量子幽靈】，但是你應該把我理解成更貼切的【背後靈】才對哦。”
    “……………………”
    很明顯，就像落水者撞見的浮木一般，如果自己和對方的立場互換，就算是再丟人再無恥，自己也會緊緊地抓住這唯一的可以溝通的對象吧。
    “看來……我是甩不掉你咯？”
    符爾歎了口氣，不禁對未來自己的日常生活開始擔憂了起來。
    “不，這並不對。”
    與符爾那無可奈何的樣子相對應的，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希爾薇婭嚴肅的神情。
    “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有所不對。”
    希爾薇婭一字一句的，無比認真的說道。
    “你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不希望我出現在你的麵前，即使你是我唯一的一位觀測者，我也不會忤逆你的意願，我會老老實實的消失在你的日常生活中，從此不會在你的人生中出現。”
    “雖然我有像你強調過，我並非【異常】與【災厄】，但是我終究是非常理的存在，即使並非出自我自身的意願，與我的【事項】糾纏在一起的你，未來也注定會被迫卷入各式各樣的奇異風波之中吧。”
    “所以，如果你還想保持普普通通的生活，平淡的渡過一生的話，那麽，此刻你就應該拒絕我，然後，我就會順應你的意願，離開你的日常。”
    “………………”
    符爾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
    “說實在，你先拋出我是你唯一的觀測者這一重要的因素，然後讓通過我換位思考，通過你的角度來理解，以凸顯出‘我’對‘你’的重要性，隨後又將這個拒絕與否的重大難題塞給我，讓我獨自一人做出決斷，這真的不是在道德綁架我嗎？”
    “當然不是呀，既然我希望你可以做出遵從本心的選擇，那麽至少，你不應該在了解了我正處於怎樣的狀況下之後，再做出抉擇嗎？隻有這樣，無論你最終做出怎樣的選擇，才不會給未來的自己留有什麽後悔的餘地吧。”
    麵對處在宛如世紀難題的漩渦中的符爾，希爾薇婭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對方給予自己一個答案。
    “當然，如果實在選擇不出來也不是不行，我依然會盡量的遠離你的生活，保障你的人生不會卷入那些非日常的事件中去。就是，如果有時候我感覺一個人飄蕩在外感到孤寂的時候，能偶爾找你聊聊天就行。隻是這樣就可以了……”
    自己應該給出怎樣的答複呢？是該從此和她保持距離，維護好自己理想中那平平淡淡的一生，還是應該接過她的手，從此踏上未知呢？
    久違的，符爾感到了迷茫。
    而當他抬起頭，看著對方那略帶寂寞的神情，就不由得，內心一顫。
    那是……多麽熟悉的表情啊。
    就像是，曾經的自己一般。
    就像一個孤身一人的小孩一樣，獨自被困在漆黑的房間中。
    讓人看到了，就再也無法移開腳步。
    想到這，符爾默默做出了決定
    “不……已經不需要那麽多選項了，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符爾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是的，我和那些擁有遠大抱負的人不一樣，從很早以前，我就放棄了出人頭地的理想，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
    “我也不知道這是算早熟，還是算早早失去父母的孤僻小孩被迫養成的古怪性格。也因此，我才會無比珍視屬於我平凡的人生，因為隻有這個，是我唯一留下的，最珍貴的寶物了。”
    “我的願望一直很簡單，讀完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讀完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我身上的積蓄在我大學結束後大概夠我在這個二線墊底的城市安個家，也許我會從事一份自己不怎麽喜歡的工作，也許我會和一個隻是勉強互相看得過去的女人度過一生，最後培育一個至少認得自己父母的兒女，最後在親友的目送中，與世長辭。”
    “這就是我所期望的，平凡的一生。”
    符爾無比沉重的訴說著自己的那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現實到不能更現實的普通的願望。
    “是嗎……我明白了……”
    似乎是讀懂了對方話語裏的隱藏含義，希爾薇婭釋然的點了點頭。
    “那麽……我會遵從你的願望，我們……”
    “不，你並沒有明白……”
    “？？？？”
    聽到符爾的否定，希爾薇婭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我追尋的是平凡的一生，但也沒有人規定過，一個人隻能擁有一種追求吧！”
    符爾看著對方略顯呆滯的神情，不由得笑了出來。
    什麽嘛，就算是麵對女生，我不是也是可以拿到先手的嘛~必可活用於下次和白笙對線。
    所以我絕對不是那個屑同桌口裏的狗直男！
    雖然對方根本不能算是什麽普通女生就是啦。
    “我討厭英雄，因為他們隻留給了我不好的回憶，但是我又敬佩英雄，因為他們是給人們帶來希望的存在。無論是什麽當代【持劍者】，還是那個【空想之心】，亦或者，隻是那個未曾擁有過【英雄】的銘刻的，我的一個長輩。”
    回憶起過去幾年，小姨帶著他的日常生活，遵從他的意見，並且盡量完善化提出建議的她，就像是當初失去雙親的他的英雄一般。
    帶著他走出了那個漆黑的房間，回到了平凡的生活。
    “所以，我會成為你的夥伴，也會把握住我追尋的平凡的生活，這就是我的答案……”
    “這個答案，你覺得如何？”
    量子幽靈看著眼前這個傻愣愣的青年那自信又信誓旦旦的樣子，不由得愣住了，隨後又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符爾，你知道嗎？你現在尋求的，比起那些出人頭地的理想來說，可是一個更加難以實現的夢想哦，如果換成更大膽一點的說法，你現在可是在嚐試對抗【命運】啊。”
    “【命運】？”
    符爾不禁嗤笑道。
    “你覺得一個次次抽卡大保底，喝口涼水都塞牙的大黴筆會相信什麽勞什子【命運】？”
    “如果是按照日區那邊的廁紙文小說，像我這樣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的男生，不應該早就桃花遍地走，開掛開到飛起嗎？就算是倒黴，也應該是撞上美少女，然後發生一些不好描述的福利情節吧！但很可惜，我隻是個倒黴蛋，喝水都會嗆到的那種。所以什麽狗屁【命運】，站在我這邊的，才是【命運】。”
    “是嗎，你是這樣理解的啊。”
    就像是掃去了所有的陰霾，那個純情開朗而又帶著一絲戲謔，或者說屑女人的表情，再度出現在了希爾薇婭的臉上。
    “那麽，便在此立下誓約吧，符爾——”
    希爾薇婭站直，或者說“飄”直身體，閉上那碧海一般色彩的雙眸。
    “我，希爾薇婭，記錄帶的訪問者，於此刻與符爾立下誓約。”
    “他將成為我在世界之上的錨點，而我，也將成為他理解世界的眼睛”
    隨著希爾薇婭誓言的每一句句的推進，對方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強，連同對方本來穩定的形態，也變化的猶如昨晚剛剛見到的時候，開始飄忽不定起來。
    與此對應的，在對方身上的光芒逐漸閃耀的同時，符爾的口袋中也有著同樣色澤的白光，一同閃耀起來。
    是她留給自己的信物。
    “自此，他將觀測並錨定我的一切，而我——”
    “也將觀測並守望他的全部。”
    “好了，誓言已經立下了，現在簽訂契約吧。”
    希爾薇婭笑著，向符爾伸出了手。
    “契約？怎麽簽訂？”
    “來，我教你，右手伸出來，然後把其他所有的手指收回去，隻留下一個小拇指，然後和我的小拇指勾在一起。”
    “就這樣？”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沒見識，還是不知不覺他對異常的理解已經出現了偏差。
    這個契約怎麽怎麽看都像……小孩子拉勾勾呢？
    “那麽，契約達成，在量子記錄帶的見證下，我們的誓約——”
    “至死方休——”
    再然後，光芒悄悄散去，希爾薇婭的身形也重新凝聚了回來，不再是像剛才那般，如同飄忽不定的泡沫一般。
    又或者說，感覺甚至比之前更為凝實了。
    這也是誓約的作用嗎？
    雖然兩人剛才勾在一起的小拇指早就已經鬆開，但是符爾似乎還能感覺到對方那柔軟的手指，以及那和自己的一絲若隱若現的聯係，通過這根剛剛接觸著的小拇指，束縛在一起。
    “那麽，以後就多多關照了，我的誓約者。”
    【量子幽靈】小姐，再一次，向她的誓約者伸出了手。
    “是是是，雖然剛才其實都是打著破罐子破摔的衝勁，但是我也不是會做出剛簽訂了契約，後悔毀約的這種丟人行為的人，總而言之——”
    “以後多多關照了，我的誓約者小姐——”
    反抗【命運】的傲慢者同樣，向著自己的誓約者，伸出了手。
    於是，兩人的手掌再次重合，握緊。
    在名為“記錄帶”的事物的見證下，兩位立下了他們的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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